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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站在食野楼前转了一圈,粗略打量了一番,老忠头所言不虚,这地段果然繁华富殷,沿着一整条街道,朱门绣户鳞次栉比,清一色斗拱朱榫,道路宽阔笔直,来往的车辆装饰宝石绸缎,随车的家仆衣着既得体又整齐。
静和心里不住点头,又将视线落在那三间门面上,与左邻右舍一比,果然十分逼仄局促,房屋的装饰铺陈也明显老旧,殿堂里没有一个客人,就显得空落寂寥,全无生机,静和跟着徐二老爷进了门,见屋里只有一个跑堂伙计懒散地趴在柜台上打呵欠。
一大群人进来,那伙计竟懒散地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更遑论上前来招呼,静和眉心微皱,紫瑛已出声唤道道:“有人么?”
那伙计不慌不忙地转了个身,继续趴在柜台上打盹儿,紫瑛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看向静和,见后者轻抬下颌,便走至柜台前,抬手在红木柜台上敲了两下,那伙计被震醒,脾气极大,高声训斥着:“做什么,要闹出去闹去!”
紫瑛问:“我们来用饭,送上门的生意你们也不做么?”
那伙计哼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这铺子眼瞧就要卖了,还做什么生意,你们还是往别家去罢。”
紫瑛柳眉一皱,又道:“这铺子要卖?卖给谁?”
那伙计被她聒噪的不行,满脸的不耐烦,指了指外头说道:“您要吃饭,东边的鹤樽楼有好酒,西边的燕溪居有好菜,您几位要想吃饭啊,往那里去,别扰我耳根清净!”
紫瑛心中便升腾起一股火气,见静和没有约束的意思,抬高声音训斥道:“大胆,也不瞧瞧你面前是谁?这两位是食野楼的东家,安庆侯府的二老爷和三姑娘!”
那伙计闻言愣怔半晌,僵着脖子转过头来看了看,那老爷衣着华贵,那姑娘更是风姿不凡。
食野楼地处城西权贵云集之地,这伙计在店内干活自然见过不少贵人,如今瞧这几位的穿戴做派,十之八九就是真佛了,确定了这点,伙计暗暗打了下嘴,立马换上副笑脸:“老爷姑娘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是掌柜的这会子不在,小人这就打发人去找!”
“不必了,”静和曼声开口说道:“我知道他在哪里,已遣人过去知会了,”一面对紫瑛道:“去叫老忠叔和小鼎子来。”
紫瑛应是,自顾自进了后厨,不多时徐忠、徐鼎二人先后从里头赶了出来。
徐忠瞧见二老爷和三姑娘亲自到来,一时间心头酸涩难当,双膝一弯跪在地上,不住拿袖子去擦湿润浑浊的眼眶:“小人给二老爷、三姑娘请安了……”
静和看向徐忠,约莫已是五十岁上下,头发已花白,面上皱纹堆垒,落下滚滚热泪,她一时感怀,上前两步将人搀扶起来道:“老人家快快请起,是我和父亲不好,让您受委屈责难了。”
那跑堂的伙计见势不妙,便要偷溜出去报信,却见横刺里冒出一个身影,抱拳在侧嘻嘻笑着请去旁听喝茶,不是毛松还能是谁?
这一时半刻,老忠叔按捺下激动的心绪,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吩咐了几个素日忠心的伙计关上店门闭门谢客一日,又收拾起这些年的账册簿子,自己对徐二老爷和三姑娘慢慢讲起这食野楼的状况。
他是经年的老人了,从老侯爷买下这块地盖起食野楼,他就在旁参与,故而这里头的事儿十分熟稔,静和听得连连点头。
底下人或是帮忙收拾账册,或是被拘束在一旁呆坐,并未注意一个着灰色布衫的伙计趁人不备,溜了出去。
那伙计出了街口,却不知吴信去了哪儿,该往哪里找,琢磨了会子,打算先往鹿鸣楼报信。
吴德这几日右眼皮跳的厉害,正在铺子里看着伙计查账,骤然听见食野楼的人来求见,想都没想便让进来。
那伙计一五一十都说了,吴德心中愠怒,双眼一剃,腮边横肉随之抖动,更添煞气,他只冷声讯问:“你们掌柜的呢?”
那伙计苦着脸道:“掌柜的连着好几日不曾露面了,咱们没了法子只好来寻爷。”
吴德此刻心急如焚,又怕鹿鸣楼自己手下的人看见了人心浮动,故而面上做出镇定模样,呵呵笑道:“不妨不妨,待我先去食野楼瞧瞧。”
那伙计连连应是,见吴大掌柜轻描淡写,也放了些心,随着吴大掌柜的轿子赶回食野楼,进了西城,才转过街角,远远瞅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晃了过来,不是吴信又是谁?
他忙冲轿子里的吴德说道:“大掌柜,前头那个像是我们掌柜的。”
吴德闻言便命停下,那伙计挑开帘子,他下了轿一瞧,可不就是那个不成器的二堂弟!
饶是吴德惯会修身养性,不易动怒,这会子也忍不住上前愤声质问:“你到哪儿去了?”
吴信显然还不清楚情况,被长兄问的一脸懵:“前儿侯府的张泰,就是二太太身边那个碧桃的男人,他来酒楼里,说要请我吃饭,我心里是犯疑的,可又想着他是二房的人,没准儿能探听出什么,便应了。席间他说听闻我要往南边贩花木,想求着我入伙赚点子钱,三姑娘那头盯得紧,他是半点油水都捞不着,他女人又怀了孕,将来……”
“别啰嗦,说重点!”吴德心急如焚,哪还有心听他扯闲篇。
“是,我当时悬着心,后来见他也没什么旁的意图,昨夜里他设了个局,我便去吃酒了!”吴信想起昨日那个与自己大战三百回合的美娇娘,心里依旧很爽。
吴德瞧见他眼底的乌青,虚浮的脚步,拿脚趾头都能猜到他昨儿去干了什么好事,他不由心头火起,踹了堂弟一脚:“你这个蠢材,今儿中午府里二老爷和三姑娘就来了食野楼,与老忠头和小鼎子里应外合,将所有账簿文书都翻出来正在查呢!”
做了亏心事,就怕人来查,吴信方才还红润透爽的脸色立马衰败起来,以往总是倒竖的眉毛也不由朝下耷拉,喃喃道:“哥,这……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