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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当差的都知道静和孝顺周定芳老两口,英国公府又大方富贵,每回跟着来英国公府的仆妇的不仅吃喝的好,临走还能捎带些精致点心吃食回去,她乐的见牙不见眼,搓着手道:“又劳姑娘破费了,可怎么使得。”
“妈妈太过客气了,”芭蕉小丫头鬼机灵多,与锦心对视一眼,便知道锦心是有事要问那婆子,所以才把这莲子芙蓉糕拿了出来,便借口去外头看看夫人的大毛衣裳收进来没有,掀帘出去。
锦心适才走到炕上盘膝坐下,拿了蒲包里温着的酒给那婆子斟满,说道:“这大冷天,倒累的妈妈这样来回跑,这参茸酒您这个年纪的人喝最好,且尝两杯,等待会子用晚饭,我再陪着妈妈好好吃几杯。”
那妈妈自然笑着说些不辛苦之类的话。
锦心东西南北地绕了一圈,把那婆子的注意力绕分散了,才渐渐回到正题上,“舅太太倒好似瘦了些呢,倒是有阵子不大来这头走动。”
那婆子知道锦心是英国公夫人面前得脸的,不由去琢磨锦心这话里的意思。
是不是因为自家奶奶面色不好看,英国公夫人起了什么恼意,她生怕英国公夫人恼了自家太太,忙解释道:“我家太太也是不容易,非是不愿来这头走动,也是怕被人说闲话。”
锦心哦了一声,一脸不解的神色,“莫非是老太爷那头责怪舅太太……”没有生下男丁继承家业,锦心把后头半句话咽了回去。
“这倒不是,”那婆子原本是卢氏从卢副将家出嫁时,卢副将为卢氏置办的陪房,实质上算不得周家人,说话也客观些,“老太爷人品是顶顶好的,老太太虽则刀子嘴却也着实是豆腐心,平日里纵是有什么看不过眼的,也只是对着老爷教训一通,从未对太太说过半句重话,或是红过脸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说起来不还是太太的身世,咱们这位太太模样好,性子也爽直,唯一不好的是她偏偏是个异族女子,”她是卢氏的陪房,因这事受了不少明里暗里的排揎,如今锦心提起这话头,又借着几分酒劲儿,便抱怨了起来。
“先前几年也就罢了,朝廷打了胜仗,老太太也是在的,偏今年鞑子那边又不大太平,入了冬又南下抢了几次粮草棉花走,头个月太太到一位太医院的官太太家吃那太太娶媳妇吃喜酒,太太也去了,偏巧席上有个太太男人是在九边做生意的,曾吃过鞑子的亏,当场多吃了几杯黄汤,嘴里便不干不净的,说了我们太太许多难入耳的话。
卢将军府上原本是太太的娘家,如今卢将军奉命去边关镇守,卢夫人管着家里的事一时顾不过来,底下人的嘴却甚是坏,饶是太太这样不计较的性子,也听不过去,如今连卢家也很少回了。”
锦心听得目瞪口呆,待晚上卢氏夫妇告辞,锦心服侍静和梳洗时便把这话说给静和听。
静和才把这整件事理顺了。
卢氏和舅舅是因为不愿听那些不好听的话,甚至是不愿意出面应酬,才特意提前一日来给镇哥儿贺百日的。如今外祖母不在京城,卢氏又是静和的亲舅母,少不得要与人应酬,她本人异族女子的样貌又确实与汉人不同,是无论如何都隐瞒不过去的,那她的出身自然就会被提及。
想到这里,静和就能理解卢氏的难为了,怪不得如今卢氏总是手脚都不知怎么安放一般。
静和不由头痛,当初她和楚啟只想着能救出舅舅,免去舅舅通敌的罪名,而舅舅又对卢氏一往情深,故而才为卢氏安排了一个合理的身份,让她成功嫁入周家。
但嫁给周从礼之后的难处,静和却没有考虑到,不过就算考虑到又怎么样,舅舅那个脾气,他看上的人谁又能怎么着?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埋怨起外祖父和外祖母来,因为舅舅是老来得子,便多骄纵了些,以至于舅舅成了这幅样子,另一方面她又不由觉得舅舅无用,明明不能自己保全妻子,为何一股脑不管不顾地娶了人家姑娘?!
想到此处静和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舅舅提起山西的生意是存着那个意图!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便决定等楚啟回来与楚啟说说这件事,楚啟对山西一带了解的多,定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理顺了这件事,她又想起锦心说起鞑子前阵子屡屡南下犯边的事来。
不知道这回南下劫掠只是一般的疥癣之疾,还是又要有战火之患了,虽说好男儿保家卫国义不容辞,但是夫婿浴血沙场,哪个做妻子的不是提心吊胆?
她想着想着就入了神。
楚啟从外头挑了帘子回来,见静和坐在黄花梨束腰方凳上,半倚靠着一旁摆了水仙花的花架子,屋顶挂着一盏尺余宽的湖色轻纱山水细描立地宫灯透着淡橘色的光线,将静和的身影拢在里面。
芭蕉正拿着银剪修剪灯芯,见他摆手,无声福了一福,将银剪放在大炕东侧的五斗橱里,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楚啟朝静和走了两步,见她不知在想什么想的那般出神,乌黑如缎的秀发垂在两肩,穿的是一件淡淡樱粉色绣花的中衣,又披了件白狐裘的坎肩,衬得她如画般的五官美丽出尘,又仿佛豆蔻年华的少女,哪里看得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楚啟只觉胸膛中似腾起一股子火,连嗓子都干哑起来,眼睛一错不错地顺着她耳畔细长的流苏冰花耳坠落到她无暇白皙的颈上,又落在那丰盈山峦的曲线处,那如玉般细白的手指虚虚握着一卷书,那书一点点地往下滑,眼瞧就要落到大红织锦的地衣上。
楚啟忙上前两步,将那本书接在了手里,静和才回过神来,冲他温婉一笑,道:“你回来了。”
楚啟将那本书随手搁在花架子上,一弯腰就将她抱了起来,静和哪里想的到,只低呼一声,吓地抱紧了他的脖颈,再抬头看时,却见楚啟眸中似燃着两团火,抱着自己的手臂如铁枝虬干一般,勒地她骨骼发痛,静和突然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