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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暗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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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梓明上午刚到公司,就感觉到气氛很不寻常。杨秋香也不在电梯口拖地了,往日上班前忙碌的走廊里不见了人影,各部门的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嘁嘁喳喳议论着什么。王梓明到办公室取胸卡,看见公司老总周宏达的司机小邵坐在办公桌上,竖着指头,指指点点地对围在桌子旁的几个人说:要调整一大批干部,撤销几个骡子球部门,组合成新部门。

    信息部部长曹运动这会也放下了架子,很慈祥地说小邵,信息部是不是要撤销了?

    信息部是公司最聋子耳朵的一个部门,几年来从来没提供过一条有价值的信息,一个部长仨职员,天天闲的蛋疼。周宏达不止一次在会上说,什么信息部,我看是休息部!

    小邵就学者周宏达的样子很深沉地说:有可能。不过组织上还要研究才能定。

    曹运动递给小邵一根芙蓉王,又替他点上火。恓恓惶惶地问:那我这部长咋办?

    小邵吐了个漂亮的烟圈,说,咋办?部门之间交流。没岗位的话就做普通职员。听说还允许内退呢。

    曹运动还想问什么,嘴巴张了几张没说出话来,叹口气,满腹忧虑地低着头走了。

    办公室资格最老的老胡凑上去,非常虔诚地问自我感觉很牛逼的小邵:那说没说一刀切的事?

    小邵好像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一番老胡,阴阳怪气地说爷们,贵庚?

    老胡说我属蛇的,刚过52岁生日。说着挺了挺麻杆似的腰杆,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年轻些。

    小邵幽幽地说男52,女51,都先退二线。爷儿们,你刚好被切住,over了。

    老胡就讪讪地退下来,一甩手说切就切,切了我天天去钓鱼!妈的两周没摸鱼竿了!

    王梓明回到部里,惊奇地发现长期请病假的陈东也竟然来上班了。陈东四十五六的样子,虚胖,脸白,是那种病态的白。年轻时就是一愤世嫉俗的愤青,爱告部长的状,所以到哪个部哪个部都不要,最后转悠到工程部,成了个闲人,以神经衰弱为借口,长期不上班,听说做的有什么生意。王梓明心想连不上班的陈东都知道公司要大调整了,就觉得自己消息真是太闭塞了。

    杨秋香正在认真地伏案学习文件,眉头紧皱,手里拿支铅笔在文件上又是圈又是点。一会抬头对王梓明说,梓明,阳光花园的拆迁工作遇到了阻力,公司要咱部配合一下拆迁办,拿出个征地拆迁意见,还有几家钉子户要做工作,你先起草个意见吧。

    王梓明看着杨秋香说,这是刘部长安排的吗?

    杨秋香言辞躲闪地说,是的,不过我只是给你传个信——我可没有给你安排工作的意思啊。

    王梓明最近越来越看不惯杨秋香了。提拔的事情还八字没一撇呢,她就以为自己已经是个领导了,电话在眼前响着也不接了,喊苗苗过来接;电梯口那里也不打扫了,每天一来就坐在办公桌旁皱着眉看文件,像模像样的,苗苗拖地的时候她双脚都懒得抬;说话的口吻也开始模仿梁仲秋了,动不动就说一般职工是“同志们”,现在居然开始越过刘文化指挥王梓明了,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其实这次公司将要进行的调整,对王梓明的心理震动还是很大的。他在大学是班长、学生会主席,大二就入党了,人长的又帅气,颇受学妹们的欢迎,所以风光无限,踌躇满志。参加工作以后,公司死气沉沉的生活和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像一股浑浊的洪水,渐渐冲掉了他身上的棱角,年纪轻轻的他只有墨守陈规,随波逐流。当年的万丈豪情,早已如一个五彩的肥皂泡,刚见到阳光就粉身碎骨了。

    他忘不了都是农民的父母对他的殷殷期待。上学时,母亲经常鼓励他的话只有一句:明,你要搁劲学习,将来一定要当官,当了官就可以天天吃鸡了。母亲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曾经目睹了当官的好处。那时,老家所在乡的乡干部们隔三岔五来村上“视察”工作,每来一次,村长都要派会计去买几只村民的公鸡招待,吃吃喝喝,走的时候每人还要带上两只。母亲站在菜地里,望着那些衣着光鲜,脑肥肠满的当官的坐着小车绝尘而去,暗暗下定决心: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儿子读书当官!

    上班后,王梓明第一次回老家,买了两箱水果。母亲就问:是不是人家给你送的礼?搞得王梓明哭笑不得。母亲就说,找工作一定要找有人送礼的。是呀,王梓明家几代农民,想要有人送礼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为了让儿子出人头地,父亲专门请阴阳先生看了坟地的分水,隆重地立了碑。按照阴阳先生的说法,不出一年家中就会有人出人头地。

    想着父母的切切盼望,看着杨秋香假装认真看文件的脸,颐指气使的样子,又想起梁仲秋在酒桌上那不要脸的做派,王梓明忍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老子一定要当官!

    杨秋香被王梓明冷不丁的一拳吓了一跳,不满地看着他说,梓明,你发的哪门子神经?手痒了?

    王梓明赶忙从桌子上捏起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说,蚂蚁,刚从书里爬出来。这死东西,认识几个字也敢往书本里钻?

    杨秋香白了他一眼,又去圈点她的文件去了。王梓明斜眼看着她涂地血红的嘴巴,在心里恶狠狠地说:杨秋香,走着瞧吧,看谁笑到最后!

    下午下班后,王梓明拐了个弯来到菜市场。在这之前,他基本上没有进过菜市场,买菜这个活都是唐小梅的。不过今天他来到菜市场,可不是为了买菜。

    他顺着卖菜的摊位往里走,走出十几米远,就看见有人吵架,一男一女。那女的五大三粗,头发焦黄还掉的没剩几根,嗓子破锣似的,但底气十足:你这人,枉长几十!你没长眼睛?你看看我给你添的这块肉,里脊呀,我的孩儿!给你按花肉的价了,你还想啥哩?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男的小四十岁,戴副眼镜,一脸窝囊相,说:我就是不要!它就是龙肝凤胆,已经发臭了还能吃吗?

    那妇人闻听此言,抓起肉伸到了男人的鼻子上,唾沫飞溅地说你闻闻你闻闻,刚从活猪身上割下来的鲜肉,谁说我这肉臭,让他生个孩子没屁眼!

    王梓明远远站着,看那男的落荒而逃,心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这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强,那是相当的强。又想到梁仲秋有这样的老婆,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有这样个老婆,梁仲秋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样的丢人事呢。

    王梓明躲躲闪闪地向那女人的摊位靠近,地下党接头似的。这会如果贸然地上去问梁仲秋老婆要电话号码,会是怎样的一种效果?说不定这女的还给他一刀呢。再说也不利于隐藏自己,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王梓明仔细观察着,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摊位卷闸门框上一行黑字引起了他的兴趣:有事打电话:××××。王梓明赶紧掏出手机,认认真真记了下来。心里暗自得意:嘿嘿有事打电话,你就等着好事到吧。

    王梓明走出菜市场,忽然有一种马上就要出人头地的感觉,看什么都很顺眼。菜市场门口跪着个磕头虫,在这之前王梓明从来都不肯施舍的,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往他破碗里扔了一块钱说,拿去喝茶。

    他在街上吃了一碗热干面,要了一大碗免费的紫菜汤,花了三元钱就来了个酒足饭饱。最近几天他从来没在家吃过饭,唐小梅做了几次饭没人吃,现在也不做了,家里基本上不动烟火。

    上楼刚到家门口,唐小梅就打开了门,她能从纷杂的脚步声中听出哪个是自己丈夫的。一阵暖暖的家的气息扑面而来,让王梓明感到家可真是个好地方。唐小梅想说什么,但看到王梓明阴沉的脸,就又转身去沙发上打毛衣了。她最近开始疯狂地打毛衣,都是小孩子的,小毛衣,毛裤,帽子,甚至手套都织的有。

    人就是这么自私的动物。宁可原谅自己一万次,也不肯原谅别人一次。不说结婚前,就是结婚后,王梓明还和大学同学叶欢欢藕断丝连,那事做了不下十几次,每次都疯狂的很,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出轨。

    有次趁唐小梅值夜班,他又把叶欢欢领到家里。叶欢欢已经结婚了,身材相当有手感。据她自己讲,丈夫是不超过三分钟,甚至是没进入就交待的主,致使自己的老婆长期处于饥渴状态。叶欢欢每隔俩月就要在王梓明身上找回一把做女人的感觉,每次都是乘兴而来,满载而归。不巧那次完事后,发卡落枕边了,王梓明以为是唐小梅的也就没在意。第二天唐小梅回来发现后,拿起来仔细端详。王梓明心想可是坏菜了!怀里像揣个兔子似的嗵嗵乱跳,脑袋里紧张地组织着编什么瞎话。哪料唐小梅竟然抱着他撒娇道:老公你真有眼光,这个样式我喜欢……王梓明就彻底晕菜了。说到底,唐小梅还是单纯,对谁都不设防。她这种单纯在现实生活中其实是很危险的。

    看得出来,那晚被抓现行之后,唐小梅确实后悔的要死。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再向王梓明解释什么,可能认为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于是她就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关心和体贴,默默地等待着王梓明原谅她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