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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昊然不在,暴力姐姐顾琳有时会忽然冒出来。
她敲门很没有礼貌,哦,不是敲门,是锤门,锤得门山响。
我开门,她闯进来,直接坐沙发上打开电视,鞋子不脱,就直接把脚伸直了搭在茶几上。
“你侄子饿了,快做点东西吃!”她说。
“我侄子?在哪里?”
“在我肚子里啊!”
我很不喜欢她,粗野没有礼貌,上次还拿刀子搭我脖子上。可她的肚子确实大了,算了,全当做善事好了。最简单的就是番茄鸡蛋面,她不挑食,稀里哗啦就能喝进一大碗,吃完拿个牙签戳嘴里,不管我爱不爱听,就开始碎碎念,尽是些负能量的怨念。
“你可别被阳阳养父那个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给骗了,他这人可坏着呢,不光他坏,他们那一家子人都坏。”她眼睛追着我,我不理她。
“你以为他养阳阳是为了什么?全是为了利用。”
我忍不住怼她:“人家胡厅长犯得着利用一个小户籍警察?你也太瞧得起你家阳阳了!”
“户籍警察怎么了?阳阳那是听了我的话,不肯被他利用,才成了户籍警察的。否侧,以我家阳阳的本事,跟着潘哥干,完全可以做了老六,拿了他的地盘和生意,赚下花不完的钱。”
“做了?地盘?生意?你们是黑社会啊?耍大刀呢!也太幼稚了吧。这会儿是法制社会。”我冷冷道。
“呃……算了,你不懂?我不同你说。”她气恼起来。
我还是忍不住好奇,边拿了块抹布擦着茶几上她吃面溅出来的油星,边没好气的问。
“他听了你什么话?”
“胡维明有两个儿子,亲生的怕牺牲,便安排在了省厅共青团委,而养子便被他拿来充当政治资历,从小就蛊惑阳阳去当缉毒警察,要不怕流血牺牲,亲爹有这么教孩子去送死的吗?倘若阳阳死了,他便可扮演深明大义的英雄父亲,靠着大众同情再度高升。你知不知道当缉毒警察风险有多高?他怎么就舍不得把自己的亲儿子放缉毒队来呢?非推着阳阳往这危险的道上走。”
她的话基本属实,我没有反驳。晚上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那只幼稚的小马头手偶,耳边想起胡昊然凉凉的声音:“小男孩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在一户人家寄人篱下,察言观色、谨小慎微……”
有些苦涩。
这几日天天往怪奶奶家里跑,她于我表现出来的品格,及拥有小灰的立场,终于肯相信我跟她是一伙的,而不是“那些坏人”,向我打开了心扉,开始断断续续,絮叨那些过去的往事。
那些往事有时候散乱,有时候断裂,看似天空中一朵朵云彩,各自漂浮,却有时连接、有时分裂。
很多年前,怪奶奶的丈夫,也就是如今李村长的爷爷李玉成,被山上忽然滚落的石头砸中头部,人虽未断气,却躺在床上总也醒不过来,那种状态在如今被叫做植物人。那时宁麦村村民知道黑诺族人有种以命换命的法子,于是李玉成的爷爷李朝瑜便去跪求拉姆卓亚,请求其为他主持以命换命的祭祀活动。
怪奶奶眯起浑浊的眼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那种场景,若你见过,便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天气很好,空中忽然飞来无数漂亮的鸟儿,有些像孔雀,有美丽的尾巴,两个红衣法伺吹响了巨大的牛角号,响彻山谷,爷爷昂首挺胸望着远处,一眼都不看我们这些哭泣的妇人,大祭司舞动着手中的法仗,上面的铃铛‘叮当、叮当'响着,祭祀台下伸出无数火红的树枝,将爷爷包裹其中,最后拽入地下。第二日,我丈夫李玉成便醒了过来。”
她说的话太过玄乎,我听着半信半疑。
“我丈夫被救活之后,背上便生出了个印子,过了几年之后,他便失踪了,大祭司给了我香花袋,说若有一天他回来找我便拿出来,有一天夜里,他想念我,又找了回来……”
“找了回来?那后来他人呢?”
她没有回答,却忽然问:“你很喜欢这条狗吗?”
“当然!有人出了十万问我买,我都不舍得卖呢!真的,实话!”我边说边摸了下小灰的脑袋,它正懒洋洋躺在我脚边,下巴搭在鞋面上。
她忽然没头没脑道:“它总有一天会失踪,但就在这山里,你若与它约好见面的地方,月圆的夜晚它便会回来找你。”
“失踪?它为什么会失踪?”
“它其实不是失踪,而是变了。”
“变了?变了什么?”
“变成了……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一切都不是原来的了。”
她表述的逻辑有些乱,说了好几天。前面这些已经让我脑洞大开了,可这还不是全部,之后怪奶奶更是讲述得离奇。
“祭祀结束后,大祭司告诉我们不要伤心难过,说只要这片山林在,我们的亲人便从此不死不灭,玉成受了爷爷的命,所以成了换灵,终有一天会兽化,变成兽灵。若我因此不想等他,便离开此地,让兽灵找不到,若想等他,兽灵自会找来,只要种好能让兽灵在月圆之夜恢复记忆和原形的浓香植物,每年便可见上几面。之后神庙遭遇浩劫,拉姆卓亚不知所踪,我再也没见过大祭司,只是她所说一切无一不应验了,玉成忽然就失踪了,我一辈子就只爱了这一个男人,自然是要等他。于是便在这院里种下了这棵桂花树,夜夜坐在树下看着月亮等。我记得桂花终于开了,有一天夜里有人敲门,他真的来找我,忽然就站立在门前,我俩抱在一起,眼泪流个不停。”她说到这里边笑边流泪。
被她的情绪感染,哪怕只是她幻想出来的,此刻我也激动的握着她苍老的手,随她边笑边流泪。
“现在每年都可以见到玉成两三次,他很想念我,有时候桂花不开的时候,也会跑回来,我学着之前拉姆卓亚的方法,做了很多香囊,好让他在没有桂花的时候也能变回原来的模样。”
“每年才两三次?”
“够了,我很满足,只要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