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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碧薇看着早早侯在酒楼前的赵文,微微一笑:“赵公子!”
“夫人!”赵文拱手。
“先生——”马虎四人朗声问好。
乍一见四个彪形大汉,赵文有些一愣,点头:“各位早!”
“夫人请!”马虎推门进了酒楼。
舒碧薇笑着环视着已打理几乎妥当的酒楼,心有些雀跃,转身对赵文说道:“还有一事需要劳烦公子!”
“夫人但请吩咐!”
“公子且看看,这酒楼还缺了些什么?”
赵文转了一圈酒楼,点点头:“一切准备得已是非常详当!”
王豹几人不觉有些得意:“那可不是,这是我们依照夫人的想法布置的!”
“还是缺了一样东西,劳烦公子想想!”
赵文扬眉:“可是名号?”
“公子果然聪明!就请公子起个名号如何?”
“夫人,我也想想!”雷汉来了精神,抓着脑袋想了起来:“醉八仙?”
赵鹰敲了他一记脑瓜子:“想些好听点的!”
马虎扬眉:“四弟,你不是这个料!”
赵文沉思良久说道:“客中客入画中画,天外天看楼外楼。夫人,楼外楼如何?”
“楼外楼?!”舒碧薇吸了口气,肯定的说道:“常而不俗,好,就楼外楼,有劳公子题字!”
赵文也不推脱,在马虎几人的帮助下题了字。
马虎盯着那飘逸的几个字,不觉又是阵赞叹:“夫人,我这就去找人刻匾!”
酒楼名号一定,她整个人似轻松许多,实则,筹备之中,她只是指手画脚而已,真正出力的要数辛卫寒等人。楼外楼分两层,一楼为大堂,普待天下宾客;二楼只设雅座,多是为那些富商巨贾、官宦公子、文人墨客准备的,东侧还设置有八间雅阁,最里侧的雅阁是酒楼的办事所在。
“三娘,这里打点得可满意?”
“有应天府的两大捕头帮忙打点一切,怎有不满意之说?”
辛卫寒笑笑,搬张椅子坐下:“娘亲明日去普济寺,说要求个好日子呢!”
“又要劳累大娘了!”
“只要是为你,娘亲可从没有喊过苦说过累,只要你安然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
舒碧薇微闭了下眼睛,朝他笑了一笑:“大娘可还是忧心着你的事儿,对杨银可是赞不绝口呢!”
他正欲开口,噼里啪啦落进耳际的脆声已截断了他,正是兴冲冲而来的杨银:“三娘,人手都已经准备好了,厨房五人,由大娘负责,跑堂的伙计五人,由马虎四人负责,顺道帮忙。赵文负责收款,算账!都按你的意思办!只待辛大娘问了日子,我们的楼外楼就可开张了!”
“杨银,辛苦你了!”
她微吸口气,唤来赵文:“先生,我不善经营,楼外楼的生意还望先生多用心一些,凡事先生能拿主意的都由先生做主吧!坐着也有些乏了,我出去走走!”
“三娘,我陪你!”急应声的是杨银,她扶着舒碧薇就走:“三娘,这京都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我给你领路好了!”
“只是随便走走!”
锣鼓声、鞭炮噼里啪啦声、哟嗬招徕声,好一番热闹,她微微一笑,赵文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楼外楼开张第一日,不只邀请应天府的一些捕头前来捧场,更是邀请一些相识的文人墨客前来,不输任何气势。
若非她身子不便,今日人多眼杂,她定然不会错过此等闹景,窝守在这天星谷。这天星谷是二楼视野最好的一个雅阁,不仅靠窗,还能纵览二楼每一处角落,辛卫寒等人特地加了软榻,供她小寐。
“三娘,有客到!”
听得杨银帘外一声禀,她微挑眉,摇摇头,除了舒翎羽,谁人还折腾这些,待迎接来人,她几乎吃了一惊:“水姐姐!”
水烟烟笑着牵起她的手,打量好一番,敛起忧心:“好久不见,今日楼外楼开张大喜,我无论如何都要来走一趟的!瞧瞧你,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你坐着,坐着,别累坏身子!”
水烟烟劝她坐下,返身掀帘,折身再进是,手中已多了一具瑶琴:“那些虚华的东西我知你不受用,我只挑了这具瑶琴,当做贺礼,不知可否合你心意?”
“瑶琴?!”舒碧薇接过琴,端详了好一番:“真是好琴!水姐姐送的我都喜欢!”
“你们这两个丫头还真是会哄人!”
舒碧薇收好琴,略一抬头:“她不来了吗?”
水烟烟微笑着摇摇头:“说是人多,怕惹出些麻烦,不打算来了呢!”
和她一样的顾虑,她呼口气:“最怕她已心不在焉!”
“到楼外楼之前,她还一直叮嘱我,让我不要多问,可是如今见你这副模样,让我如何能不问?”水烟烟别过头去,擦了擦眼角:“好端端的一个人,竟成了今日的模样!”
舒碧薇抬手抚抚脸颊的伤疤,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水姐姐说的可是脸上的伤,小伤而已,真的不碍事,过一些日子便会好!”
微顿了一顿,她垂下眸,又抬眸嫣然一笑:“若是个小女娃,日后一定拜水姐姐为师,水姐姐的琴艺可是天下无人能及呢!”
“好好,好,我真是求之不得!”水烟烟牵着她的手,在一旁坐下,严肃的看着她:“你怪我多事也好,我有几句话还是要唠叨一下!你很清楚你如今的身份,你也知道这孩子意味着什么,过往之事已成过往,莫再耿耿于怀,你该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若因一时的倔强失去本该属于你的尊崇,那万万不值!而且你不能如此残忍的剥夺孩子所有的一切!”
舒碧薇微咬唇:“水姐姐,我知道了!”
“你们都是极其聪慧的女子,又心地善良,值得拥有最好的!”水烟烟理理她鬓角的发丝,温柔笑笑:“我该走了,以后我会抽空到楼外楼来坐坐的!”
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会,水烟烟起身告辞而去,她涩涩一笑,所有的尊崇对于她来说不过如此,也许当初离开,不只只是因为构陷一事,而是她信不过自己,她还抱着另一丝希望,只是如今,这希望完全破灭!
“三娘!”辛卫寒一手托着小案,掀帘而进:“娘亲刚熬好的汤,趁热喝吧!”
她点点头,乖乖的喝了起来,一则辛大娘的厨艺令人无话可说,二则她不能虐待自己。而辛卫寒趁着这会儿功夫,已一一将今日的盛况说与她听。
“咦,这可是流鸢阁当家送的?”辛卫寒微叹了口气:“以前夫人也总是喜欢弹一两曲,那时大公子很喜欢——”
见她疑惑的看着他,他抬手抽了下自己的嘴巴:“瞧我,整日里都没心没肺的!竟说些瞎话!”
舒碧薇微眯起眼,犹豫了下问道:“辛大哥,我是否真有一个兄长?娘亲从未提过,但我记得娘亲常常捧着一块方巾,喃喃唤着‘元杰’,那便是他,是不是?”
“三娘,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公子已经,他已经——”
舒碧薇突地一扬眉,打断他:“不如今日为你们抚一曲如何?虽然是有些生疏了,但想来也听得下去!”
“那自是我们的耳福,当时娘亲一直夸你呢,说你的琴艺尽得夫人之真传!”
“辛大哥莫笑就是!”
铮,琴声低缓而起,如水的琴声,舒缓如山谷间悄悄流淌的清泉,带着低回呢喃般的细语,让人心神荡漾,万般惬意。
赵文微吸一口气,心中如清泉般纯净清爽,眸底多了些异彩,不由示意众人安静,聆听着如水的低诉。
琴声渐淡,率先蹦出一句的是雷汉:“可是夫人抚的琴?”
“那还用说!”王豹笑了他一下。
马虎嘿嘿笑笑:“夫人的琴声倒是把我们这些粗人都洗了个通透!我看哪,以后不如就让夫人不时抚上一两曲,我们楼外楼便会是京都第一楼了,准不输别家!”
“呵呵,倒是个好主意!”赵文点点头。
“你想得倒美!”杨银白了赵文一眼。
赵文尴尬的别转头,拿着账簿上了二楼,敲开了天星谷虚掩的竹帘,呈上了账簿:“夫人,请过目!”
舒碧薇接过账簿翻了翻,递给他:“我不善记账,以后账簿就由先生打点吧!”
“这——”
“我信得过先生,莫非先生信不过自己!”
“赵文定竭尽所能!”那丝毫不怀疑的目光让他心又是一动,干咳一声,告退下去。
辛卫寒收好琴:“三娘,我送你回去歇一歇吧!”
“不,辛大哥,我在这里歇歇就好,不然你们精心准备的软榻可就荒费了!”
待辛卫寒离去,她缓缓在软榻上躺下,心腾起了丝丝感伤,她不知道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一个变故,兄长早夭、双亲早逝,只留她孤零零一个,当年辛大娘遵循娘亲之意将她送到清水庵,到头来,又是如此的不堪回首!是不是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注定她是孤苦一人?
不,不是,她不是孤苦一人,她有孩子,还有舒翎羽,还有辛大哥他们,想着,心宽了一宽,隐约中,听得有人轻轻进了来,她微叹了口气:“进这里就别偷偷摸摸了,你的脚步声我还听不出吗?”
舒翎羽白了她一眼,闷哼一声:“你这个大掌柜的可真不给面子!”
她侧身想要坐起来,舒翎羽按住她:“你还是躺着吧!”
“你是来捧场的?”
“今日楼外楼开张,怎地能少了我这二掌柜呢?若不是不宜抛头露面,我早披挂上阵了!”
舒碧薇轻笑出声:“只怕你不识经营,这楼外楼让你给折腾没了!”
又是狠狠的一句白眼,她嗔声道:“也不瞧瞧我的本事,我别的不会,光是逢赌必赢这一本事,足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并非她夸海口,这逢赌必赢可是她自小最为自诩的,赌的不论是大是小,她只赢不输。
“你的本事我可是清楚着呢!但赵文也不差,经商有些门道,咱们选他可真没选错呢!”
舒翎羽点点头,有些得意:“那赵文瞧着是规矩人,又有些才华,料是不会错的!若是他有哪些不得力,你只管告诉为夫,为夫好好教训一下他!”
“他可是很得力呢!马虎他们也甚是不错!”
“马虎四人若敢不尽力,我非把他们扭送到官府去!对,可有人惹麻烦?”
“有应天府两大捕快压阵,还有马虎四人在这里,怎会有人敢惹麻烦呢?你又多心了吧!”
“这可不是我多心,人心险恶,还是得提防一下!不过有我家夫人坐阵楼外楼,谁想惹麻烦还惹不了呢!”
舒碧薇轻笑:“倒是有些事可干,不那么生闷了!”
舒翎羽点点头,侧着脸轻轻伏在她肚子上,静静听着。
舒碧薇无奈的白了她一眼,推开她:“小着呢,哪来那么大动静啊!”
舒翎羽撇撇嘴:“我就听一听嘛!瞧你又肥了一圈呢!是辛大娘的厨艺养肥了你,还是里面的那个养肥了你?都要认不出你来了!”
舒碧薇不否认,默默看着百无聊赖坐着的她,久久吐出一句:“谢谢你,当初若是没有你,只怕我已对孩子做了可怕之事,那么今日我定然是十分的懊悔呢!”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她因一时的怨气蒙蔽了双眼,但自己却是清楚着呢,如一个旁观者,不论是陷于皇宫的她,还是如此执迷的他,总是有痕迹可寻的,只是他们都看不出。舒翎羽暗暗叹了口气,碧薇,也许劝你回到他身边是因我自私,我不想辜负他对你的情,但我,又想要你真的快乐,由你自己决定吧!你可知道,真正最痛的人,是我?!
舒碧薇看了她好一会儿,唇畔划开柔柔的笑意,幽幽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