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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济宁府,段震和刘长文就地方歇脚去了,毕竟在明面上他们只是走镖而已。
“苏姑姑。”苏婉如一到铺子里,里面的人就迎了出来,掌柜姓单掌柜,也是司三葆派来的人,但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都是龙卫。
几个是跟着她从京城来的,司三葆是知道的,而其他的人,明面上都是济宁府本地的百姓。
“单掌柜。”苏婉如拱了拱手,道:“乔掌柜怕你想家,所以特意让我带了一些燕京的糕点来。”
单掌柜忙笑了起来,他长的白胖,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特别的和气,“他也真是事多,这种事让别人跑一趟就好了,怎么好劳动苏姑姑您亲自送来。”
“和我客气什么。”苏婉如说着进了门内,就瞧见几个半大的孩子,正拿着货架上的千里眼互相看着,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打碎了。
是啊,这一个千里眼就要五十两银子,他们打碎了确实是赔不起的。
一边的导购小姑娘笑盈盈的看着,目光静静盯着千里眼,生怕几个孩子滑了手。
苏婉如看着一笑,进了后院里,济宁天下百货的后院比京城大了很多,真有个透风的天井,两边拖着十几个房间,她让人都打通了,做仓库和员工宿舍。
面积很宽敞。
“苏姑姑,这是账本。”单掌柜搬了账本过来,“按照您教的方法,进出账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苏婉如点头,颔首道:“辛苦你们了。”她接过来翻了翻,账册确实记录的很详细,“很不错啊,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大概是才开业的原因,这个月济宁府比燕京居然高出不少。
“可不是。”单掌柜道:“奴婢就怕这些货根本不够卖的,你看看这库存量,左看右看都撑不到年底。”
两船的东西一个铺子卖还绰绰有余,可是分成两个铺子卖,确实有些不够了,她蹙眉道:“……看来,新船要赶快找到,不然到年底我们都要关门歇业了。”
更何况,她还想在徐州也建一个,南北都有这样才好。
“姑姑打算再添几艘船?”单掌柜看着她,问道。
苏婉如回道:“两艘。人手暂时腾不开,只能再等等。”她说着端茶和了一口,道:“我们走的太快了,后方的补给给不上了。”
单掌柜点头,想了想,道:“如果,奴婢说如果铺子里的货真的不够,那您可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关门歇业吧?”
“卖盐。”苏婉如嘘了一声,请单掌柜坐下来,低声道:“我们为什么要在济宁和徐州开铺子?这单买舶来品累死累活可不能发财。”
单掌柜愕然,结结巴巴道:“姑姑,这……这个抓到了是要杀头的。”
“怎么抓,谁来抓你?”苏婉如和他笑了笑,小声道:“别怕,我和司公公商量好了,所以,往后您这里的任务可重多了,您也是我和司公公的主心骨啊。”
单掌柜蹭的一下站起来,有些激动的样子,拱手和苏婉如道:“您和司公公尽管放心,交给奴婢的事,奴婢一定赴汤蹈火,绝不允许出任何纰漏。”
“就是因为相信你,才让你来的呀。”苏婉如小声道:“我先在这里待两日,等过几天我要悄摸的出去一趟。你不要声张。”
单掌柜应是,颔首道:“您尽管出去,这里有奴婢守着呢。”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们时候开始卖盐。”
“盐井不够啊,司公公说很快了。”苏婉如笑了笑,将账册放桌子上,“你取纸笔来,我再教你做一种账,只有你我能看得懂的,将来就算东窗事发,也晾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单掌柜激动不已,点着头,跟着苏婉如学记账。
单掌柜很聪明,学东西特别的快,前后花了两天的时间,苏婉如叫的记账法他就会了,有时候她也佩服司三葆,识人和用人的本事,确实了不得。
“我下午要出去见个人,你不用管我,自己忙自己的就好了。”苏婉如收拾了纸笔,笑着道:“单掌柜,按照你这样的学法,没几日我就没动教你了。”
单掌柜谦虚的笑,心里却觉得奇怪,这记账法一开始听着特别的复杂,借,贷,余,还有她的库存盘点的奇怪表格,学的时候脑子像是灌了浆糊,可是按照她指点的方法,用了两次记住后,真是极其的省事。
不但如此,天下百货里的账本,除了她教过的人能看懂外,别人就算是拿到了账册,也摸不到门路。
单掌柜送苏婉如出去,又回了房里接着画表格练习。
苏婉如一个人在街上转悠,绕着一条巷子走了两圈,又在尽头等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确定没有人跟着她,她才绕道去了如月镖局。
镖局里的人不如以前多,因为是她让郑掌事抽调了几个能干的人去学跑船去了。
进了门,门口的小厮不认得她,只当她是普通的客户,引着她去正厅里坐,不一会儿就见郑掌事从后院匆匆而来。
见着她一愣,顿时上前拱了拱手,道:“小姐可是要谈买卖,若是谈买卖,还请随在下去后院。”
“好。”苏婉如起身走在前面,郑掌柜让小厮关了门,就跟着苏婉如去了后院,一去了后院,他便行礼道:“属下叩见公主。”
“还是喊小姐吧。以前是公主,以后说不定还是,但至少现在不是啊。”苏婉如笑着扶起郑掌事起来,道:“我把你得力的人都借走了,可妨碍你生意了?”
“我们做的都是老客的生意,他们几个走了以后,我又调了个年轻的上来,能用得上。”郑掌事亲自给苏婉如倒了茶递过来,小心问道:“公主,二殿下近日在何处,属下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估计和那个人有关。”苏婉如低声道:“那个人很有可能在京城出现过,二哥也可能发现了他的端倪和踪迹,说不定这会儿正跟着对方呢。”
“那……二殿下会不会有危险。”郑掌事道:“要不,属下派人去协助二殿下吧。”
苏婉如摆了摆手,“危险应该暂时不会有,因为二哥暂时不会动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个人为什么会去二哥身边,为什么要害后宋,既然让后宋覆灭以后,他为什么又出现在京城?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做,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所以,那个人不是杀了就能解决的,而是要知道他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属下明白了。”郑掌事应是,又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公主,我怎么听段震说您从琉球进一批铜回来?”
郑掌事不太明白,进铜做什么。
“嗯。”苏婉如道:“他们跟着周康去了两趟,我叮嘱他们注意几处的铜的价格,都要比我们便宜很多,如果我们能运一船回来……”这样私下走货的铜都是提炼过的,所以回来她们都提炼的工序都免了。
市面流通的铜钱,两文钱可以买一个烧饼,三文钱一个不大的肉包子,这是当下钱的价值,比当年战乱时要升值了一些。
当年是两文钱一个肉包子。
而从外面进铜回来,她仔细算过,一船就能赚到七八万两,这个差价看着似乎不如天下百货那么能挣钱,可是一本万利,而且,是真正属于她的私产。
这件事,她连周康都没有说。
“这……行吗。”郑掌事听懂了苏婉如的意思,“若是被发现,恐怕会有大麻烦。”
苏婉如点头,“这件事镇南侯会帮我,他手中的卫所多是设在荒郊野岭,给我们腾出一个地方来,不但隐秘,还有人手。”
郑掌事心头砰砰的跳,激动不已,“公主……那我们是不是能多买几船,一次运个十几船回来。”
“不行啊。”苏婉如笑着道:“运个两船就行了,后面我们再做别的,不然往市场投入这么多货币,到时候货价上涨,我们也会受牵连。”
这事郑掌事不大懂,但他相信苏婉如,她说什么,吩咐什么,他做好就行了。
“那属下要做哪些事?”郑掌事道。
“还早,船还没有买到。等敲定了你跟着一起去,这段时间你得空也走走船,海上和河面不一样,如果真晕车就不能勉强,免得有生命危险。”
海上有海盗,就怕遇到那些人,不但血本无归可能船员还有生命危险。
所以,跟船和走镖一样,能有武功高强的人护着,也保险点。
郑掌事应是,“那我多练练,一定不让公主失望。”镖局一年除去开销其实不挣钱,他们挣钱的还是米行,私下里偶尔带点私盐走一走,但也不敢做大。
如今看,还是苏婉如的手笔大啊。
事情交代好了,苏婉如便打算回去,“有事你就让段叔去和我说,最近主要还是船的事,别的再等一等。”
“好。”郑掌事送她出去,边走边道:“镇南侯最近在西北几处走动,可要来济宁?”
苏婉如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在这里他应该回来的。”说着出门走了。
街上都在讨论长兴侯和努尔哈赤的事情,似乎努尔哈赤带着兵逃走了,长兴侯没有紧追,人停在甘肃休养调息。
这也有半年多了,长兴侯这一仗,没有三五年怕是难出结果。
也不知道长兴侯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苏姑姑。”路过一条街时,苏婉如听到有人在喊她,她听着微楞,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窗口,她一愣扬了眉头,对方似乎知道她不认识自己,就喊了一声,“等我一下。”
人就蹬蹬下了楼。
男子身量高瘦,生的眉眼清秀,穿着一件天蓝的直裰,很有读书人的清朗之气,他冲着苏婉如一拱手,道:“在下杨长贡,久不见面,苏姑姑贵人多忘事啊。”
杨长贡?苏婉如恍然大悟,当年在应天锦绣坊的那位浪荡画师,她顿时笑着回了礼,道:“你如何在济宁,是入官了吗?吴平怎么样了?”
“托姑姑的福,她刚生了长子,在应天休养呢。”杨长贡笑着道:“至于在下,去年刚过了举人,还不入官。”
哦,那春闱要再等两年才行了,苏婉如朝楼上看了看,就瞧见楼上还有几个人,正探头往底下看,她笑着的道:“你现在就长住在济宁吗?”
“倒不是,在下这次是出门访友,过几日就启程回江南了。”杨长贡笑着道:“在江南不觉得,来了北方以后,苏姑姑的名字是人人熟知啊,在下一开始还以为是重名,后来一打听就知道,这位苏姑姑除了您,不会是别人了。”
苏婉如掩面一笑,道:“杨公子若是去燕京,欢迎随时去找我。吴平也是,我们好几年没见了。”
“一定,一定!”杨长贡抱拳道:“姑姑可用过午膳了,若是不介意,不如和我们一起吧?”苏婉如是买卖人,买卖人只做买卖,不讲究男女大防。
苏婉如颔首,很不客气的道:“还真是凑巧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果然啊,都说苏姑姑为人豪爽,他当时听着还觉得他记忆中的苏瑾和豪爽似乎不搭边的,倒是个狡猾的人……现在一看,大约是但是他们的局面是对立的,所以他并不了解她罢了。
杨长贡引着苏婉如上楼,楼上围坐着的三位年轻人都起身拱手,杨长贡指着一位皮肤极白的年轻人,道:“这位是段公子。”一位略矮一些,鼻尖上长了个小小的黑痣的男子,道:“这位是钱公子。”而另一位相貌出众,但人显得有些瘦小女气的男子,道:“这位繆公子。”
苏婉如福了福。
“三位仁兄和在下一样,都准备着两年后的春闱。”杨长贡介绍完,又和三为公子介绍苏婉如,“这位就是名动天下,有金手指之称的苏姑姑。”
三个人顿时惊讶不已,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苏氏年纪这么小。
“失礼,失礼,”段公子道:“苏姑姑来济宁府,可是为了天下百货?”
苏婉如颔首,道:“这边才开业,我多来看看,几位公子都是济宁人吗。”
“姑姑请坐。”杨长贡喊了小厮撤走桌上的剩菜,重新收拾了一遍,点了新菜,大家就你来我往的聊了起来。
苏婉如笑着坐下来,段公子笑着道:“我是济宁人,钱公子是济南人,缪公子是成都府人。”
“成都府?”苏婉如还是第一次认识成都府人的,她好奇道:“从那边过来可不近,缪公子打算留在这边一直等考过春闱吗。”
缪公子有些尴尬,看了一眼杨长贡,面颊微红。
“他考举人纯粹是玩儿。”杨长贡笑着道:“成都府那边是不参加春闱的,他们的节度使大人,自有一套挑选人才的手法。”
居然不科考吗,那看来外传成都节度使打算另开朝堂,建后蜀是真的了。
“我就说吧,我们这里的人对你那边知道的真是不多,说起来就感觉特别的神秘。”段公子笑着道:“你们比当年辽东节度使要厉害多了,当年辽东我们是随意进出,要不然镇南侯也不会轻易带人去收了。”
“主要离的近的。”杨长贡回道:“但收复辽东对朝政稳定起到不可磨灭的作用。而且,听说从李茂家中搜罗了不少钱财充入国库呢。”
赵之昂缺钱,这是全国百姓都知道的是,但赵之昂花钱也厉害,辽东的钱,抄荆州的钱,甚至于安南送来的三百万两的聘礼,都没有了、
“……说是一多半投入了军中,现在长兴侯还好,前期曹恩清在时,不知道私吞了多少银两,听说他在那边建了个宅子,占地数百亩。”
几个人说的义愤填膺,苏婉如听的津津有味。
“这么说,你很快就要回成都了吗?”苏婉如对成都确实好奇,“看缪公子气质不俗,想必家境很好吧。”
苏婉如这话问的直接,但也不是不能问。
“姑姑好眼力。”杨长贡笑着道:“缪公子的母亲姓萧,是节度使大人的堂妹。”
原来如此,苏婉如颔首,缪公子反而不好意思了,笑着和苏婉如道:“家势罢了,也非在下挣来的,不提也罢。”
“这如何能不提,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呢。”钱公子道:“就这你不用春闱的一项,我们就羡慕你。此番缪兄回去,我们几位同窗想再相见就更加的难了。”
“先不说这事。”段公子笑着道:“苏姑姑可还在这里,我们一直说自己的事,太失礼了。”
苏婉如摆手,“你们说的很有意思,都是我没听过的呢。”
“姑姑想听成都府的事,是打算去成都府开铺子吗。”缪公子问道:“您要是想去,这事我可以帮忙的,我们成都人热情好客,民风也淳朴,很适合您开铺子。”
别说,还真的合适,她的舶来品过去,绝对好卖。
“好,如果我去成都府开天下百货,一定去叨扰缪公子。”苏婉如说着以茶代酒敬了缪公子。
缪公子笑着喝了,道:“可惜今日才认识苏姑姑,若早几日就好了。”
“这是……要走了?”苏婉如问道。
缪公子回道:“是啊,定了后日的船启程回去,我这次出来已经一年多了,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他是出来找人。”钱公子看着苏婉如道:“帮他舅舅家找人。”
苏婉如不解,缪公子就咳嗽了一下,示意钱公子不要再说,钱公子确道:“此事有什么说不得的,苏姑姑要是去成都打听一下,立刻就知道了。”
缪公子就喃喃的没有说话。
“他舅舅的孩子丢了。”钱公子道:“找了二十几年都没有找到。”
什么叫找了二十几年都没有找到?苏婉如惊讶的不得了,以成都节度使的能力,还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弄丢自己的孩子啊。
“说话都没说清楚。”杨长贡见苏婉如惊讶,笑着和他解释道:“二十二年前,成都节度使萧大人丢了一个女儿,他们这么多年就这一直在找这个女儿。”
原来如此,苏婉如道“虽不是父母,可也能理解父母丢了孩子的心情。”
“是啊。我舅舅和舅母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孩子。尤其是我舅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盼着早点找到我表姐,也好能一家团聚。”缪公子叹气。
几个人说着不知是不是因为想嫁的缘故,都沉默了下来。
苏婉如却在想成都府丢孩子的事情,以前都没有听说过。
而此刻,一段官道上稀稀拉拉没什么人,四面丛山峻林,在这四月的天气里,还依旧透着凉意,但那骑在马背上的人不冷,他速度极快,快到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马蹄甩起厚厚的尘烟。
走到中午,一人一马终于停了下来,但也只是一会儿,那人在河边洗脸,用冷水泡发了馒头,吃了几口就丢河里去了,翻身上马接着赶路。
夜半十分他到了城门下,但成都府的城门紧闭,他无法进去,只能在城外乱石中缩躲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进了城,混在一群出城进城的百姓中,挤挤攘攘的走着。
在路边吃了热腾腾的早饭,他拢着手蓬头垢面的往城中而去,蹲在一个高门大院的门外,过了一会儿就见侧门打开,一辆马车徐徐出来。
这是这家夫人的马车,她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去庙里念经,午饭时间才回来。
十几年如一日,不管刮风下雨,逢年过节。
那人抽了抽鼻子,将戴在头上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一直跟着车去了城外的庙里,那位夫人下了马车,夫人个子高瘦,年纪约莫四十左右的样子,皮肤有些蜡黄,周身透着一股病态的。
那位夫人进了庙里,那人就蹲在离车不远的地方……
手里握着一封信,若隐若现。
果然,午时过半,那位夫人从庙里出来,上了马车,仆妇和丫头服侍着,随着下了山。
忽然,就听到车里的夫人喊了一声,“停车!”
车子停下来,夫人伸手矫健的跳下了车,左右四顾,跟着她的婆子吓了一跳,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找!”夫人道:“方才有人接近过我们的车。”
大家已一惊,随即四散着去找人,但因为庙里常年上午闭门谢客,所以此时此刻除了他们外,四周里并无别人。
一无所获。
“夫人,怎么了,您是不是看到什么人了。”婆子问道。
夫人手里多了一封信,转头看着婆子,压着声音低低的有些颤抖,“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送信?”婆子也是一惊,脸色大变的道:“信,说了什么?”
夫人将信给了婆子,人一下子没了精气神,踩着脚蹬重上了马车,道:“走吧。”
婆子看完了信,迅速收好,不死心的四处看看,马车飞快的出了山门,不一会儿大家到了家里,夫人将信给老爷看,老爷一掌将信震的粉碎,低声道:“那就派人去确认!”
“老爷,您明知道……”夫人的话没有说完,老爷摆手打断她的话,道:“隔墙有耳,他们既然露出了一点头尾,我们就绝对不能呢错开这个机会。”
夫人应是,靠在椅子上人没了精神。
“来人。”老爷在门口,吩咐了自己得力的幕僚,细细交代了几句,又道:“……记住,我要的是结果,过程如何,我不在乎。”
幕僚应是,道:“属下这就快马加鞭赶去。”又道:“此番他们显山露水,定然会有收获。”
“你说的没错。”老爷微微颔首,道:“这么多年了,他们终于露脸了,应该是所求所想快要达成了吧。”
幕僚想了想,道:“老爷,家中也要做好准备,就怕到时候措手不及。”
“我心中有数。”老爷道:“你也多担心。”
幕僚应是,抱拳而去。
沈湛是五月半到的济宁,苏婉如在盐井等他,老远就看到他带着卢晨和闵望赶过来,沈湛跳下马来,一把将她抱起来,啪叽亲了一下,道:“媳妇,是不是很想我。”
苏婉如轻笑,点了点头,道:“想啊。”
“怎么没觉得你想。”沈湛上下打量着她,“我可是听说你吃的好睡的好,成天忙的脚不沾地,还认识了好几位读书人,没事就一起喝酒吟诗呢。”
“这么说我要瘦上个三五斤你才满意喽?”苏婉如捏了捏他冒出胡渣的下巴,“怎么又不刮胡子,丑!”
沈湛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在平坦荒凉的四野回荡,仿佛一下添了许多生气,热闹非凡,温暖不已,“也对,你要是瘦了我也不高兴。”说着,又亲了亲他,“胡子是我特意留给你刮的,这是我媳妇的福利,别人没有。”
“合着我还要感谢你了,这么大的好处,我真是谢谢侯爷你啊。”苏婉如笑着下地,一边里闵望和卢成垂着头,看都不看她,苏婉如咳嗽了一声,道:“老爷子说没菜了,你们两个进城去买菜吧,多买点,晚上我们要喝酒的。”
闵望和卢成对视一眼,一个反对的字都不敢说,应是道:“那我们这就进城。”
两人说着,一拍马腹,跐溜就跑了。
“累不累。”沈湛拉着苏婉如去棚子里,盐井早就出盐了,再开一年应该就要封井了,卢老爷子打算年中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再接找。
苏婉如点头,“是有点累的,对了,你知道我这次在济宁见到谁了吗。”
“杨长贡。”沈湛查过了,也想起来当年在应天他还踹过此人,“这几人是打算春闱?”
苏婉如点头,边走边道:“一开始的还认识了一位姓缪的公子,你可知道他是成都人,他的舅舅就是成都节度使萧山。”
“知道。”沈湛点了点头。
苏婉如想起来,“对哦,你去过那边,是知道缪家吗?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正要离开,所以只见了一次,互留了地址而已。”
“不认识,我去成都没有报家门,否则怕是要被困在成都出不来了。”沈湛失笑,“不过萧山是有一位妹妹嫁去了缪氏,但是不是你说的这个人,我倒是不知道。可是有什么牵连,我去查查?”
“不用,只是因为离的太远,大家没什么接触。纵然当年战乱,那边也是稳如泰山,没有牵连进来,所以我好奇而已。”苏婉如道:“萧山和辽东的李茂安看着似乎很不同啊。”
都是节度使,李茂安让沈湛一个人给端了,但听沈湛的意思,他一个人去成都,怕是端不了萧山。
沈湛颔首,“那边天险重重,便是我,也没有把握能收复。”
两人说着话,卢老爷子迎了过来,沈湛抱拳,喊道:“老爷子,近来身体可好。”
“还不错,就是牙掉了两颗。”卢老爷子笑着道:“人老了就靠牙,这肉啊不炖的稀烂,我都不敢吃了。”
沈湛微微颔首,凝眉看着苏婉如,“梅子青可会治牙。”
“没听他说过,等回燕京我去问问。”牙科这事还真是没办法啊,拔牙有办法,镶牙就不可能了。
卢老爷子哈哈大笑,道:“行了,你也别为我担心了,人老了就该有个老了样子。什么都好那就是年轻人了。”说着,四面看看,道:“卢成那小子呢。”
“我让他买菜去了。”苏婉如掩面而笑,“老爷子,我在公报私仇。”
卢老爷子一愣,点点头道:“可劲儿整他,也让这小子长点脑子,不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重孙子。”
“不过,丫头你出了气也帮他相看相看,你那绣坊里那么多姑娘,还有女学里也是,说不定有人能瞧着上卢成呢,”卢老爷子道:“咱们卢家没要求,只要清清白白的姑娘,瞧得上我们卢成的,不嫌弃咱们穷,不嫌他笨,就行了。”
要求还真低啊,苏婉如笑着道:“成,我过几天回去,就给他相看去。”
卢老爷子满意的不得了,拍着胸脯道:“为了丫头这句话,今晚我亲自下厨,给你们炖肉吃。”
“老爷子要抱重孙子,我们跟着沾光啊。”大家都跟着起哄。
晚上十几个人围坐在棚子里喝酒吃肉,苏婉如喝的微醺,沈湛抱着她出来吹风醒酒,苏婉如就趴在他胸口,道:“这几次回去,找机会帮我打一顿赵治庭,打他闷棍,打的他不能生。”
“就打闷棍?”沈湛扬眉,低头看着她,就见她小脸微醺,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的崩着寒光,咬着细白的牙,道:“先打闷棍,等以后我要亲自卸了他脑袋。”
沈湛哈哈大笑,欢喜的亲了她好几下,“成,回去我就动手,打的他爹都不认识他。”
苏婉如呵呵笑了起来。
“胡琼月你就别管了,就她那手段,我收拾她就好了。”苏婉如恨恨的道:“以前我对她虽不好,可我父皇和母后还有我大哥对她很不错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挑完就是她挑,我两个哥哥都没有呢。”
沈湛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道:“那你挑完给她剩多少?”
“啊?”苏婉如噗嗤一笑,道:“一开始我很客气的,我只拿一点,其他都给她留着,有时候我和她一起挑。我记得有一回织造府送了几匹云锦来,我也很喜欢,可看她喜欢我就没要,全给她了。”
“这么善良啊。”沈湛好喜欢她这样子,没了狡黠,只有憨态可掬,像只刚睡醒的小猫。
苏婉如往他身上蹭了蹭,抱紧了,道:“后来我发现她很虚伪,当我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还和我母后告我的状。然后我就天天欺负她了。”
沈湛大笑,捏了捏苏婉如的脸,“她活该。”
“嗯。”苏婉如道:“我这么好脾气都被她弄的爆了,可想而知这个人多讨厌。”
这是什么歪理?而且,她脾气很好吗?
沈湛欢喜的很,抱着她来回的走着,又怕她冷,将人裹在怀里,柔声道:“是,我们婉婉脾气最好了,温柔可人,体贴周到。”
“那是。”苏婉如笑着道:“所以,你以后都要听我的,要顺着我,不然我发脾气了,就都是你的错。”
沈湛甘之如饴,点头不迭,“嗯,谨遵夫人之命。”
苏婉如轻笑。
晚上两人回了城里,找了客栈住下来,要了一间房,半夜赖在床上的某人被逼着抱着被子躺在板凳上,哀怨的看着她。
“快睡觉。”苏婉如瞪了他一眼,“你少和我磨磨蹭蹭的,动歪脑筋。”
沈湛咂了咂嘴没有说话。
第二日一早,两人梳洗用过早膳,打算在附近走动走动,再跟着卢老爷子转转,可刚退了房间,卢成拿了信来了,沈湛接过来扫了一眼递给苏婉如,她看着惊讶道:“什么意思?萧山身边的第一幕僚要去燕京?”
“人已经在船上了,估计八九天后就能到。”卢成回道:“按教程算,应该在路上走了一个月了,而我们才收到消息。”
还真是厉害啊!苏婉如看着沈湛,“成都府的人忽然出来,会是什么事?”
“不知道,等人到了京城就知道了。”沈湛眉头簇了簇,苏婉如忽然想起什么来,道:“对了,他们二十二年前不是丢了一个女儿吗,会不会是来找人的?”
沈湛目光动了动,颔首道:“或许是。”
“那我要回去了,”苏婉如道:“我要回去看看成都府的人到底来做什么的。总之不会是求和投效吧?”
要是成都府的人投效了赵之昂……她无论如何都要制止。
“那就回去。”沈湛道:“去和老爷子说一声,我们回京去。”
几个人去了盐井中午吃过午饭,苏婉如和沈湛就启程回燕京,沈湛也弃了马窝在车里,剃了胡须的脸年轻朝气,他看着苏婉如笑,指了指左边的胳膊,“这里也酸疼。”
苏婉如从右胳膊换成了左胳膊,咕哝道:“怎么现在变娇气了,抱我一会儿就喊着胳膊疼。”
“不是我娇气了。”沈湛上下打量着她,“是你长胖了。”
苏婉如瞪眼,就掐着他,道:“你说清楚,是我胖了还是你娇气了。”
“我,我娇气。”沈湛笑着,又贴着她耳边,道:“胖点没事,我不嫌弃你。”
苏婉如就哼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腰,皱眉道:“我明明没有。”
“逗你呢。”沈湛摇头,“就这么在乎胖瘦?怕以后不能用美人计了?”
苏婉如噗嗤一笑,看着他道:“你也知道了啊?不过我失败了啊,赵治庭根本没有被我迷倒。”
“那是他眼瞎。”沈湛说完,觉得这话不对,唬着脸道:“不对,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你生的这么好,要是他起了歹念怎么办,多恶心人。”
苏婉如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对,我貌若天仙,别人很容易起歹念。”说着余光就扫了扫沈湛。
沈湛就嗷呜一口咬住了她脖子,哼哼了两声,道:“记住喽,只有我能对你起歹念。”
苏婉如笑倒在他怀里。
车外,赶车的卢成,跟车的闵望,还有随行的段震和刘长文,都是一脸麻木……不怪他们,因为实在无法体会,这一对一答之间又什么营养和乐趣,值得他们笑的这么开心。
走走停停,路上用了九天他们才到京城,他们到的那天,萧山的那位幕僚也正好到,一行人前后脚进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