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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君还是明君,这个身后之名只有在王朝覆灭之后,史家才会的给予一个相对公平的解读,然后又被当时的君王按照需求给改的面目全非。
所以真正能够对帝王心术做出一个正确的解读的人,实际上只有他自己。
或者昏聩无能,或者精明强干。除了极少数的情况以外,精英式的教育之下很少会出一个糊涂虫。真有那糊涂的,实际上大多也只是乐得装糊涂罢了。
朱允炆长于千古一帝朱元璋之手,他是个笨蛋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相反,他很聪明。
懦弱,少断,重情。
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这是他人性上的弱点,但不能代表他的智谋的高低。
君权已有旁落的迹象,倾于阉宦之手。
人心是善变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景象,这个念头就如此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脑袋里,挥之不去。
“如意不会伤我害我。”每当这个念头有生长的欲望,朱允炆总会这样对自己说。可总也还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样其实并不妥当。
这样的局势会让他失去对天下绝对的掌控,可他又有些懒得改变。
没错,就是懒。
此时的人们还不能理解惯性的存在,但求稳,求安,却是大多数人对于生命的定义以及生活的本能。于是也就有了故土难离的典故。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佳人在怀,群臣俯首。
君王的责任是为天下百姓谋福,他的皇爷爷做出的选择是凡事亲力亲为,将朱笔牢牢地抓在右手,左手举着刀,谁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让他不舒服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挥刀。
而朱允炆却发现,若想天下百姓富足,他所做的似乎只是放手。不管是抓着朱笔的右手,还是握着刀的左手。只要放开,天下自会向着该去的方向去。
那还要我这个皇帝做什么?
这个问题渐渐地成为朱允炆心中最深的疑惑。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因为他不知道和谁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这么过下去,似乎也挺好。
夏日天长,今日朱允炆又鱼龙白服的走出了宫门,带着刘喜向着那茶馆行去。
小贩子沿街叫卖,南北各路的奇腔怪调不绝于耳。满目的琳琅,鼻子里还有着一股子酱香的味道,侧目看去,街旁的大铁锅中炖着羊肉咕嘟嘟冒泡,酱料加的足,香味自然也就浓郁,旁边围着好些个百姓。
只是一个眼神,刘喜自明其意。走上前去分开人群,银子送上,端了好大的一香肉回来:“公子爷,您尝尝。奴才验过了,没问题,就是有些烫。”
朱允炆拿起晚上的木叉扎了一小块放进口中,鲜香满口:“味道还不错,就是有些咸了。下饭倒是不错。”
刘喜低声回道:“可能最近的盐价又降了些,这卖肉的也是烧的。”
“盐价怎么又降了?朝廷的盐税。。。”
“涨了。春夏盐税银子比去年涨了五十万两。”刘喜笑道:“公子爷有所不知,天下盐税分官私两条线,朝廷盐税得其六,私盐贩子得其四。而这私盐银子里,扬州的盐商吃的最肥,能占上九成。”
顿了顿,刘喜又接着道:“徐公公给扬州的盐商下了帖子,让他们吃相不要太难看,这不,又让了利钱出来,比去年多缴了半成的税。”
诸如这等不能宣于朝堂却又人人皆知的规则,刘喜和徐如意从来也不瞒朱允炆。朱元璋对于这种事是眼里不容沙子,但朱允炆不同。市井中转了几圈,与牛二见过一两面,朱允炆对于这种黑暗的规则有了自己的理解,总结起来大概就是水至清则无鱼一类的道理。
“半成便有五十万两?扬州的这些奸商。”朱允炆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弯腰将手里的肉放在路旁的一个不知言语,只会磕头的小乞丐的面前,迈步要走,想了想,却又停了下来:“吃吧,别留,别被人抢走了。”
其实哪里还用朱允炆说,这小乞丐磕完头便已是狼吞虎咽了起来,也不嫌烫,看架势要不是这碗太硬他可能连碗都要给吃了。
小乞丐吃完了肉,将碗放下,感激的看着朱允炆,嘭嘭嘭又磕了三个响头。
看来确实是不能说话。朱允炆摇了摇头:“对了,如意呢?走了这么远了怎么还没看到他?是已经到茶馆安排去了吗?”
平日里朱允炆出宫,除了刘喜贴身不离以外,徐如意若在宫中,也会一道出来。若是不在宫中,东厂探子一来一回的功夫,他得了消息经常也是半路迎上。
今天在这街上转的时间长了些,徐如意还没有过来,朱允炆不由的有些奇怪。
“嗯。。。”刘喜挠了挠头,也是茫然不知:“可能有什么要事耽搁了吧。”
“哦。”朱允炆点点头,与刘喜又向着茶馆走去。
有要事耽搁?他倒是比朕还要忙啊。
好朋友为自己的江山社稷操劳,朱允炆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应该欣慰,可心里真正的感觉,就是很难说清。是担心?好像是吧,但担心的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太明白。
时辰刚刚好,茶馆里座无虚席。几个茶倌端着长嘴儿的铜壶四下穿梭,一地的瓜果皮核。掌柜的见大主顾来了,眼睛一亮。一边吩咐着伙计准备老一套,一边点头哈腰的迎上前来,隐着朱允炆向着楼上的雅间去:“公子,那屋小人我只给您一个人留着,谁来给多少银子我也从没让进过,您放心,干净着呢。”
“有劳掌柜的。”朱允炆点点头,回以一个和善的微笑,刘喜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谢大爷赏!”
覆辙雅间的围栏,左右观望,快嘴鱼坐在台边的一张方桌,手里端着一个茶碗,愣愣的出神。却是没有看到楚楚的身影。
“也不知道今天这快嘴鱼会说段儿什么,”刘喜将门关上,走到朱允炆的身后:“陛下可想点一段儿?”
“还是别了。”朱允炆摆摆手:“书还是新的好,就是不知道这快嘴鱼有没有新故事说。”
许是感受到了朱允炆的目光,快嘴鱼忽然抬起了头。视线相交的瞬间,朱允炆笑了,快嘴鱼手中的茶碗却跌落在地,碎成了几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