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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源自淤泥始,白莲一开盛世举!”
“混沌源自淤泥始,白莲一开盛世举!”
“混沌源自淤泥始,白莲一开盛世举!”
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响彻天地,夜幕笼罩的少室山上杀气肆意蔓延,自下而上,就好像一条恶蛟的巨口,露出獠牙,吐着猩红的信子,扩散吞噬。
“咣!咣!咣!咣!”鼓楼的钟声在深夜响起,四个武僧挥拳出掌,围着那两米高的铜钟全力的击打,没有任何的节奏,只有令人燥烦的杂乱。
“白莲恶贼攻山了!”
“恶贼攻山,速速禀报方丈!”
“迎敌!迎敌!”
“混沌源自淤泥始,白莲一开盛世举!”
山麓间,不知从何处突然涌现出六百白莲教徒,大声诵念着早已传遍天下的口号,挥舞着刀剑,悍不畏死的从四面八方向古刹冲来。
全寺上下在第一时间便被调动起来,僧人们放声嘶吼,手中拿着各色兵刃,施展着自己所擅长的招式,又或者没有招式,与这群疯子厮杀在了一起!
“这是一群疯子!他们的佛母,护法都还在寺中,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邪魔外道行事,本就非常人所能揣度!”灵云如此说着,双袖连摆,冲向那一片灰白的狂潮。
“怎么会这样!”石真也懵了,赵娘子也懵了。
突如其然的战斗开始,本就在内院处于劣势的教众也莫名的与眼前的棍影戒刀战在了一处。
“有人算计我们!”司空玄咬牙。
“未必就不是那群和尚!”无生的眼中有血丝蔓延。
“佛母!”
“佛母!”风伯雷公看向唐赛儿。
“解释已经无用,杀!杀出去,再说其他!”唐赛儿的声音依旧还是如黄鹂般的清脆,但声音中的愤怒,却是压抑不住的。
“杀!”
“弟兄们,佛母有令,杀!”
“混沌源自淤泥始,白莲一开盛世举!”
“杀!”
“你杀得了吗?!”朝天一棍带着无穷的力道轰然砸下,无声无息,恰是力道的凝聚。
“杀给你看!”司空玄皱眉抬眼,一道历芒从袖间激射而出,魏东风双手持刀封举,架住这势大力沉的一棍,飞刀插进了武僧的眼窝,红白泄出。
“阿弥陀佛。”耳边响起一声嘹亮的佛号:“老衲菩提院灵云,领教施主高招。”
又是一道寒光射来,灵云探手一拈,金针倒飞而出,不知何处,一白莲教徒应声倒地。
“久闻菩提院首座灵云大师拈花指登封造极,已臻化境。司空玄愿。。。”
无生一身鲜血不知从何处杀来凌空一跃,扑向灵云:“你的暗器还是帮其他人吧,这秃驴就交给我了!”
一拳砸下,拳未至而势先起,直冲灵云天灵宝盖:“吃我一拳!”
。。。。。。
“咱家曾听过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理论。”徐如意挥手拿出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截断刃,掷在地上,微微笑道:“羊群是一种很散乱的组织,平时在一起也是盲目的横冲直撞。但一旦有一头羊动起来,其他的羊也会不假思索的一哄而上,全然不顾前面可能有狼,或者不远处可能有更香甜的草。”
“从众。”南宫彩云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对,就是从众。”徐如意笑着点头:“如果他们都是羊,咱家也不愿意搭理他们,可他们不是,他们只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旧事之后,李世民准许少林寺蓄养五百僧兵,之后历代也没有过更改。可如今看看,咱们东厂六百番子杀进寺中,这寺中奋起抵抗的可只五百僧兵?目之所及,最少也有七百之数。平日里一个个的吃斋念佛,好像下一刻就要化虹而去,可拿起刀子来,比咱们东厂的恶贼还要狠上三分。”
“督主,可要属下出手?”
“暂时不用。”徐如意瞥了房天佑一眼,摆手道:“这种乱战,武功再高也没用,还是要一个一个的杀,没有效率。咱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那个牛鼻子,杀了他。”
。。。。。。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今夜的月不黑,反倒很明亮,但依旧是一个杀人夜。
今夜的风也不急,轻轻缓缓,但火依旧还是燃了起来。
滚滚的浓烟伴着烈烈的火光,天王殿、观音殿、罗汉殿、甚至是大雄宝殿,有的火大,有的火小,僧人在厮杀的同时还要忙着救火,人手的负担愈发沉重。
拳风呼啸,指影重重,司空玄不见了踪影,无生和灵云还在激烈的对轰。
无生的拳法刚猛有力,大开大合,灵云身形辗转腾挪,不见丝毫老态。
倏忽间,灵云一指点出,顶在无生的拳面,两人便是皆是一声闷哼,随后各退三步,凝眉对视。
俗话说拳无掌能,掌无指精。能以一指而对一拳而平分秋色,足见灵云功力不凡。
“大势至光明拳,大师原来出身烂柯寺。”灵云内息飞转,看向无生:“具是沙门中人,如何会做出此等毁寺灭佛之事?”
“嘿嘿。”无生阴笑两声:“烂柯寺早已化为尘埃,提它作甚。倒是你这老和尚,一把年纪了还活的有滋有味的,不如就让小僧现在就送你去见佛祖!”
弓步前冲,身形如离弦之箭,拳带风雷,推向灵云心口。
灵云目放精光,还是平淡一指,如狱如渊。
“嘭”的一声,指拳想接,一个老道士翻墙而过,踏月而来:“好大的戾气,哪有佛门的禅心。”
流云飞袖,轻飘飘一掌击向无生后心。
就在七寸距离还未落在实处,间不容发之间,一个稍显瘦弱的身影差了进来,紫气氤氲而起,无形的气劲挡住了玄聪的掌力,又一道剑光,划破黑夜,泛着寒芒,刺进了灵云的后心。
“蹬蹬蹬”玄聪连退三步,目光凝重。
“噗!”一口殷红的鲜血洒了无生满头满脸,腥气弥漫。
南宫彩云拔剑,灵云尸体倒地。
拳力入俯,一箭穿心,便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
无生看着面前的妖娆“女子”,却没回头,她的剑还指着自己,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身后传来阴柔的笑声:“玄聪道长,只看别人戾气深重,自己却也行的偷袭伎俩,你又是拜的哪位神仙?”
“无量天尊。”玄聪道长打了个稽首,看着徐如意,眼神疑惑:“不知白莲教何时又出了阁下这么一位少年英才,恕贫道孤陋寡。”
“想知道啊。”徐如意笑了笑:“就不告诉你!”
“淸~”墨剑轻吟,杂乱的轨迹,快到极致的速度,刺向玄聪周身要害。
玄聪目光凝重,不敢托大,双掌上下翻飞似慢实快,随机便是电闪雷轰般的交错。
白衣胜血,却因为这光电般的速度而变得乌黑,黑影好似鬼影,剑不停,厉鬼的尖啸也没有停下。无生看不到背后的光景,但此刻从声音上已经知道了背后的“恩人”,也认出了眼前的“朋友”。
“敌人?”无生的嘴角勉强扯起一个微笑。
“是也不是。”南宫彩云的手不抖,剑不摇,只是偏了偏头:“走开,你在这里是个变数。”
“这可是你叫我走的啊。”无生点点头,也不犹豫,闪身离去。
四周围的仍有白莲教徒与僧人激战,但这其中多了一个房天佑,此刻又多出了一个南宫彩云,指爪带风,剑光幽寒,凡眼前之人,无分敌友。武僧也好,白莲也罢,甚至其中夹杂的几个东厂的番子,也都是他们攻击的目标。
血流成河,无数死不瞑目的尸体倒在地上,或往生极乐,或永堕地狱,又或者,只是简单的死了,没有白,也没有黑。
“砰砰砰”
“嗤”
“撕拉!”
墨剑斩下一截道袍的衣袖,刁钻的角度,玄聪腰间的拂尘也甩在了徐如意的腰间。
天罡气罩抵消了大半的力道,但这滋味依然还是不好受。
两道人影陡然分开。
“道长小心!”一个黄袍持刀的武僧见抓向自己天灵的毒爪猛然转向,不禁大呼,合身扑出,试图挡住面前的死神。
“噗!”五指如剑,如穿腐土,房天佑的手上多了一颗跳动的心脏,跳动着,又渐渐沉寂。
天王殿前的空地,只剩下玄聪道长,拧着眉头,觑着眼睛,与徐如意,房天佑,南宫彩云对峙。
“你们到底是谁?”今夜的纷乱实在蹊跷,可刀光一起,哪里还有时间聚集商讨?少林的防卫尽了全力,其余的三角七派也都身不由己。
一路杀到这里,身边已再无他人,之前见无生与这三人似乎并不是同路,玄聪道长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灵感。
之后的生死难料,但他还是想将事情弄个明白。
“很重要吗?”徐如意并指抚过剑身,感受其上的温润与冰寒:“今晚你会重伤,明天你就会死,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你不想杀我?”玄聪道长一愣。
“不是不想杀你,只是不能让你死的太简单了。”徐如意阴笑一声。
玄聪道长的气势渐渐转变,变得云淡风轻起来,似乎眼前三人只是三个孩童,丝毫不成威胁。而他自己,只是风中一片落叶,无因无果。
双手缓缓抬起,落下的同时,双膝微蹲,一起一伏之后,双手抱圆,一手下按,一手探出。阴掌与阳掌一上一下,脚下弓步前跨。
这是一个看起来松松垮垮,似乎没什么威胁的姿势,但徐如意却如临大敌,额角微微见汗。
这是揽雀尾,是太极拳的起手式,这招式的威力如何也不好说,但却让徐如意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张三丰!
那个一面之缘的武当开派祖师,实力深不可测的地行仙,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万人敌,他。。。还活着,自己如果搞死了他的徒子徒孙,后果。。。
可如今的形势已然骑虎难下,无生看到了自己无所谓,反正白莲教右护法的话不会有人相信,可玄聪这个武当掌门的分量可就不一样了,一旦事后他开了口,那自己挑拨三教七派和白莲教的计划可就全漏了!
“?”感受到徐如意的犹疑,南宫彩云和房天佑转投来问询的目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徐如意咬咬牙握紧手中的君子剑,正要出招,却陡然感到心神一震,一道目光从天王殿的屋脊上射在了身上,不带杀机,却比杀机还要凝重,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好像有人将他投入了九幽海眼。
。。。。。。
少林的乱局还没有消沉,不同于两军对垒,杀穿对方的战阵,斩将夺旗即为胜。寺内混战,除非一方全部倒下,否则便没个尽头。
少林寺中此刻勉强的,还有两处净土,一为藏经阁,无字辈三位神僧坐镇阁楼左右,即使偶尔有人闯到这里,一言不退,便就地击杀。
而第二处净土,却是达摩殿。
达摩殿位于寺内的最深处,不大,也没有什么宏伟的观感,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处小楼。但这小楼的意义,却犹在藏经阁之上。
如果需要一个比喻的话,藏经阁是肉身,达摩殿就是灵魂。
殿中没有雕像,只是莲台山叠着一件袈裟,灰蓬蓬的,显得很破旧,但这却是少林的传承信物,即便是少林方丈,也只有在继位时象征性的披上一个时辰。
这袈裟的名字很简单,叫做木棉。
灵心大师在这莲台前低头诵念着不知名的经文,手上珠串拨动,对远处的喊杀声听而不闻,他在等一个人。
不久,当念珠转到第二百一十四颗的时候,他等的人到了。
“方丈,您叫我?”
身后的声音,灵心闭口,睁眼,转身,发出了一声叹息:“灵冲师弟的俗世血脉,老衲的嫡传弟子,百年不遇的绝世天资,少林的下一任主持。今日在这达摩殿中,老衲灵云,抛开住持的身份,只以你大伯的身份想要问你一句,你心中的恨,还是不能放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