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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月,梅雨季节,连日的阴沉,大雨小雨连绵不断,让人心情烦躁。
珠宝行、玉玺,这些事儿徐如意还没有想明白,那边小欧阳又出事儿了。也不是大事儿,着凉生病了而已。
欧阳在王永真、山崎龙也、还有徐如意的手里,一开始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但现在再看,已经俨然成了一个皮小子了。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仔细想想,应该是从她开始习武的那个晚上。
自从徐如意教了她天罗地网势的掌法,欧阳便开启了勤修苦练模式,白天看看书,练练掌法。而到了晚上,她还总是要在睡觉前跑到院子里面看一个时辰的星星。小姑娘嘴上说是和自己的爸爸妈妈“聊天”,但实际上三人都知道,她这是在试着领悟山崎龙也的繁星剑道。之前王永真还在的时候,总还能督促着她读书习字,但随着王永真的离去,小姑娘变得愈发刻苦了。练武勤奋些也不是坏事,至少徐如意和山崎龙也看不到任何坏处。
所以说,不得不承认,照顾小孩子这种事,还是女性更专业一些,细腻的心思和母性似乎是她们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而这种天赋很明显是男人所不具备的。通俗点儿说,男人很多时候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指望他们能照顾好孩子呢?
欧阳白天练功本就让身子有些疲惫,晚上寒气重,再看上一阵子星星。天气渐渐转凉,出问题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咳咳。”一阵压抑的低咳声响起,让徐如意和山崎龙也心里直揪。
昨天晚上小欧阳看完星星回来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山崎龙也没放在心上。但等今天早上徐如意来的时候,小欧阳已经起不来床了。不时的咳嗽两声,还有些发烧的样子。
急急忙忙的找了四五个大夫轮番看过,都只说是伤风感冒而已,开了些消热止咳的药便罢。不过小孩子抵抗力低,即使吃了药,想要痊愈总也要过一阵子才行。
徐如意埋怨的看着山崎龙也:“不是我说你,一个小孩子你都照顾不好,还能让她生了病。”
山崎龙也脸上满是自责,也不搭话。
徐如意看山崎龙也的表情,心中暗叹,知道也不能全怪他,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随后房门打开,云峥轻轻地走了进来。
“怎么样?又有什么新的消息了吗?”徐如意问道。
徐如意问的还是关于国玺的事情。
这是徐如意最近最为关心的一件事,总觉得这国玺失踪一事似乎暗中有什么巨大的干系,但他又想不出来。王永真走了,徐如意也没个商量的人,也只能矬子里拔大个,和云峥说说。
至于山崎龙也,阴谋权术这东西和他实在是没有关系,他连听都听不懂,之前和他提过几句,但他的反应连小欧阳都不如。
对于徐如意的问题,云峥面露难色:“禀公公,下边的人最近下了大力气,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线索。小的一开始怀疑是那化鹏飞所为,不过昨日一见,似乎和他并无什么关系。”
“这东西很重要吗?丢了就丢了呗。”山崎龙也淡漠的说道。
徐如意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真笨,三个大男人,连这点儿小事都想不明白。”阴冷又稚嫩的声音,伴随着几声轻笑,在床上响起,令人脊背发寒:“深宫大内,皇上如果连自己的国玺都看不住,那估计他的命也早该没了。国玺丢了,是大案。既然是大案,自然就要有犯人,而且是很多犯人。盛春珠宝行的老板也不过是个引子,一个火星,只不过这火要烧到谁就不好说了,一切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小欧阳说着话,从床上坐起。言笑晏晏的看着徐如意三人,嘴里说着她根本不可能说得出的见解。通红的小脸,显然烧还没有退。
“。。。。。。”三人对视一眼,眼前的欧阳显得那么陌生。
“狐仙附体?鬼上身?”这是云峥的理解。
“魂侍冲身?”这是山崎龙也的理解,不过就是鬼上身的日本叫法而已。
“三眼神童?超级赛亚人?美少女战士?”这显然就是徐如意的解释了。
“干嘛这么看着人家?”欧阳偏着脑袋,脸上露出“娇媚”的笑容。
娇媚,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露出一股媚态,让人不寒而栗,不知该给出什么反应,一时呆在原地。
只听欧阳又接着说道:“国玺到底在哪里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心人怎么利用这条消息。心有反意的人会开心,因为失天命就是最好的造反的由头。心中犹疑的人可能会因为这个消息而彻底的坚定立场。而皇上,他应该会很乐意看到这些蛇虫鼠蚁跳出来。”
“欧阳,你。。。你没事吧?”徐如意站起身来到床边,将手摸向欧阳的额头。
烫,烫的吓人。
欧阳却疑惑的看着徐如意:“如意哥哥你怎么了?欧阳没事啊。你看。。。”
并指作剑,轻轻点向徐如意的胸口。
“繁星剑道!”山崎龙也低呼。
徐如意目光一凝,左手搭在欧阳的手腕上,正要发力引向一边,没想到欧阳双手齐出,眨眼间在徐如意探出的手上连拍了三十多下。徐如意功力深厚,自然无碍,但欧阳流畅而娴熟的动作却是让他大惊失色“天罗地网势!”
徐如意一时兴起,正要给欧阳喂两招试探一下,谁料欧阳突然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云峥,快去找仁心堂的钱刻木来。”徐如意回头低吼。
“是。”
情况很怪,徐如意不觉得早上那群庸医能够解决这种疑难杂症。心里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个有些神秘的钱刻木来。
云峥走出了房间,徐如意皱眉看向山崎龙也:“你见过这种情况吗?”
山崎龙也摇头:“看起来有些像我家乡传说中的魂侍冲身。”
“算了,还是看大夫怎么说吧。”
。。。。。。
钱刻木轻轻放下欧阳的手腕,又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徐如意三人:“小孩子身体弱,着了凉。这也就是一般的伤风感冒而已,难道别的大夫不是这么说的?”
“你就没有发现别的什么不妥?”徐如意皱眉,将刚才诡异的一幕简单描述了一遍。
“还有这种事?”钱刻木沉吟不语。
半晌,开口道:“公公所说的情况小人似乎在哪本古籍中看过一回,但年深日久,依旧有些忘记了,还请公公给小人一点时间,小人或许能找到答案。”
。。。。。。
洪武二十六年七月十四
东直门外的东厂衙门正式建成,只待在大门上挂上牌匾,便可正式交工。正因为没有挂匾额,满朝文武也依旧还是搞不清楚这处衙门到底是要给谁用。从始至终,皇上都没有露出过任何的口风。但也无所谓,早晚的事情而已。
洪武二十六年七月十五
早朝
承天殿
朱元璋头戴翼龙冠,端坐龙椅之上,眼睑微垂,淡淡的看着玉阶下的文武群臣。
“朕的国玺,确实是丢了。”声音低沉,让人压抑。
群臣暗惊,皇上终于说起此事了。国玺失窃之事如今传的沸沸扬扬,老百姓都知道了,他们这些人精自然不会不闻,只是不敢问而已。
朱元璋又接着说道:“贼人之一已经抓到了,但国玺还是没有被找回来。”
“蒋環。”
“臣在。”随着朱元璋的招唤,由打群臣后头,蒋環走到了前边,跪地叩首。
“起来吧,把查到的都说说吧。”
“遵旨。”蒋環起身,面向众位臣公:“洪武二十六年六月二十三,国玺于禁中失窃。经锦衣卫明察暗访,已于五日前,于四水街盛春珠宝行中查获假国玺一方。珠宝行老板陈六百也于当日一并抓获,关入诏狱。经审讯得知,此人只是国玺失窃案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背后还有人指使,至于幕后指使之人的身份,锦衣卫尚不得而知,还在查问。”
蒋環的话音刚落,文物群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国玺真的丢了,这是皇上第一次给出正面的答复。蜀地的一次地震他们这些“饱学鸿儒”便能扯到天人感应上去,如今国玺丢了,他们要说什么?他们什么也不敢说。敢说大明气数将近的那还不如赶紧自杀,省的连累家人。
“行了,你先下去吧。”蒋環缓缓退到了大殿之外。
朱元璋一扬手,止住了群臣的议论之声,然后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各位爱卿当知,国玺,乃是我大明江山传承之信物,竟然会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丢了,真是可笑啊。偷东西都偷到朕的头上来了,这就是你们成天挂在嘴边的太平盛世?”
“臣有罪,臣惶恐,请陛下息怒。”群臣拜倒在地,颤栗不已,心中暗自祈求上苍保佑自己今天能活到退朝。
“都起来吧。”朱元璋冷哼一声,复又开口说道:“朕不是老糊涂,国玺丢了还怨不到你们头上。不过如今看来,只有一个锦衣卫还远远不能帮朕看好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朕几经思虑,决定再设一卫,名曰东缉事厂,设于东直门外。其与锦衣卫同职司,巡缉天下,由中官署理,众爱卿意下如何啊?”
大殿之上突然安静下来,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更加嘈杂的议论之声。而这一次,朱元璋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刻制止他们制止他们,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看着每一个人的反应。
武将勋贵们依旧默不作声,很好,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听话的。
大臣们在低声私语着,这也很好。有争论,至少说明他们还没有团结在哪一个人的旗下,没有再出现一个宰相,或许他们在等哪个大人物表态?朱元璋决定再看看。
文官们的讨论声渐渐的大了起来。
前文也已说过,历朝历代都有情报机构的存在。群臣熟读经史,多少也明白锦衣卫存在的意义,虽然不喜,但也没有办法。可是一个朝代同时存在两个情报机构的情况好像从来没有过吧。众位大臣搜肠刮肚也没有发现有前例可循。没有前例自然就只能靠自己的脑袋想了。
皇上为什么要设立东厂?自然是为了制衡锦衣卫了。至于什么国玺失窃,锦衣卫失职之类的都不过只是个由头,所有人心知肚明,只是嘴上不说罢了。那么有了东厂的存在好还是不好呢?一番激烈而又低沉的争论之后,在几个“有心人”的帮助下,众人的思维竟然诡异的滑向了赞同的一面。
“列位大人,依下官拙见,设这东厂未必是件坏事。”左都御史段哲低声说道:“锦衣卫一家独大,行事愈发猖狂,无人可治。若是再有一同职衙司,或许两方克制之下,还能有所收敛?”
“以贼治贼,倒是一个好主意。”周围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难道就不会两边同时。。。”吏部左侍郎张谦提出了怀疑。
“应当不会。”礼部右侍郎李存远分析道:“皇上设立东厂是为了制衡锦衣卫,锦衣卫必然会有所收敛,但东厂毕竟是抢了锦衣卫的职权,那锦衣卫暗中必然会下不少的绊子,虽然不至于说水火不容,但想来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张狂?”
“各位,你们可能少听了半句。”黄子澄沉着脸说道:“皇上说东厂由‘中官署理’。”黄子澄将中官署理这四个字说的很重。
“皇上要将东厂交给宫里的太监来管,这是什么?这是宦官干政之事!”
“不错!”齐泰在一旁附和道:“东厂成立或许无碍,但绝不能交到宦官手中!”
“这。。。”目光渐渐的集中到了六位尚书大人的脸上,议论的声音也渐渐的小了下来。此时还没有大学士的官职,宰相也早已被裁撤,如今文官之首自然就是非六部尚书莫属。
“东厂可立,不可交于阉宦之手。”刑部尚书杨靖的声音幽幽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