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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司眼看着那名老人被剑七扶住之后,寻剑者的身形一下子矮了下去,本来正常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要不是手里那根铁棒撑着,眼看着要倒在地上。
眼前的事情超出了法师的预料,但不妨碍他立刻反应,灰袍拔出腰上的匕首,另一只手已经做好了施法的准备,绕过剑七的身体,来到了那老人的背后。
匕首毫不犹豫的对着老人的脖子划下来,当然,他不会这么草率的下杀手,只是有把刀刃架在脖子上足够让大部分人不再轻举妄动。
谁料还不等法师的短刃落下,那老人却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他的动作那么慢,还带着酒醉时的人特有的不协调,可偏偏就是这慢悠悠软绵绵的手,却以两根手指夹住了匕首的锋刃,任起司用上整条胳膊的力气都没法再向前推进分毫!
可近身格斗从来都不是起司的作战方式,长袍之下,他的另一只手已经做好了施法的打算,只要手指的关节弯曲成恰当的形状,他的法术就能…
老人的身体一下子朝起司压过来,就像是被剑七交给起司搀扶。但与此同时,他的手伸入了灰袍之内,扣住了法师的指节,恰当好处的疼痛让起司明白,如果他继续打算施法,对方不会介意将他的手指掰断。
“等等,别。”剑七的话这才说出口,他对着同伴摇摇头,表情扭曲,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其它令人焦急的事,“这位前辈,何故对在下出手?”
老人等起司的肌肉放松下来后才懒懒的直起身子,弯腰捡起刚才为了腾出手扔掉的酒瓶,那酒瓶居然不偏不倚的立在地上,没碎也没破,连一滴酒都没洒出来。他摇了摇酒瓶,抿了一口,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
“小小年纪就学人凝气封穴,要不了五年那内伤就会显现出来。伤口嘛,只要死不了,它要流血你就让它流,它要化脓你把脓挤了便是。非想着逞英雄,挨了箭不到三天就下床走动,也不知道你们家大人是怎么教的。”
“我…”一句轻飘飘的话,噎的剑七半晌说不出个整句。所谓蛇打七寸,骂人揭短,你若是骂他剑七,就是骂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也可以不在乎,可你的话要是奔着他的宗族去的,那不需要多恶毒,只要带点申斥的意味就足够让这个年轻人脸红耳赤起来。但奈何人家说得对啊,他确实逞强了。
喝醉的老人摆摆手,迈着摇晃的脚步不再多说,朝着街道的深处走去。他分明是懂得气的,从他一下子就判断出剑七的状况并解开了用来封穴的气来看,这人绝对是此中高手。非但如此,他真动起手也肯定不弱。至少在肉眼可见的距离内展开战斗,起司没把握稳赢。
于是两人对视了一下,默默跟了上去。老人没让他们跟,但也没有要甩开他们的意思。清晨的街道上除了准备开业做买卖的人之外没什么闲人,也就没人注意到这怪异的三人组。
“越来越多了。”搀扶着同伴的起司突然说了一句,目光虽然聚焦在身前的那个背影上,视线却谨慎的观察和记忆着他们走过的每一条路。
“什么越来越多了?”剑七在被解开了气穴后伤口剧痛难耐,炼血膏的药力让他不至于再次流血,但痛苦是无法快速消失的,受伤本就会疼。
“石狮子。路两边,小巷里,还有些是在房子的二楼。有的做成拴马桩,有的做成门挡,还有的在檐头。每只都不一样。”法师说出了他的发现。
剑七强打精神朝两边看去,果然如灰袍所说,在那些风格迥异的建筑边角可以隐约看到那些灰色的石兽。这些石狮子的年头也不尽相同,有的上面已经长出了青苔,有的更是被磕掉了边角,但里面不乏最近才制作出来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最关键的是,石兽的造型确如起司所说,虽然总体都是后退弯曲前腿伸直的坐姿,细节里却千差万别。狮子脸上的表情或喜或悲,身上的纹路也囊括众多自然风物,一旦认真观察起来就只觉得千变万化。
终于,在两只一人高的巨大石狮拱卫的一座宅院前,老人停下了脚步,他走上去对着有些褪色的朱红大门用力拍打起来,“开门,开门!”
大概过了十个呼吸的时间,院门在三人面前打开,但并未看到开门的人。老人对这种情况看起来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毫不迟疑的迈步走进了院子里,而在起司和剑七也跟进去之后,院门仿佛是有意识般自动闭合。
法师眨眨眼,他能感觉到大门的状况并非巧合,有某种类似魔法的东西在驱动着那扇门甚至驱动着这个院落中更多的东西,可这种感应非常微弱,要不是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很可能会将其忽略过去。有意思,这可太有意思了。
“石老怪,我回来了!”老人对着屋子里喊到。然后走过林立这各种石雕的院子直奔最深处的主屋。那些石雕大多是狮子,但也有些其他造型的摆放其中,和之前路上见到的石兽不同,院子里的这些大多是半成品或干脆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显然是雕刻者做到某个程度就将其放在了一边。
但不知怎么的,走在这些未完成的石兽之中,起司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好像这些雕刻里隐藏着某种活物,正躲在暗处窥探着他。
呼喊得到了回应,那是凿子在石头上碰撞才会发出的响动。老人推开房门,里面并没有摆放着寻常主屋应该有的桌椅家具,反而更像是一座工坊。在这工坊中的,是另一个白发苍苍却袒胸露乳的老人和他正在雕刻着的石像。那只石像已经有了初步的形态,看起来应该是狐狸或是某种其它犬类。
雕刻者听到开门声,放下了手里的凿子和锤子,转头看向几人,他的眼睛让人想起猛兽,尽管没有闪烁着魔力之光,可仍然有着另一种光彩蕴含其中。这股眼眸中的光芒快速的收敛,很快他的眼睛就像个普通老人般带着几分浑浊,让人不禁怀疑刚刚是不是看到了错觉。
“你这老家伙不去捞你的鱼,跑来我这里做什么?跟着你的这两个小辈又是怎么回事?我先说好,这尊石狐我还没雕完,不接新活。”
“呿,谁要帮你这老东西拉活,我是昨天碰到了大主顾,还剩些酒钱想约你去喝酒。至于这俩个傻小子,我路上碰到的。那个受伤的拿的是奇门棍,多半是剑门里被派出来找剑的倒霉蛋。至于穿袍子这个,我看是个方士,不过到底修的是哪家的本领就不知道了。你要愿意帮忙就帮他们一把,不愿意就让他们滚蛋,反正是自己跟上来的。”
石匠听了这话,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然后走过去一把扯开了剑七的衣服,露出箭伤,“你之前运气封穴了吧?这伤口边缘都泛出紫血来了。难怪渔老头要把你带过来,你自己恐怕是顺不好这口气了,到时候憋在伤口里,阴天下雨的时候有你受的。罢了,难得碰到个剑门的,老夫我就帮你这个忙。来,你跟我去厢房。”
寻剑者被人撕了衣服却一点都不恼,在老石匠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对方,那道从左肩一路延伸到右侧腰际的狰狞伤口格外显眼。突然,这道伤口加上刚才两个老人之间的称呼让剑七想起了什么,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抓住了石匠的手,
“我知道了!您是石中圣!既然您是石中圣,那那位一定是醉渔翁!在下知道你们!你们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辈!在下小时候听过您们的事迹!可,可他们都说您们二位已经死了,他们都说您们二位相约决斗,在射姑山上双双坠崖…不,要是您们活着,为什么会在这里…”
剑七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被他成为石中圣的老人用手指在他的胸前轻轻一抹,他就再发不出声音。接着,老人一把将剑七拦腰抱起扛到肩上,大步朝屋外走去,“你这小辈太聒噪了,都快赶上下雨天的青蛙了。先让你闭会嘴,吵得老夫脑仁疼。”
寻剑者被带走了,宽大的主屋里只剩下起司和那个蹲在椅子上喝酒的老翁,后者对起司招招手又指了下一旁的石墩子,“坐,当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