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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走到二妞跟前,一时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两人一同逃出来,又莫名受了同一人的恩惠,现下又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短短一天一夜,竟过得这样跌宕起伏,也是刺激。刘仁真想现在就问一问,二妞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
不过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这么晚了,快去睡吧。”
天色太晚,昨日是形势所逼,举止多荒唐,今日却再不能这样待在一起了。
二妞心情还有些惫懒,总是不肯进屋,又找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在外面待着,兀自扭捏着。刘仁自然不会放任她,用胳膊轻托着她的手,问:“你住的屋是哪一间,我送你过去。”
二妞想了想,说,正房右侧第二间。
刘仁点点头,轻带着她走,二妞走得慢,他也等着,并不催。空气一下子静下来,其实并不尴尬,反而让人真想这样一直安安静静走着,刘仁却有些抗拒这莫名其妙的默契,主动先开了口:“先前那位大人说要带你去看眼睛,大夫怎么说的?”
二妞便将那话又重复了一遍,刘仁自然放心了,二妞突然像想起了什么,站住脚,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我记起来了,我还没吃药呢!”
那服药一包要分两次喝,她是记得的,原本晚饭后就得喝,谁知最后出了那些事,折腾了大半宿,自然也没人想起喝药的事。
刘仁看她那兴奋的样子,不由好笑:“喝药竟还这样高兴?”
二妞抿嘴笑了笑,又催:“你快带我过去,午间药就煎好了,只热一下便好。”
刘仁想想,确实是喝药要紧,便应允了,又顺着二妞的指引去找厨房。二妞自然是记得不甚清楚的,可院子就这么大,睡人的屋子全在前头,剩下的也不过那几个屋子,哪个是厨房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到了厨房,刘仁先摸索着点了小灯,又是一阵翻找,终于在碗橱里找到那剩下的药,便起了炉子,将药倒进去热了起来。
那火也起了半天,刘仁便趁着功夫同二妞说话,倒是终于了解了事情始末,问:“这么说来,你要侍奉的并不是陆大人?”
二妞点点头:“那人是陆先生的表弟……”声音略顿了顿,不怎么想往下说。
刘仁并没察觉,专心扇着炉火,感叹道:“倒不知道这位新主子好不好相处。”
二妞眼神闪了闪,将脸别向别处。好久才说:“我原本就是为报恩才当的丫鬟,不管他是好是坏,总要尽心伺候着。”
刘仁还未听懂她的语气,只感叹:“你是不知道,这些有钱人,也是难伺候,稍稍做错一步,便得承受雷霆之怒,有些时候人都不知道哪里惹着他了。”这是感叹自己当初在落雪楼的遭遇了。
二妞有些明了,又觉得怀安并不是这种情况,其实她是知道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的,却总觉得他生的气也太大了些,自己说的话,虽说糙了些,可不也是玩笑话么,他竟也听不出,还那样凶地吼人。
一想到最后怀安的样子,二妞心里就是一阵憋屈,又想起自己还未吃饭,更觉自己可怜。
刘仁半天不见她回应,扭头看去,只见二妞正抱着肚子苦着脸坐着,他便问:“怎么了,是不舒服?”
二妞答:“饿了……”又问,“你瞧瞧有没有馒头什么的,我稍垫垫肚子,这个样子等会我是真睡不着的。”
刘仁便拿着烛台去寻,倒真寻到点点心,看着竟也精致,他有些犹豫,又去寻别的,却再寻不到其他东西了。
他不由对着那点心犯了愁。
二妞等了一会,见没动静了,还当他没找着,便说:“没有便不用吃了,我等会喝了药,或许就不饿了呢。那药也是真苦,真疑心里头加了黄连,我喝完舌根都要麻了。”
刘仁被她逗笑,回头看看二妞,又看点心,踌躇道:“吃的倒是有,但是,瞧着似乎是精贵点心……”
二妞一愣,忙摆手:“那不行,这东西可不能乱吃。”
刘仁也是这样想的,终于还是放弃了,可见二妞还是抱着肚子,实在放心不下。忽然瞥见地上篮子里有些蔬菜,犹豫一下,提议道:“要不我做些东西给你吃吧?”
二妞自然是不肯的,都这样晚了,起锅废功夫,洗菜切菜更麻烦,吃完还得全给洗了,这一折腾两人怕是真睡不上觉了。
刘仁想想,也是这个理,于是便坐下了,他盯着烛火发了会呆,忽然又起身,终于还是拿了个土豆,烤了给二妞吃。
那药早热了,因怕喝了药太苦,喝了就不想吃饭,便只放在旁边晾着,两人等到那土豆烤熟,一人一半将那土豆分了吃,直烫的吸气。
刘仁先将一半剥好皮的递给二妞,自己又去剥另一半,二妞吃一口,又撺着刘仁去找盐和醋,弄到一个小碟子里,蘸着吃,好歹吃出些滋味来。刘仁吃着吃着便笑了起来,说:“我活到这么大,真没这深更半夜躲在厨房里偷吃东西呢。”
二妞听到这个偷字便不乐意了,可是自己身上唯一的簪子已叫陆之远拿走了,身上又没别的值钱东西去抵这个土豆,如此一来,自己不就真是偷了吗?
刘仁看二妞的脸色不对,忙问起原因,二妞据实说了,他也是赞同:“只是我以往总在落雪楼的厨房拿东西吃,自然是厨娘特意给我的,便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既是借住,自然不能随意拿了。”
于是从荷包里取出些钱,轻轻放在灶台上。
待放好了回过身来,正见二妞脸上堆着笑,他也不由好笑道:“做什么那么怪的表情?”
二妞神经兮兮地说:“这半个土豆便是你请我了?”
刘仁听了这话更是笑,却也说:“自然是我请你的,也没个由头,你以后可记得要还。”
二妞忙点头如捣蒜,又问:“那要怎么还,教你认字行不行。”
刘仁知道二妞眼睛十有八九会好,便应承下来,笑道:“那你要教的可多了。”
两人全都收拾完,月亮也跑到了正头顶,真是十分晚了,二妞也倦,老老实实地回了房,倒头便睡了,那白日里的小脾气,早不知飞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