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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最后的独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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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十七的归来如定海神针,将不安的氛围一扫空,城主一脉的势力不用去说他,有了主心骨,连腰板都硬了几分,褚戈和陆葳下意识松了口气,寄希望他能拿出个主张来,解决眼下的难题。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魏十七在赤星城和东溟城走了一遍,走马观花,大概。千万年来,每当末日降临,人心所想大抵相仿,修士与凡人并没有太大差别,他能够设想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一切,求生,绝望,失控,堕落,疯狂,一步步滑落深渊,黑暗的世界和黑暗中的人性光芒,然后从废墟中重新开始新一轮的轮回。

    还能有点新奇的东西吗?

    心血不断来潮,不详的预感愈来愈强烈,天地发出最严厉的警告,魏十七长长叹了口气,心知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多。

    三天之后,魏十七在沉默之歌设宴,列席的宾客有阮静,秦贞,成厚,陈素真,朴天卫,褚戈,陆葳,邱天,古齐云,都是各方势力的核心人物,罗刹女提前将沉默之歌清场,叮嘱女儿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伺候着,切莫有失。

    这一刻,东溟城平静得就像一座“圣城”,连最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狂徒,也收敛起棱角,等待着什么。

    众人猜测魏十七有要事宣告,关系到东溟城的未来和彼此的利益分配,没什么心思吃喝,酒略沾唇,食不知味,妖娆美女过眼,心中都有些忐忑。天灾**,暗流涌动,局势是如此棘手,他会施以怎样的手段,妙手回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习惯于放弃思考和挑战,开始紧紧追随魏十七的脚步?

    酒过三巡,魏十七挥挥手,命罗刹女把女儿们都带出去,将门掩上,然后拿起筷子敲了敲桌子,道:“入我城来,守我规矩,我不在东溟城中,由秦褚陆邱古五位合议,便宜行事,很好,今后就以此为定例,不在变更。”

    褚戈与陆葳对视一眼,心知魏十七借此时机,着手布置后事,移交权力,五方势力强弱分明,留下了合纵连横的机会,增加了许多变数,对昆仑派来说,占得五分之二的席位已是极限,留下相对弱小的南蛮三宗和散修盟会,充分表达了公允和诚意,他们自然乐见其成,连朴天卫都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微微颔首。

    邱天和古齐云又惊又喜,这摆明了是将东溟城交于五人共同掌管,对南蛮三宗和散修盟会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分一杯羹的好机会,甚至是强势崛起的好机会。至于成厚和陈素真二人,虽然觉得这么做颇有些太阿倒持授人权柄的意味,但在魏十七的积威下,屁都不敢放半个。

    秦贞以手支颐,神游物外,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在众人眼里,她只是魏十七的傀儡,一个没有想法,心甘情愿的傀儡。然而褚戈却楚,他这个徒弟是聪明人,也是洒脱人,东溟城对她来说比不上魏十七的一个微笑,她刻意选择置身事外,正是不愿沉溺太深,以至于无法脱身。

    阮静眼珠滴溜溜转,瞧瞧这个,瞅瞅那个,觉得十分有趣。早在魏十七把“柜坊”交由“董事会”掌管时,她就猜到这样的尝试迟早有一天会推向整个东溟城,一人独断的时代终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合议,是表态,是交换,是妥协,魏十七将是最后的独裁者。

    魏十七道:“末日已经降临,地裂,星陨,海啸,汴梁和洛阳都毁了,中原死难无数,许朝完了,下一个也许就会轮到东溟城。不过东溟城不同于汴梁和洛阳,这座城池是洞天至宝瀑流剑幻化而生的鬼城,当年太一宗灭门一战,瀑流剑在楚天佑手中受损,剑内洞天亦残留无多,这些年得地脉之气滋养,尽复旧观,亦足以护佑天下修士。”

    众人身处东溟城多年,或多或少些端倪,此刻听魏十七一一道来,无不感到震撼。

    “星河倒悬,九州陆沉,天下虽大,无处能够幸免,中原已两度遭受星陨,反倒最为安全,我打算将东溟城迁往星陨之地,暂避天灾。连涛山距离东海不远,恐受海啸侵袭,洛阳城在中原腹地,已被夷为废墟,方圆千里生灵绝迹,正好安置东溟鬼城。”

    “从明日起,赤星外城的凡人可陆续迁入东溟内城,听其自便不强求,从此仙凡混居,规矩如一,再无内外之别。天灾之下,凡人也罢,修士也罢,自当戮力同心,相互扶持,如有人不愿,请止步于东溟城外,莫谓言之不预。迁民之事,由成厚陈素真陆葳三人统筹,内城的修士,由褚戈邱天古齐云三人安抚,昆仑嫡系和旁支,如不欲留人门,不妨一并迁至东溟城中,前往中原避难。”

    不留人门,意味着弃下祖师开创的基业,将历年历代的珍藏尽数投入东溟城,断绝传承,数典忘祖,魏十七的提议究竟是出于公心,还是暗藏祸心,一时间谁都白。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昆仑掌门朴天卫,何应对,朴天卫在众目睽睽之下捻着胡须沉吟良久,道:“兹事重大,需从长计议。”

    众人又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回魏十七,魏十七并不在意,颔首道:“好,此事听凭朴掌门自决。诸位,以十日为限,十日之后,东溟城闭城,迁往洛阳。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言尽于此,来,满饮此杯,今日就此作别。”

    众人举杯同饮,各自辞去,沉默之歌只留下阮静和秦贞,一个殷勤地为他斟酒,一个笑靥如花,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是什么意思?”

    魏十七喝下杯中温酒,摸摸她的头,道:“意思是,再浓烈的感情,都会变淡薄,唯有利益,才能长久维系彼此的关系。”

    阮静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回头望了秦贞一眼,她报以淡淡一笑,提着袖角拎起酒壶,美人似玉,皓腕凝霜雪。

    美酒注入杯中,醇香扑鼻,魏十七食指在桌上轻点数下,道:“着小白把火鸦殿迁入东溟城,接天岭上的妖物,如有可观的,一并带来。”

    阮静答应一声,道:“那么阖天阵图下的妖魂呢?”

    魏十七忖度片刻,“暂且由它去。大浪淘沙,若能熬过这一场天灾,再来收它们。”

    阮静将下颌磕在手背上,歪头望着他,叹息道:“数十年匆匆而过,转眼又要离去,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了?想太多容易老,开开心心就好。让罗刹女进来,歌照唱,舞照跳——余瑶呢?叫她一起来!”说着,魏十七将酒杯推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