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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父女相见,双方是不欢而散。
周皇后疼爱女儿,令公主在坤宁宫先住了下来,安排了四个宫女侍奉着。
因崇祯还要和山海关的吴三桂商议借道之事,北京到山海关,一来一去至少也要半个月。
公主每日闲来无事,除了给方原回信,报告紫禁城的情况,便是在熟悉又陌生的后宫转悠。她离开皇宫已有七年,还是有些睹物生情。
这一日,公主和周皇后正在宫后苑欣赏山水,母女俩闲谈着这些年来的趣事儿。
一个熟悉的声儿在身后响起,“皇妹,你回宫了,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坤兴公主不必回头,也知道说话之人乃是她的皇兄,大明的皇太子朱慈烺。
朱慈烺对她超越兄妹之情的感情,她是心知肚明,在这个关头,她还是不想去招惹麻烦,不冷不热的道,“原来是皇兄,许久不见了。”
朱慈烺叹声道,“皇妹,自高邮卫一别,也就四、五年了吧!”
公主起身望着他,此时的朱慈烺比之之前在高邮卫时的意气风发,早已沧桑、憔悴了不少。看来权力才是最好的保鲜药,自从被赶下监国太子之位后,甚至随时可能太子之位不保,朱慈烺显然颓废了。
无论朱慈烺在位时有多少荒唐,不配为人君,但他毕竟对公主是一往情深,若非他心疼妹妹,公主哪里能躲得过高邮卫一劫?
公主双眸掠过一抹黯然道,“皇兄,这些年还好么?”
朱慈烺伸了伸胳膊,强作笑容道,“没什么好不好,就在后宫闲逛,混日子呗!皇妹,方原还娶了两房小妾,还将你扣押在太湖基地,你这么些年受苦了吧!”
他有意无意的提到了方原,公主立刻换做了正容,“皇兄,你这是以讹传讹。驸马的一门小妾,等同是他的糟糠之妻,在我之前就进了方家。还有一门,是因我无子,亲自替驸马选的妾室,要令方家后继有人。驸马对我很好,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从未违逆过我半点,皇兄不必担忧。”
朱慈烺见她还在替方原辩解,一阵阵的醋意再次上了心头,怒道,“皇妹,你是被方原灌了什么迷魂汤,失了心智?”
公主直直的盯着他,沉声道,“皇兄,我自从见到方原第一眼开始,就被他灌了迷魂汤,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真正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人,不是我,是你!”
朱慈烺见她对方原是一往情深,恼羞成怒之下,将石桌上的瓜果统统扫落在地,呵斥道,“朱微娖,方原要当乱臣贼子,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身为大明的公主、朱家的子孙,竟然会替一个想覆灭大明江山的乱臣贼子说话,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
公主丝毫不让的回敬着他道,“朱慈烺,你在胡言乱语!我再说一次,驸马不是乱臣贼子,覆灭大明江山的不是驸马,而是你!”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甚至开始互相叫嚷着名儿。这场儿女间的争吵,周皇后佯作不闻,她也在暗暗的观察,公主与方原的关系到底如何,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方原的决策。
朱慈烺怒道,“朱微娖,我问你,我哪里有覆灭大明江山?若不是父皇、母后一再阻止,我早已南下出兵灭了方原这个乱臣贼子!”
公主怒道,“荒唐!朱慈烺,我问你,洪承畴是不是满清送回大明朝廷来乱我大明江山的?此人和金人送回的秦桧有什么区别?就这么一个秦桧,你竟还敢拜他为师,还令他入阁当内阁首辅,你就是认贼作父!”
朱慈烺不悦道,“老师是弃暗投明,乃是我大明的忠臣,与秦桧岂能相提并论?”
公主冷笑道,“忠臣?我来问你,大明最大的敌人,是不是是关外的满清和关内的流寇?”
朱慈烺答道,“是!”
公主继续追问道,“眼下流寇李自成已被驸马剿灭,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关外的满清。堂堂的大明朝廷非但不与驸马合作,共同讨伐满清,反而在洪承畴的挑拨离间下,不许驸马兵马过境,这是不是当了满清的南方屏障,替满清看家护院?洪承畴的所作所为,是替大明朝廷作想,还是想令大明朝廷和驸马火并,令关外的满清坐收渔翁之利?此人和秦桧有什么区别?”
朱慈烺听了是为之语塞,公主这番话既是呵斥朱慈烺,更是说给周皇后听的,再次阐明了方原的立场,先灭了关外的满清,再与大明朝廷和谈。若大明朝廷执意要给满清护门,就莫怪方原违背人臣之道,出兵讨伐朝廷。
久久不说话的周皇后突然开口道,“娖儿,陛下、母后也是担心驸马会假道灭虢,趁机吞并了京城啊!”
公主朗声道,“母后,退一万步讲,驸马真的要假道灭虢,那又如何?经过八、九年的兼并之战,天下大势早已明朗,京城朝廷之前还是天下最有实力的一方势力,但如今驸马一统了南方,又夺取了山东,京城朝廷早就没落。父皇母后已无能力再北逐满清,南降驸马,只能夹在两大势力间,任凭一方吞并。”
“父皇母后愿意让哪方给吞并了呢?让驸马夺了京城,父皇母后还能在紫禁城安享晚年,女儿还是大明的王后,王妃,父皇母后的儿子还是大明皇帝,父皇母后的孙女还是大明的公主。若双方鹬蚌相争,令满清渔翁得利,占了京城,父皇母后能有什么结局呢?!”
周皇后与坤兴公主数年不见,未曾想到如今的女儿早已深具母仪天下的风姿气度,分析天下大势乃是一针见血,令她是大为惊愕。至少可以证明,方原从未压制过女儿参政理政,否则,女儿哪里会知晓这些内阁大学士也说不出的大道理?
公主深嘘口气,冲周皇后再次下拜,“母后,今日与皇兄是话不投机,我先回宫去休息了!”
她正要转身离去,身后的周皇后突然问道,“娖儿,若驸马占了京城,父皇母后能保命,你皇兄能不能保命呢?!”
公主微微一怔,周皇后突然问了这个话儿,其实就已经将投降方原当做了选择之一,她是爱子心切,必须要为儿子谋一条生路。
她早就试探过方原对朱慈烺的态度,方原也不止一次说过,攻占京城之后绝不会饶过朱慈烺。公主焉能胡编乱造,诓骗母后、皇兄?但若是直言相告,本来点燃的一丝和平曙光,又会被顷刻扑灭。
公主沉思了一会,从怀里取出了摄政王府传令的令牌,交给了朱慈烺,叹声道,“母后,驸马明言不会放过皇兄,但我还会再与驸马周旋。有这个令牌在,京城兵荒马乱之时,皇兄便可畅通无阻,逃出京城另谋出路。母后,皇兄,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朱慈烺一听方原必要取他性命,本是怕得要命,但在皇妹前还想故作强硬,不想接过令牌,“我堂堂一个大明太子,躲什么躲?!”
周皇后却心知肚明,关键时候这个令牌真是能保命的,只要能善于伪装,凭着这个令牌是可以在全天下畅通无阻。
她接过了令牌,强塞在朱慈烺怀里,“好好留着,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