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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都算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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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马行的事交给庄无敌他们,李叱就做了一回甩手掌柜,带着人离开了冀州城奔赴云隐山。

    要到云隐山会路过七八个州县,这一路上走过来,李叱决定去拜访那些沿途所有的江湖门派。

    大楚人都说,冀州之地多虎狼,民风悍勇,其实这话要看怎么去理解。

    冀州是大楚北境,又何止是大楚,周时候这里是战场,楚时候这里是战场,每一次和北境之外的敌人厮杀,这里都是战场。

    当初四页书院高院长还在都城大兴城的时候,曾经就因为此事与人争论,最后把对方辩的哑口无言。

    那人说,北方人彪悍刁蛮,不服管教,少有礼数,历代如此,所以才会称北方虎狼,比不得南方这边诗书传家待人谦和,所以历年科举,几乎少有北方人位列三甲。

    高院长说,你做出这对比的时候,也未见你有多谦和。

    高院长说道,且不说周之前诸国乱战,只说周立国之后,冀州之地便血战不断,你说历代如此,我便和你说说什么是历代如此。

    周立国初年,外敌入侵,夺地千里,冀州之地百姓死伤两三百万人,冀州百姓自发抗敌,步步为营,可战死不后退,你说冀州人人习武所以彪悍,那就从这时候算起他们为何彪悍。

    周三十二年,北境再次被抵扣侵入,千里流血。

    周一百二十年,北境全境几乎都丢了,每一步都能看到战死的或是被屠杀的人,他们的尸体几乎铺满了北境大地。

    周末年,北境之外十六族联军攻入冀州,冀州雍州加起来死了两千余万人,敌人不只是要杀人,还要灭族灭种,万里旷野不见活人,这两州之地的中原人生生被杀绝了,近九百万户,活下来的不足十五万户。

    幽山国立国之前,周朝廷从中原各地迁百姓过去,用了五六十年的时间,让冀州恢复到了一百多万户,幽山立国,铁鹤族南下,一百万户冀州百姓,被杀到剩下二十余万户。

    高院长道,你说北方民风刁蛮不可教化,每一次大战之后,冀州都是死伤遍野,也就都会有从各地调拨过去的百姓成为北方人,每一次补充过去的人,历经一代之后,便都变得民风彪悍起来,那是为什么?

    你是觉得,诗书可以抗敌吗?

    那人被高院长问的不知如何回答,拂袖而去。

    不久之后,高院长便离开都城到冀州定居创办四页书院,他在四页书院第一次招收弟子的时候说过一番话。

    “我来冀州创办四页书院,之所以名字叫四页,是因为我曾经写下足足四页纸的文章骂人,骂那些看不起冀州所有勇敢百姓的人,书院在这,我就是要让世人皆知,最勇敢的战士在冀州,最好的书院也在冀州,武人可赞,文人亦可赞,文武之事,自此之后谁也不敢小瞧。”

    这便是四页书院的由来。

    可是李叱也知道,北境这边确实不比江南繁华,那边有诗书传家的底蕴,可北境这边绝大部分百姓过的穷苦,能吃饱肚子就够了,哪里还有多少余钱让孩子们读书认字。

    一张稍微好些的宣纸,就能让多少人家望而却步,那便是一日三餐。

    所以北境之内,孩子们多习武,这种习武不是找一个师父去求教,而是自幼自己胡乱练一些功夫。

    到后来大楚立国,北境这边生活稍稍好了些,很多习武之人开始开办武馆,有时候一个村子里的人,凑钱让一个孩子去学,那孩子回来再教村子里的人习武。

    如今在冀州之内,大大小小的武术宗门依然多如牛毛,这些人勇武可用。

    其实从根源上来说,北境之内,也许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就没有一个真真正正的纯粹的北境人,在某一年的某一场血战中,最后一个纯粹的北境人死的悄无声息。

    疾风不一定知劲草,在石缝里硬生生钻出来的草有多苦有多坚韧,压在草上的石头更清楚些。

    队伍规模不小,李叱劝夏侯夫人回云隐山一趟的时候,说是世道还没有那么坏,可实际上只要还敢走生意的商队,基本上都会花大价钱雇用很多护卫。

    小商队要想出去,就要凑在一起,形成规模之后才敢上路。

    但是李叱他们确实也不担心什么,这次他们出门带的,就是高希宁要亲手训练出的那一百悍卒。

    出冀州城后,按照路线,他们第一站到冀州西北七十里左右的大方镇,在大方镇住一晚第二天继续出发,走一天到井口县。

    李叱把这一路上要走的路线仔仔细细的核对好了几次,每一个住下来的地方都是精挑细选。

    有时候想想,和李叱这样的人出门应该会很轻松,完全不用你去考虑什么,他不但会把路线制定好,住宿,吃饭,环境,这些都会考虑到,连天气也会考虑在内。

    大方镇两年前被叛军洗劫过,百姓们四散逃命,后来叛军逐渐被羽亲王收编,或是投靠了燕山营,冀州这边的成规模的叛军也就基本上见不到了,小股的流寇马匪,李叱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这两年,大方镇又恢复了一些人气,陆陆续续回来的百姓能有七成。

    这里是从冀州往北走正好一天的歇脚处,也是从北边往冀州走的歇脚处,天下太平的时候,大方镇极为富庶。

    队伍在天黑之前到达大方镇,这里的看起来已经有些破败,虽然还有不少客栈饭馆经营,却因为没有钱修缮被毁掉的房屋,所以让人觉得有几分凄凉。

    大方镇这里也有燕山营的眼线,所以当车队一到这,看到马车上插着的旗子,大方镇里燕山营的人就认了出来。

    “请问可是冀州永宁通远车马行的朋友?”

    一个看起来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抱拳上前问了一句,李叱点头道:“是,请问你是?”

    那汉子笑道:“我叫胡山寺。”

    然后压低声音说道:“燕山营的人,请问二当家在不在队伍里?”

    李叱笑道:“我就是李叱。”

    那汉子楞了一下,连忙后撤两步,再次抱拳行礼:“胡山寺拜见二当家!”

    李叱连忙下来,扶着胡山寺的胳膊说道:“都是燕山营的兄弟,胡大哥不要这么多礼。”

    他问:“是大当家安排你在这的?”

    胡山寺道:“是大当家安排我们来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十来个兄弟在大方镇,主要是监视着冀州城里官军动向,若官军往北走,我们立刻就能察觉。”

    李叱嗯了一声:“大当家安排周密。”

    胡山寺问道:“二当家是要回咱们山寨吗?现在回去的话,大当家可能不在山寨,前阵子咱们山寨接连拿下定州和信州两地,大当家可能会去巡视。”

    李叱一惊。

    又问道:“拿下定州和信州两地?这么快?”

    胡山寺道:“我也是听前两日来巡查的兄弟说起,说是山寨里来了一个能人,好像叫郑什么来着,没记住,他向大当家献策,一举拿下两城,听巡查的兄弟说,好像大当家要重赏此人,说不得就是咱们燕山营的第八位当家了。”

    李叱笑着说道

    :“这是好事,拿下定州信州两城,便是燕山营前边的两座堡垒,官军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胡山寺道:“可不是,所以大当家格外高兴,我还听说,大当家似乎要把冀州之内各城巡游的事交给这位新当家的,让他熟悉一下冀州各地,看看能不能尽快再拿下来一些州县。”

    李叱点了点头后问道:“这位新当家,你可还记得叫什么名字?”

    胡山寺仔细回忆了一下,摇头:“我也是笨,实在是没有记住,只记得姓郑,好像叫什么恭。”

    李叱笑道:“记不住也没事,以后会见到到。”

    他看向唐匹敌,唐匹敌笑道:“如今这样的世道,能人辈出,都不容小觑啊。”

    与此同时,信州。

    州府大堂里,虞朝宗在主位上坐着,笑呵呵的说道:“连下两座大城,郑恭如当居首功,我要说话算话,所以现在我就正式交代一句,郑恭如兄弟从今开始,就是咱们燕山营的八当家。”

    所有人都看向郑恭如,郑恭如连忙起身一拜道:“多谢大当家恩惠,我初来乍到,实在不敢担此重任,也不敢位列诸位前辈之上,所以还请大当家收回成命。”

    虞朝宗道:“你小瞧了咱们燕山营的兄弟的气度,你有本事,就不会有人不服气,若你担心不能服众,那就再拿出些本事来。”

    他语气忽然一转,看向郑恭如说道:“我听闻,云隐山中有隐居高人,医术天下无双,若是能得这些高人相助,对咱们燕山营的兄弟们来说便如同多了一次活命的机会。”

    他起身走到郑恭如身前说道:“你就以燕山营八当家的身份去请云隐山的高人出山,切记不可鲁莽,若说得动人家就说,说不动就不要强求,医者仁心,在这个世道,都是菩萨,我们这些人,从不会加害医者。”

    “遵命。”

    郑恭如俯身道:“那我明日一早就出发。”

    虞朝宗在郑恭如的肩膀上拍了拍道:“真的是后生可畏,你这样的年纪,如此思谋着实罕见,咱们燕山营的二当家,我兄弟李叱,也和你年纪相仿,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郑恭如的心里骤然一紧,好像冷不丁的被狠狠捅了一刀似的。

    李叱?!

    听到这个名字,郑恭如的双手都在袖口里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郑恭如立刻俯身,不敢露出一丝不对劲的表情,借助俯身掩饰着说道:“那,以后见到二当家,还要向他多学习。”

    虞朝宗笑道:“你和他年纪差不多,应该会有很多话能聊,想来他也会敬重你这样的年轻人。”

    郑恭如道:“倒是真有几分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二当家了。”

    第二天一早,郑恭如就带着高禄和数百人离开信州,走了一天后,他们找了个地方住下来。

    郑恭如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这一夜一天都心神不宁,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叱居然已经是燕山营的二当家了。

    他想跑,马上就跑,可是又不甘心。

    沉思许久,他忽然吩咐道:“来人,去寻一些香来。”

    不多时,他手下人寻来一捧供香,郑恭如把香都点上,咬了几次牙,最终一闭眼,把这些香朝着自己脸上猛戳了几次,戳的满脸都是烧伤痕迹。

    他一把将香扔掉,双手扶着桌子,身子都在不停颤抖。

    “李叱!”

    他咬着牙自言自语道:“这些都要算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