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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娘记不清自己小时候时的很多事情,但有一幕她记得很清。
那时,她只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是谁,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只知道每天想方设法地填饱肚子。
她从记事起,就一直乞讨,一直偷、抢,但就是这样,自己也常常吃不饱。
她跟着一群孩子结伴作案,牢头狱房她不知去了多少次了。
她又因为是女孩子,所以常常被人欺负。
她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啊,就是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馒头。
有一天啊,她把自己偷来的两个馒头藏在衣服里,一蹦一跳地回破庙里。
庙里的气氛低迷,因为很多人忙活了一天都没有收获,但突然闻到了馒头的香气,立时骚动起来。她没有在意,把馒头拿了出来,很多人看着她手里的馒头,就不由得动了心思。
她那时心思太单纯,只顾着防备外面的人,却不知道有些时候,自己人也是丑恶的。
她只顾着防备那些大人,却忘了有些时候,小孩子也是可怕的。
“还给我,这是我的。”她一面被几个男孩子拉扯着,一面绝望地喊着。
她也已经整整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她也好饿。
领头的那个男孩子刮了刮她的脸,对着她吃起了香香的馒头,另一个馒头被分给了拉她扯她的小弟,她用手去够,拼了命的去抢。得来的只有践踏与侮辱。
馒头最后被吃光了,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这些人。
那领头的男孩子被她看得有些怕,害怕她会被逼急了做出什么事,就让那些小弟又狠狠地打了她,把她的双手和一条腿都打折了。把她扔在了破庙外面。
那天,可真冷啊,夜里还下起了雨,她感觉自己就剩下一口气了。
快要死了吧,她这样想。
但是她好恨啊。
她斜着肩膀,把上身微微地撑起来,又用那条唯一能动的腿,推着身体,想一坨烂泥一样匍匐着前进。
雨水打落在她自己的身体上,从自己破烂的衣服上刺入,不一会儿,她全身都湿透了。
冷,好冷。
但有一种执念,让她在泥里忍着疼,忍着冷,慢慢地爬。
她从泥里用口叼起了一块带着尖的石头,这石头不一会儿便把自己的口磨破了。
终于到了庙外,她艰难地爬过台阶。
庙里的那些孩子都已经睡着了,鼾声伴着夜雨,或许他们觉得很舒服惬意吧。
她越发恨了起来。
她的下巴因为叼着石头,已经又酸又麻,她朝那个领头的男孩子爬去。
她终于爬到了他的身旁,那个男孩子感觉到了什么,不在意地动了动。
她凑了上去。
她的眼睛变得很深,把石头叼向了那个男孩子的喉咙,向下狠狠地压了下去。
血,溅了她满脸。
她害怕了,她不知道杀人那么可怕,但是她隐隐有一种快意。
她的眼蒙上了血,她的意识变得模糊,她想她应该快要死了吧。
她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阳光刺得她的眼生疼,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她以前听乞丐婆婆讲,想他们这样受苦受难的人都是会上天堂。
她,这是到了天堂吗?
不,应该是地狱吧,毕竟她已经杀了人,但是,地狱里也有阳光吗?
她身边有一个黑衣服的男子,她看着他,他眉眼如画,眼睛里透着温暖,一下子便走进了她的心里。
他告诉她,要好好养伤。
她看了看自己,血迹已经洗掉,伤已经包好了。
她恍若做梦,原来我还在人间,她竟有些庆幸,也有些失望。
那个黑衣服的男子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她竟然有点喜欢他,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动心的滋味。身上的苦,好像也减轻了几分。
她的伤终于好了,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摇了摇头。
“好吧,那你就叫阿茗,好吗?”
茗,明,光明。她喜欢这个名字。
但是,她那时还不知道,这个茗不是光明的明。
他教她识字,习武。
他问她,“你想不想成为一个能保护自己的人?”
她笑着说,“想。”她在心里甜甜地想,不仅要保护自己,还想保护你。
在那一天,他却把她带到了炼狱。
她看着这里的人,有的和她一般年级,有的比她略微大一些。她看着有人在她面前被打死,她害怕极了,她拽着他的衣袖,“我们可不可不要在这里。”
他看着她,看的她十分心惊,好像下一刻他便能杀了她,他告诉她,“你在这里,还有一线生机,或许能活着,但如果你离开了,就只有死。”
他笑盈盈地拨开她紧紧拽着自己的手,把她推了进去。
她的心好凉。从此,他成了她不能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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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茗到了佩州已经三个月了,她是被上头的人安排到这里的,她名义上是莺燕阁的一名歌妓,实际上却是这莺燕阁的掌舵人。
在这里,无人唤她“阿茗。”
只唤她茗娘。
她负责把江氏带来的货往上递交,这几个月下来,她做甚好,还因此得了上头的赏。
有一天,她做完自己的事情,同莺燕阁的一位姐妹华英乘船游湖。
碧波荡漾,清风徐来。
“咚珰。”她听见船被撞了的声音,便拨开船上的帘子,原来,是钱员外出来赏玩。
钱员外见是茗娘,本来十分的怒气变成了三分,“原来是茗娘啊,不打紧不打紧,既然同是赏风景,倒不如一起。”
茗娘看着钱员外笑嘻嘻的样子,心里十分警惕,对方人很多,自己会武功倒可以脱身,但有一个华英,却是有些难。
她想了一会儿,倒不愿起争执,“好。”
钱员外原本还客客气气,渐渐的,言语便轻薄起来,过了一会儿手也不安分了。
茗娘把华英护在身后,“多谢钱老爷,不过,我和华英卖艺不卖身。若老爷有雅兴,请听茗娘一曲。”
钱员外眯着的眼眨了眨,“好。”
茗娘朝钱员外一拜,示意华英奏曲。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一曲毕,钱员外拍着手,“好好好,不愧是莺燕阁的头牌。那么,我们不如”
茗娘笑着说,“留茗娘一个人就行了,若把华英也留下,茗娘会吃醋的”
钱员外看中的本就是茗娘,倒对华英也不甚在意,挥了挥手,“好好,让那小丫头回去吧,我就要茗娘一个。”
见华英上了船荡远了,钱员外是必然追不上了,茗娘便偷偷靠近船边,她笑着对钱员外说,“茗娘说过,茗娘卖艺不卖身,钱大人怎么就不信呢。”
她说着便纵身跳往湖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