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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梦走到云歌书舍的门前,但不打算进去。
在城市这座茂盛的森林里,马路是河流,汽车是小舟。
而人走在人行道中,就像走在岸上。
何梦今天穿一件淡蓝色的上衣,白色的翻领露出白皙的玉颈,银色的纽扣倒映着城市中绿色的树或蓝色的天。
棕色的皮带系在盈盈一握的腰间,再下就是深蓝的裤了。
张爱玲说:“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言语,随身带着的一种袖珍戏剧。”
何梦自然不是不会说话的女人,但她很多时候也懒得说话。
她纤细的柳叶眉间蕴着一些思索,昨晚,她与丈夫吵架了。
她能从丈夫那略微含糊的吐字中推测到对方肯定是又喝多了酒。
他清醒时从不会说她的不是,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被指责的,对于婆婆,她是一个毫无瑕疵的媳妇,对于丈夫,她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妻子。
唯一可以被诟病的地方,就是她不是一个传统的女性,像男人的影子一样跟随着他,做他的附属。
而这一点,也就是丈夫昨晚喝醉之后发脾气的理由。
乳白色的灯光洒在紫色的被褥上,像是阳光洒在花丛,金色细纹的菊花爬满整个火红的窗帘。
窗开了一角,灯光外还是灯光,楼层太高,挡住了月。
从手机里倾泻出悠扬的乐曲,像月光从手机里倾泻出来。
何梦抬起白皙的手指,按了下去。
有些未哑的男声开始响起,你能从这小小的手机里听到另一个小小的世界。
那里面有微微的鼾声,有嘴唇嗦粉时清脆的嚯嚯声,你甚至能想象出那方小世界里充斥着男性的汗臭味。
然后是浓浓的酒味,那酒味简直要从手机里溢出来,弥漫到这一个清香整洁的空间里。
那个沾着酒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说何梦啊,你知道吗,我心里苦你知道吗?我”
何梦眸子里漾着平静,妩媚勾人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像是火焰里夹着清冷的冰,是一种冰冷的诱惑,“你想说什么,就说。”
于是那个沾满汗味和酒味的声音继续倾泻着,“你说你为什么不能陪在我身边,像其他妻子一样不可以吗,我觉得我娶了媳妇,跟没娶媳妇是一样的,你说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挣那几个臭钱。还有,你一直待在龙城是为什么,是不是是不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
酒话有可能是真心话,但绝不能当做正经话,何梦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她是一个绝对冷静的人。
什么时候该热情,什么时候该温柔,什么时候该严肃,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笑,她全部都能分得清楚。
也许这样的性格在夏诗宇眼里就是老古板。
但何梦就是何梦,她不拖泥带水,也不优柔寡断,她是好媳妇,好妻子,新时代的好女性。
酒话是当不得真的,但说酒话的人却会当真。
也许那个趁着醉意说话的丈夫明天不会记得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一定会记得他的态度,以及她的态度。
所以她不能假装服软,因为明天他会觉得她是真得服软了所以得寸进尺。
然而她也不能沉默,因为明天他会觉得她的沉默是对她错误的默认。
也许他不会记得他具体骂了她什么,但他一定还记得他骂了她。
所以这种情况,即便他说的是酒话,她也一定要据理力争。
只有这样,明天他醒了酒,才会来同他道歉,或者不会道歉,他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但她会打电话过去,有些事情她允许他糊弄过去,但有些事必须说清楚。
丈夫又骂了她几句,无非就是不守妇道等等等等,他水平有限,骂来骂去也只有这些。
可能还有人会问,她为何会选择和他结婚,这个不难回答,不用说太多的因缘际会,只需要放眼看一下我们四周,这样的结合一定不在少数。
这不过是一件既定事实而已,完全不必揣测当事人是抱着怎样的态度去结合的。
“骂完了吗?”桃花瓣似的嘴唇里倾泻出威严的话语,就像温柔的小溪里突然泛起巨大的水花,“我说一句,首先,我是你的妻子,但不是你的仆人,我有权利选择和你待不待在一起工作,就像你也可以选择来龙城工作一样。然后,你说我在这边,是不是因为我有了其他喜欢的男人,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何梦,不相信爱情,也不稀罕爱情。”
何梦嘴唇剧烈地抽动着,鼻子里喷出急促的气息。
高耸的胸脯随着她的激动微微颤抖着。
她生气了,尽管对方是一个醉汉。
有时候,这样做,只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
而且平时她也没有机会和丈夫吵架的。
所以有时候吵架是一种精神上的需求,它可以有利于人们发泄他们心中堆积的负面情感。
不管是谁,都会有负面情绪。
除非像陈晓歌那样,知晓了太多的东西以后,也就看透了,解脱了。
只不过那样的陈晓歌如果放在夏诗宇眼里,一定只是个苦行僧吧!
收回了昨晚的思绪,何梦白皙的手指拨通了丈夫的号码,丈夫今天没打电话来。
于是她就打电话去。
电话没通,于是她又拨了另一个号码,是丈夫单位的号码,只不过她很少用。
虽然没存,但她却能背下来,她记性很好。
“喂!”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像是月光下的溪流。
“不好意思,打错了!”桃花瓣似的娇媚的嘴唇吐出温热的话语。
丈夫单位是一个工厂,没有前台,一般都是老板娘接电话,那是个有些尖细的声音。
饱含着媚意的眸光洒落在屏幕上,确实按错了一个键,于是修长的手指又戳了上去。
林酒儿望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刚才有个女人打错了电话,竟然打到她这儿来了。
她今天上面穿着雪白的衬衫,下面套一件大红色的裙子,简单地扎了个丸子头。
她水汪汪的桃花眼洒落好奇的眸光,洒落到静静躺在桌子上的电话上。
怎么会有人打到这个号码上来呢?
这卡是以前在海港市读大学时办的,虽然回到龙城上班,考研也是报的龙城的大学,顺理成章地换了龙城市的手机号码,但海港的号码也没扔,毕竟是大学四年的回忆啊!
同事小月板着脸就过来了,像是脸上铺了一层寒霜,怪吓人的。
“怎么了,月宝宝。”漂亮白皙的手掌就要递上安慰。
却被烦躁的手臂打了回来,那张铺了寒霜的脸上吐出一样铺了寒霜的话语,“别碰我!”
现在是午休时间,同事们刚吃完饭,有一些好奇宝宝围了上来。
林酒儿水灵灵的眸子里似乎要滴出委屈来,这是人自然的情绪表现。
于是,有些好事的男同事看不下去了,都来替林酒儿帮腔起来,“怎么能这样呢,酒儿也是好心嘛!”
还有人这么说:“本来长得就不好看,这一发脾气,就更不好看了!”
“够了!”小月像是被男同事们的话刺激到了一样,声音里有些颤抖。
小月心中很不好受,像是有一把生锈的铁刀在不停地戳一样,戳痛了伤口,还留下铁锈在那里硌得生疼。
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林酒儿,能不能老是一副装可怜的样子,天天勾引男人啊!”小月的男朋友就是被这样的女人勾跑的。
“你”樱桃一样娇嫩的小嘴微微颤抖着,从没骂过人的嘴唇只能给出不痛不痒的还击,“你不要诬赖人!”
“我诬赖人,那你说,你这样的表情,是装给谁看的?”小月讥讽地说道,受脾气使然,这都是正常的反应。
“我”漂亮的小嘴一时语塞,但从小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心里像有一个塞子堵住一样难受,樱桃小嘴上依靠本能吐出一些软绵绵的话语,“我没有给谁看,你好好说话。”
“没有给谁看,那为什么”小月想表达林酒儿扮狐媚子勾引别人男朋友,又缺乏证据,只好改口,“为什么不正常一点,就是不那么容易哭,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
“我我很坚强的!”林酒儿樱桃似的小嘴倾泻出好听的话语,她确实认为自己很坚强,因为她被冤枉了,她也没哭。
小月瞥了一眼,看见林酒儿欲哭又忍住不哭,那更添了些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就更加悲愤起来。
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欢这种楚楚可怜的类型?
如果让陈晓歌来评判,他一定觉得世间的女子都成性格,喜怒哀乐贪嗔痴在他眼里都同样很有趣味,同样都是风景。
如果让夏诗宇来评判呢?从他选的女友来看,林酒儿就不是他的菜了呀!
话说回来,林酒儿和小月之间,不过是小女生之间的拌嘴罢了,也许时间过了,气就消了,都不是小心眼的人。
其实她们才是最正常的吵架,不像陈晓歌,不像夏诗宇,不像何梦,后者的吵架对象原本就弱于自己,又怎么吵得尽兴。
只有像林酒儿这样和对手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能吵出点激情和火花出来嘛!
日子过得久了,总会堆些鸡毛出来,感情处得久了,总会擦出点矛盾出来,那就索性添把火吧,日子才会越烧越红火,感情才会越烧越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