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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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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咕咕,咕咕咕”

    墓灵鸟的鸣叫声在行远的头顶不停的响着。

    行远逐渐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冰雪覆盖的世界,只在一瞬间便把睡意朦胧的行远惊醒。

    原来,又是一场梦。

    他已经离开婆婆五年了。

    漂泊的路途是孤独的,这样的梦境时常让疲惫的行远重拾信心。

    仿佛那些童年的故事,是他记忆里最温暖的东西。

    也是他在世俗中坚持到今天的理由。

    世俗在他的眼里是肮脏,破败,贫穷,混乱的。

    也或者,这个世界连世俗都算不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过着东躲西藏,穷困潦倒的生活。

    再或者,那连生活都算不上。

    形而上的行尸走肉罢了。

    不过好在,行远内心还是住着一个大草原的。

    那个真实的草原,充满了牛羊骏马,虫草雪莲。

    他相信,婆婆让他从一个象牙塔的世界里出来,一定有她的道理。

    行远衣着像往常一样单薄。

    白雪皑皑的田野,让行远视线所及的世界里多了些凄冷。

    他淡定的裹了裹披在身上的草衣,打了个哆嗦后自言自语:

    “这里应该是北疆世界的尽头了吧?”

    同样的话,他每年都会说许多遍。

    从10岁,到15岁。

    五年时间,行远的调皮与稚嫩已经不复存在。眉宇间平添了一丝丝褶皱。

    行远嘟了嘟嘴唇,吐了口口水,自言自语:“该死的,这又是哪儿?听婆婆说极北地区四季如冬,大概就是这里吧?”

    声线清浅,满身疲惫。

    行远的不羁与傲慢,在多年的漂泊里被打磨的淋漓尽致。

    他又蹲起,抓了一把雪,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同时四处环顾。

    身后白雪上的脚印后一步总比前一步小些。

    也在映射着行远的疲惫。

    天色渐暗,行远丢下手里的行囊,取下包裹,拿出自带的粗布帐篷。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白雪镶嵌着草衣,透过贴身的粗布衣裳,使得行远的屁股被冰雪刺出冰冷的疼。

    但他毫不在意,习以为常。

    西侧的天边,突然出现一丝晚霞的余光,微弱凄美,却也让行远觉得一阵刺眼。

    随后,便在还没来得及撑起的帐篷旁、雪地里,又昏厥了过去。

    两天后:

    阳光逐渐把冰天雪地的世界褪去,青涩的麦苗在田野里露出尖角。

    湿润的麦田中央有一条“s”形白色的狭窄的土路。

    这里本没有路,走的村民多了,便有了路。

    行远正是趴在这条小路的中央。

    麦子从白雪里融化,视线可及,一片生机。

    北侧村落被许多树木包裹着,在行远视线的尽头处有点模糊。

    那里是驻灵村。

    在世俗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里。

    行远,不知道。

    驻灵村是修行者的驿站,也是精灵的天堂。

    传说这里从来不会被战乱打扰,非有缘人不可能闯入。

    大多数人都听说过这里的传说。

    有人信,有人不信。

    不信,是因为”精灵”在他们的观念里是虚无的,荒谬的。

    信,却也无缘者居多。

    仿佛上苍一开始就给整个宙宇做好了选择与区分。

    这里的人,总是与那里的人毫无交集,无从窥探,如同两个不同的维度。

    那些想要从自己的世界里跳出来,去向另一个世界的人,要么遍体鳞伤,要么心灰意冷。没有人能安然无恙。像极了惩罚。

    行远的婆婆与爷爷,或许就是后者,也是失败者。可奇怪的是,越是失败者,就往往越是不容易死心。

    或许,这就是爷爷把行远送出来的原因。他也渴望并相信着行远,能够逆天而行,并把这份上帝做好答案的、有关于命运的问卷,画个大大的错误。

    村落里隐隐约约响起了一阵孩子的歌唱。

    声音纯粹干净,在褪去冰雪的世界里开始有了一丝丝的回响。

    行远在这份哼唱中逐渐有了意识。

    行远听到歌声后勉强拖着疲惫的身体,嘴角间也勉强露出一丝丝笑意。

    笑声也疲惫的只能被他自己听见。

    上空的朵朵云翳,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云翳的色调惹的他辨别不清黑夜与白天。

    村里的空白土地上,精灵们像往日一样围坐成了一圈。

    头顶高耸的老梧桐树,枝叶繁茂,风一吹便会哗啦啦的响起来。

    枝叶,伴着晚风,飘落一地。

    “予玫,予玫......回来吃饭了!”

    村落深处隐约传出喊叫声。

    听着像一个婆婆。

    “来啦来啦”随后便是一个女孩的回应。

    行远依旧疲倦的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被稻谷包围着。

    晚风吹拂麦苗。

    冷意包裹着黄昏与行远。

    村落渐暗。

    轮廓模糊。

    精灵们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晚饭时分的予玫最喜欢自己端着碗筷,蹲坐在村口的桥头。

    凝望麦田,感受微风。

    这样,无论晚饭吃什么,都会有一份暖心的温热,填满心田。

    予玫的母亲也给过她一句承诺:“母亲晚上就回来。”

    如同行远一样。

    期待,失落,悲伤,郁闷,麻木,淡忘。

    予玫今年13岁。

    妈妈离开时,她8岁。

    比起行远似乎要幸运些。

    又似乎,更加不幸。

    ......

    “奶奶,那里有人!”

    予玫蹲在村头,指着行远大叫。

    予玫补充:“他倒在地上,好像死了!”

    “别慌!慌什么,奶奶看看。”奶奶用一口浓重的方言在后面院落里叮嘱。

    随后便朝着予玫径直走出。

    那是个土培的八合院子。

    奶奶身材佝偻,皮肤黝黑,有些肥胖,手里有一个很特别的权杖。

    她从予玫旁边路过,向予玫手指的方向望了又望道:

    “哪儿呢?在哪儿呢?”

    “就在那,您看不见么?他就在那呀”

    “好好好,奶奶老眼昏花,是看不见咯,予玫说有那肯定有。奶奶这就去看看。”

    “我跟奶奶一起去的!”

    说罢,予玫搀扶着奶奶,一同向行远走去。

    少顷。

    “哎呦,这孩子看起来怪结实。还有点气,死不了。”奶奶走到行远跟前时,行远依旧奄奄一息。

    行远一身草衣,脚上的草鞋也已破烂不堪,脚被血丝包裹,趴在土黄色小路上。

    不细看,如同残尸。

    予玫多有不忍,含着眼泪道:“奶奶,他怎么了?我们能不能救他?”

    “救,救,来,帮奶奶把他背起来。”

    别说,奶奶身材佝偻,但背起行远却毫不费力。

    “奶奶,他是谁?你认识他么?”

    奶奶思忖片刻道:“不知道,怪可怜里,哎...”

    奶奶是精灵里的长者,要判断一个孩子的来历并不是难事。但她一般不会让予玫知道太多。

    这对予玫是一种保护。

    奶奶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对于行远的来历与身世,奶奶也确实有一丝困惑。

    往年来这里的外人极少,近几年稍微多了些。

    大多是战争中东逃西串,被逼无奈才闯进来的。

    这让奶奶也很困惑,一度以为:

    或许是战乱让有缘人增加了吧?

    “婆婆,婆婆,你别丢下我,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行远忽然惊起。

    一席梦话,吓得奶奶跟予玫目瞪口呆。

    但随后行远就又昏了过去。

    “奶奶,他在说什么?”

    “谁知道呢,小孩子,别问恁多,问里越少,活里越长......”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别问了,咱们给他洗个澡,换个衣裳。让他留下来吧。”

    “嗯”

    ....

    奶奶习惯对予玫给予命令,很多时候,似乎看起来毫无情义。

    对此,予玫早已经习惯。

    并相信,奶奶是爱自己的。

    炊烟在村落上方缓缓升起。苍白如柱。

    夜幕降临,静寂无声。

    灶房柴火燃烧的声响,格外清楚。

    许多时刻,予玫会以为:

    似乎它在赋予白天即将结束的最后一个信号。

    那么准时,又那么的刻骨铭心。

    予玫总是会习惯的在一天将要结束时,忽然记起,妈妈并未出现...

    而后,就不由自主的哭了。

    “孩子?想啥呢?快点给奶奶抱点木材去!当心别摔着,啊!”

    奶奶在看到予玫快要哭出来时,便立刻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转移予玫的悲伤,最好的方式便是让予玫忙碌起来......

    如此,幼小的心灵,便在一日复一日的怀念、渴望、落寞、无人懂得的境遇中,慢慢的坚硬了。

    予玫天资聪颖,她可以适应每一份孤独与落寞。

    生活或者内心,都可以适应。

    积郁成疾,这是旁人都懂的道理。

    予玫的爷爷也不明白,为什么奶奶就不能让予玫好好发泄一下呢,哭出来不好么?

    驻灵村的夜:虫鸣、枯枝坠落声、院落外的流水声,成了予玫治愈自己的良药。

    予玫爷爷每天也会在予玫睡前,给她讲个故事。

    予玫爷爷的故事总与奶奶不同,因为爷爷与予玫和奶奶不同,他是个普通人。

    这是除了予玫与奶奶之外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予玫性情内敛,不善言辞,对于秘密,她可以做到绝对的守口如瓶。

    每当听完故事,予玫便会心满意足的睡过去了。

    每当翌日清晨醒来,她依旧是那个文静懂事、可爱的精灵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