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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星空下,月光皎洁,深夜的微风里却似有些凉意,让人难免寒毛直立,尤其在这偏远的乡镇里,山间里浮起了淡淡薄雾,幽静的夜幕之下,万物俱寂,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貌似也打不破小镇的宁静。
凌晨四点的姜家小店,依稀的亮着灯光,门口还站着两位魁梧的大汉,一动不动。店内,姜河陪坐在父亲的一旁,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老人,却不敢出声,姜树文也显得格外的拘束,场面让人好不自在。甘悦跟随父亲甘启龙早已经回了家,毕竟是老姜家的家事,外人也不好参与。此时只剩下老、中、青的三代人坐在店内,店里的电风扇吱吱作响,却还是让老姜的额头大汗淋漓,那老人沉默不语,只是一直在打量着姜河,店内的气氛也显得尴尬起来。
姜河怼了怼姜树文,老姜惊了一下,吱吱呜呜的对着老人说:
“额,师傅!您说这么多年不见,您突然就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呢?”
那老人倒是一脸生气了起来,吹胡子瞪眼的说:
“哼!我倒是想知会一声来着,你说,我找谁去知会啊?一下二十多年,天南地北的哪里去找你们知会啊?我又不是神仙!我也是多方打听,长途跋涉,才找到这里!”
姜河听着父亲和老人的对话,感觉有点懵圈了,刚才老爹还管这老人叫着爸,怎么一下改口叫师傅了?这两人的关系怎么这么乱啊?自己该怎么称呼这面前的老头啊?是叫师公?还是的叫爷爷?姜河一下都想不明白了。
姜树文推了推姜河,而姜河却有点怯懦,连忙屁股往后移了移,低着头默不作声,任凭姜树文怎么推搡也好,就是不抬头,姜树文被姜河这不争气的样子气得不行,而一旁的老人则微微笑了起来,和蔼可亲的说:
“哈哈哈!这就是我的外孙吧?倒也一表人才,憨厚可爱,叫什么名字啊?”
姜树文连连答到:
“是的!爸!这傻小子叫姜河,是我不争气的儿子,也是您的外孙,平常就傻傻呼呼、莽莽撞撞的,让您见笑啦!来!臭小子,赶紧的叫外公!”
姜河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外公,那老人听到也乐呵呵的答应了一声,这下倒让姜河没那么紧张了,微微抬头看了看,但又快速的低了下去,深怕老人看见,老人看到姜河这般羞涩的样子,顿时觉得这小子越发的可爱,笑得更大声了!
“树文呐!我这外孙倒是像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一举一动都像极了那个年纪的你,傻傻呼呼的,当年和我学厨的时候,你小子也是这般的憨气,学东西也慢慢悠悠的!这小子倒是比你那个时候长得帅气得多了!”
姜树文听到自己岳父的话,不知是批评还是夸奖,既然弄不清,就干脆附和着笑了起来,姜河看着两人笑得热闹,自己也呵呵了起来,一时间,宁静的月色下,祖孙三代,其乐融融。
“哦!对了!小芸在哪儿啊?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她现在还好吧?”
姜河和父亲听到这么一问,一下子脸上都变了颜色,空气中又沉浸了下来,老人见两人沉默不语,便更加急切的追问着,姜树文搓了搓手,慢慢的回答道:
“爸!小芸在三年前,因为一场重病,已经安息了!”
姜树文说着,眼睛里似乎还在泛着泪花。老人一下舌桥不下、大惊失色,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差点没晕过去,两眼老泪横流,叉着手,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捶胸顿足、追悔莫及的说:
“我!我还是来晚啦!是我的错啊!没想到这一来,便阴阳两隔,永世不得再见呐!哪怕是她还是不能原谅我,就当着我见一面,我也能宽慰许多啊,如今,让我怎么回家去和她的妈说啊!我们都老了,承受不了更多的打击了!她妈要是听到这个消息,我怕她承受不住,蹬腿去了!”
姜树文见岳父如此悲痛,连忙起身安慰,帮岳父捋着胸口,姜河赶紧拿着纸巾递给姜树文,老姜一边擦拭着老人的眼泪,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说:
“爸!您也别伤心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我们谁也不能够去左右,小芸最后也对过往的事情慢慢释怀了!甚至还特别的想念你们二老,我们之前也打算厚着脸皮去上海拜访,怎奈,小芸一下病来如山倒,最终还是没有完成她最后的宿愿,我也是愧疚难当,我对不住您,没有照看好小芸,是我该死!”
老人摆了摆手,握住姜树文的手,眼泪还不住的往外流,内疚的说:
“树文呐!不怪你啊!二十多年前的我如果能像今天这样放下执念,成全你和小芸,想必你们也不至于此啊!是我害了小芸的一生,害了你们啊!小芸现在已经猝然长逝,我现在也只能求得你的原谅了!看在我现在一把老骨头的份上,大半截都进了黄土的人,你能原谅我么?原谅我这曾经对你们心狠手辣的人?”
姜树文望了望一旁的姜河,一脸欣慰,什么大仇大很的,都早已被时间慢慢冲淡,最终消逝殆尽,人这一辈子,不能老活在过往的回忆当中,尽情的享受当下的生活,有着温馨和睦的小家,有着有滋有味的美好回忆,有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就已然知足,又何谈过往的恩怨情仇呢?老姜平复了一下心情,真心实意的对岳父说:
“爸!以往的事,我和小芸早就没有在意过了,我们两个在这个僻静的乡镇里生活得很开心,尽管,小芸最后重病缠身、撒手人寰,但已然很感激他人生中的这段旅程,您依旧是她尊敬的父亲!我们!依旧是她牵挂的家人!”
老人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悲痛之情,声音一度的哽咽,眼泪顺着脸颊,流过发白的双鬓,点点滴滴的打在衣领上,过了好久,才止住泪来,此时的他已经是双眼红肿,哀愁满面,发着嘶哑的声音对老姜央求说:
“树文啊!明天!你带我芸的坟前看看吧!也算作为父亲的我,对她的一份思念和告别!”
姜树文点了点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依然是凌晨的五点,天际将要慢慢的泛白,新的一天也即将来临,几人都还没有休息,一旁的姜河早已经是睡意朦胧,便对岳父说道:
“爸!也快天亮了,您叫司机跟着我们回家吧,暂且休息一下,等您醒了,我和您孙子再陪您一起去看小芸!好不好!”
老人表示同意,老姜便招呼姜河搀扶着外公,上了车,并向司机叮嘱了几句,让他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们,然后,关上店门,在门上写了一则告示:
“家中有事,歇业一天!敬请谅解!”
老姜将钥匙别在腰带上,发动了自己的小货车。
老人上车后也许是背上过度,又或许是旅途劳累,一下就昏睡了起来,姜河看着外公的车内甚是奢华,自己与这些倒显得格格不入,浑身的不自在,见外公已经熟睡,便跳下车来,窜上了自家的小货车,姜树文本欲责怪姜河,看到他一脸尴尴尬尬,便也明白其中缘由了,毕竟,这孩子土生土长,还是没有见过这等的世面,还是原来的质朴让他觉得心安。
早上的朝阳慢慢的升了起来,乡镇崎岖的小道也渐渐显现出来,薄雾渐渐散开,和风温暖的吹向车内,早起的老人老远的看到小姜的小货车驶来,纷纷挥手招呼着,姜树文一边开车,一边向外一一寒暄回应,姜河摇下车窗,晨风呼啸着吹动着他的发丝,想着凌晨发生的这一切,感觉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姜河深吸一口早晨新鲜的空气,一时间,思绪万千,睡意全无。
而姜树文却一如常态,忙着和乡民打着招呼,姜河盯着窗外的风景,自言自语的问父亲:
“老爸!我的外公.....!我的外公叫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您都没有和我说起他?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又为何对我们如此的歉疚?二十多年以前你和我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姜河这一连串的疑问,姜树文也没有急于作答,而是缓缓的降下车速,长嘘了一口气,一下很多往事涌上心头,慢慢的说道:
“二十多年前的我,那时还投身在你外公的门下,学习厨艺,你的外公名叫林仕荣,当时他已经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名厨,并担任着上海滩里数一数二的酒店大厨,那时候的我天资愚钝,远不及其他拜师学艺的弟子,却也踏实肯干,任劳任怨,你外公可能看到我的这小点能耐,便常常私底下耐心的教我,那时,我在他的指导下,受益良多,慢慢的,我的手艺也有所增进,你外公便常让我当他的助手,忙前忙后。
后来,你外公的名号越来越大,在厨师界人尽皆知,深思熟虑后,干脆自立门户,带着几名徒弟开始单干!也就是哪一年的夏天,我遇见了师傅的女儿,也就是你的母亲——林芸,她有着特立独行的性格,天性开朗、乐观,不拘泥于世俗,让我一见倾心。
可是,当时你妈对我可是没有一点感觉,我便死缠难打,苦苦追求,终究难获芳心!”
姜河这下听得入神,向着父亲追问着:
“然后呢?后来你怎么追到了老妈呢?还是凭着那股子傻劲?”
姜树文说道这里,脸上冒出了得意的笑容,扬起额头说道:
“面对我的追求,你妈虽然无动于衷,但也没有一下拒绝,有一天,她不冷不热的对我说,要是我能为他做一道地道的红烧鮰鱼,他也许能考虑考虑。当时我见这事有戏,便立即许下承诺,一定让她尝尝我做的地道红烧鮰鱼,第二天,我便央求你的外公教我做这道菜,老爷子和我执拗不过,便指导了一二,之后,我除了白天工作,晚上就一直呆在厨房做鮰鱼,整整半年,我才掌握到了那道菜的精髓,帮我试吃的师兄弟们半年内看到鮰鱼都想吐了!最后,我端着菜给我未来岳父品尝,才得到他的首肯!”
姜河很是激动,津津有味的说:
“没想到!一条鱼成就了你们的爱情啊!”
姜树文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说:
“倒不是那条鱼的关系,当时,我端到你妈面前的时候,她也没吃几口,她好奇的是,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让我坚持了半年,因为这个,她才愿意和我交往的!”
“那刚才听外公说来,好像是你们两个的感情没有得到他的同意?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姜河斜着脑袋,好奇的说。
姜树文抿了抿嘴,对姜河说道:
“当时,你的外公事业才刚刚起步,很多事情都要亲自处理,我一直想找时间和他说明我和他女儿的关系,可一直就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后来,你妈也很少来找我了,看得出她当时似乎有什么心事,但又不愿讲出来,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就听到你妈和当时上海有名的餐饮大亨结婚的消息,你妈从此也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当时的我,心如死灰,便决心准备离开上海,远走他乡,可念及当时你外公的恩情,我才暂且多待了一些时间。
一年后,你妈生了一个女儿,便被那家重男轻女的家长们嫌弃,日子过得是如履薄冰,本来是嫁入豪门,却因为生了女儿而地位卑微,而当时他的老公也是出了名的在外花天酒地,浪荡公子哥一个,你妈一气之下,与那人离婚,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到了娘家。
回到娘家之后,你妈也不招你外公的待见,当时你的外公凭借着在餐饮界的广阔人脉,事业正如日中天,可偏偏这个时候,自己女儿离婚的事情,涉及豪门,被媒体们传得满城风雨,你外公觉得脸上蒙羞,对你妈老是冷若冰霜,你妈常年抑郁,独自一人离家出走,不久后,便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找到了我!
那时候我才知道,当年她突然结婚,并非自己情愿,而是你外公的亲手撮合,你妈当时很是反对,和你外公经常吵架,后来你外公为了自己的事业发展,从师兄弟们那里了解到了我和你妈的恋情,便以此作为要挟,对你妈说,如果她不答应嫁过去,那么,你外公将会让我的名字在整个餐饮行业臭名昭著!说实在话!当时以你外公的名气,随便在媒体那边做些评价或者说些负面的话,真能断送了一个厨师或者说一个店在上海发展的前程!当时,你妈为了成就我,才委曲求全的嫁入豪门!”
姜河听到这里,气得瞪大了眼睛,手握拳头,朝着车门一砸,差点把门砸开,嘴上怒气冲冲的说:
“哼!这老头没想到是如此一个卑鄙无耻的人,我才不要认这种人当外公!也不要这种人进我们家的家门!难怪爸从来没有提起过!这种人简直冷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