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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尘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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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煞华教,稔胥林。

    一轮浅阳,千竿翠竹,繁茂山林。嫩绿峭拔的竹梢高过阁楼,偶有伶仃的飞鸟匆忙掠过苍绿的枝头,唯恐被此处将要发生的事殃及。

    茂密的枝叶下,一个身着牙白裳衣的女子正慵倚着树干,浅睡假寐。

    “该睡够了,开始罢。”随着话音的响起,一个身穿白色裳衣的清冷女子现身于此处,手上还提着一柄长剑,缓步走向浅寐女子倚着的树前。

    不用睁眼,南亦便知道这人为何来此。想到最近几乎不眠不休的对战训练,她心中便升起了一阵烦闷。

    结束训练的方式只有一个,只需击败对方即可,但她目前还没能耐做到那一步,不过也就仅限于目前而已。

    “葵戈,仅一年,我定败你!”南亦微睁眸眼,毫无情绪的话从她的娇唇中道出。

    说完,南亦便从枝干上翻身而下。

    无视葵戈的存在,南亦踩着层层枯叶,径直走向不远处的石台,拾起搁在石台上的琰琴,携于左手,右指随后抚上琴弦,待战。

    葵戈见南亦已准备就绪,轻声对她警告:“该唤师傅。”

    话落,葵戈左手上的长剑锋芒一闪,磅礴剑气震动节节枯木,劈空一剑正面刺向南亦。

    与此同时,南亦玉手轻挑,信手拨弹三弦中的一玄一赤音弦,而余下的那根泛着银光寒芒的丝弦,她却丝毫未碰。

    琴声激昂,高亢却不突兀,雄厚寒力携着杀意融进悠悠琴音,迎向扑面而来的凌人剑气。

    随即,震耳欲聋,寂然无声,胜负已定。

    余波威震,木影摇曳不定,枝影交错层叠,翠竹俯身,娇木折腰,落木纷纷。零星落叶嵌入石台上新老纷乱的裂缝中,旧叶未退,新叶更生。

    同以往那般,胜利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即便是分毫之差的距离,那也是无法跨越的沟渠。

    这方,一道刺眼的鲜红于南亦的嘴角处渐渐溢出,滴落琴身。

    此刻,她眸含坚定,视线紧锁于那抹渐行渐远的孤绝背影,见其融入了黑暗才作罢。

    葵戈今日下手还真重,不过这也恰好符合自己的意愿。

    视线扫移这方战场,看着这半年来周围越发残败的景象,南亦在心中不禁冷嗤一声。

    收回视线,接着便熟练地抬起右手往嘴角一擦,看着手背上熟悉的殷红,南亦的眸光微动,似想起了什么。

    君尤离那家伙还活着罢。

    想到这儿,南亦抬头望向参天古木,垂于身侧的右手猛地握紧,许是太过用力,掌心已然渗血,而她似没有感受到疼痛般,手中的力度丝毫未减。

    瑰丽的鲜红沿着指缝滴落而下,晕染了飘动裙摆,浸透了裸露黑土。

    片刻后,南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她的眸眼亦是一片冰寒,透射着决绝般的执着,这是对胜利的渴望和一个杀手该有的嗅觉。

    轻垂眸眼,南亦将视线定格于左手中仅有三根琴弦的琰琴上,低语:“突破至第三弦?”

    末了,南亦抚了抚她目前还无法驾驭的那根银弦,心中暗想:“每次拨弄这根银弦,心口处就痛得窒息,就像被什么紧绕割裂着。”

    而拨弹玄色琴弦时,却异常舒适,契合甚至温暖。

    这又是为何?

    离天剑宗千里远的安炉城,一座不大不小的铸器都城。城北一条不算很热闹却也不偏僻的街上,有着一处不算很宏伟但又不简单的剑阁。

    离都城百里远的僻静荒野,城外的一处林荫小道上,两个并排着的身影不急不缓地朝着林外迈进。

    慕攸寻看着身侧一脸悠哉的季柯觅,对他这名义上的表哥,在某一方面,他确实心生敬佩,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喂,攸寻,你看看这把匕首怎样?”

    “拿去,适合你。”这话立刻从慕攸寻的嘴中说出,熟练至极。

    目前,这是最明智的回答。

    穷辟刃,暗器排名榜上位列第三,通身以黑晶蛛骨为材炼制而成。其可幻化万千魔蛛虚影,影像的攻击力与其本体相当,带有剧毒,适于群杀。据说此刃出自沧云派第十二任掌门何千展之手。

    季柯觅的又一悲叹:“此话当真?话说,青也竟把她师父给她的武器转让给了你,哎。”

    幸得慕攸寻自认为自身耐力还算不错,不然非得一脚把他身旁之人踹飞,省得聒噪。

    当然,他并不会如此做,一是没必要,二是不可因小失大。

    毕竟,活下来的季族之人,可没什么良善之辈,尤其是玩儿针的人。

    数天的路程,沿途尽是人烟稀少的峥嵘嶙峋。眼看快到城门,慕攸寻想着总算能整休一番时,耳边却传来一阵琴鸣剑吟之声。

    对此,慕攸寻没什么心思去观看那头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与他并不相干。

    可总有那么一人对此事热衷不已。

    这不,心情大好,精力充沛的季柯觅渐行渐缓,步伐停留,折了个弯,直接绕过他去凑热闹。

    “一路上类似这种事情,表哥为何总想插上一脚?”慕攸寻心想,心中叹了口气,转念又想,“难怪临行前,青也师叔会那般叮嘱。”

    虽说心中暗自腹诽,但慕攸寻的脸上却依旧透着淡漠,浑身仍然散发出疏冷的气息,眸中不觉流露的几分妖冶,让他整个人的气场都有着一种鬼魅,淡漠与鬼魅的碰撞竟纠缠出了几分无法明了的魅力,捉摸不透,却甚是迷人。

    紧随季柯觅的脚步,慕攸寻踏着轻功立于季柯觅身后的一节枝干上,接着便习惯性的倚靠树身,这熟悉的站姿,他心中有着说不上来的感觉,周边好似缺了点儿什么。

    越是想,空荡的感觉越是强烈,这种事情他早已习惯,但他却不知为何不想放弃,毕竟有这样的感觉也是要看契机的。

    终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压下异感后,慕攸寻淡漠的看向前方,这位置恰好可以毫无阻碍地观看前方的交战。

    放眼望去,有三个身形在林间交错。一人剑势连绵,一人剑势威猛,唯独第三人的武器是古琴而非利剑。

    “砰”,“铮”,豪迈的剑吟和劲急的琴鸣交缠着,没人说话,只有剑光,只闻剑吟,琴鸣。

    三人中的携琴者为一女子,指尖不断地拨弄着琴弦,竭力抵抗另外两人的攻击。

    随着三人脚下走势的改变,女子被困中间。

    二人手中的长剑一翻,剑光闪过,出手快得根本无法用肉眼来捕捉,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但这对慕攸寻来说,他无需看清他们是如何出手的,只要他们的武器是剑器,那他们在他这儿,便注定没有赢的可能。

    此时,这场激烈的打斗逐渐进入了尾声。

    一剑刺下,隐约见女子险险避过,一道鲜红却染上了琴弦,随即只听得一声弦断之音。

    “寒禾之,把东西交出来。”剑势威猛的那人恶狠狠道。

    寒禾之闻言,怒火中烧,朗声斥道:“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我眼中可没什么正邪之分。”另一人接着话,扬声调笑,“哼,只有强者和弱者之分。禾之,别耽搁时间,你师姐可不在这儿。”

    寒禾之的右手携着梁琴,左指的鲜红还未干涸,正当她要拼尽全力再次动用音攻的时候,却发现她面前这两人的长剑剑意越发薄弱了。

    微微眨了眨眼,定目一看,他俩剑源的剑辉竟也没之前的强盛。

    着实令人好生奇怪,不过就她目前的处境而言,倒是当真好极。

    与此同时,那二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点。

    “怎,怎么会这样?”一人面露疑惑。

    寒禾之退了几步,与二人有了一段距离后,声色平静:“看来,你们今日是无缘取得这物了。”

    剑势威猛的那人一听此话,他的眸眼不由微眯,眸光透射杀意,更多的却是愤恨。而另一人的神色却是复杂难辨,稍带遗憾。

    “没有剑意加持的剑源,目前在我看来啊,毫无威胁!”寒禾之反击道,而后告知两人,“今日之事,来日我定当加倍奉还。”

    二人闻言,面上的疑虑渐退,大致扫了扫周围,发现并无异常后,视线最终死死地盯着寒禾之,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见二人今日的所作所为,寒禾之侧身微转,目光凌冽地瞥向二人,掷地有声:“背诺之人,怎堪处之?”

    一听这话,倒也知晓今日是拿不到那物了,其中一人朝身旁之人提醒:“我们撤。”

    说完,便抽身离去,毫无停留。

    “禾之,你”介凌的眉头微微一皱,欲言又止,随后也离了去。

    望了会儿前方逐渐失了视线的背影,寒禾之又看了看周围,最后盯着梁琴,略有沉思。

    白云千幻,晴空万里。

    一进城,慕攸寻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间茶楼落脚,而是去城北最边上的一处剑阁。

    只因他一件武器也无,风青也临行前赠他的匕首也给了怨念十足的季柯觅。

    “喂,攸寻啊,刚刚你出手了?”

    慕攸寻无视季柯觅那窃笑的表情,径直往前走。

    “诶,走那么急做什么。”季柯觅赶上慕攸寻的脚步,继续追问,“你不是没器源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慕攸寻停下脚步,视线定在季柯觅的脸上,神色未变。

    “这事情,我是该装傻好?”慕攸寻看着笑意越来越浓的季柯觅,心想,“或许可以换一个缘由来打消他的念头。”

    “不行,也许会更糟。”慕攸寻想完便沿着僻静的街道继续走。

    季柯觅放下姿态,跟上慕攸寻的脚步,急切呼唤:“攸寻,寻寻,小寻。”

    慕攸寻实在是受不住了,转头看向季柯觅,正想止住他的话时,他连忙又道,“小攸,表弟。”

    闻此,这熟悉的称呼让慕攸寻的心跳漏了一拍,似有什么从他心中破土了般。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不让他厌烦,但这感觉显然不是来自眼前之人。

    慕攸寻的脚步渐停,看着一脸好奇的季柯觅,淡然道:“以后别这么唤我。”

    “呃,什么?”季柯觅在心中暗暗记住,却觉得此话莫名其妙,不过也不妨事。

    看着慕攸寻走进剑阁后,季柯觅的眸眼现出一瞬寒芒,眸中似有暗潮涌动,不知想着什么。

    敛去眸中的深思,季柯觅拂了下右侧衣袖,缓步走进剑阁,袖口处的五枚细针泛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