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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宓与沈家公子沈长枫的婚事定下后,沈家着急着给独子冲喜,蒋侯为避开宫中选秀,着急把妹子嫁出去,两家连吉日都没择,第二日晌午,沈家就抬着聘礼前来下聘。
沈家乃是滁州地界上的富户,聘礼给的很是壮观。
杜宓不得出门,春花却是自由身。
听闻外面唢呐锣鼓喧天的热闹,春花按奈不住,央着杜宓同意后,扔下手上正绣着的鸳鸯戏水喜枕套就往外去了。
回来后,春花的双眸璀璨,激动的与杜宓描述长街上的十里红妆,还与她说街坊邻居们道沈家这是下了血本,也道杜宓嫁给沈家去冲喜毫不亏。
“小姐,你可是没有看到,那聘礼的队伍有多长。”说道这处,春花又顾不上绣花了,“奴婢从没见过有那么多的聘礼,就是滁州上顶有名望的将门小姐出嫁,那时的聘礼都没小姐你的一半多!”
仍趴在床.上的杜宓兴致寥寥,半垂着眼睛,淡淡的哦了几声。
她身上的伤仍未好,脸面上细小的伤口倒是开始愈合了,远远看去大半张脸上都是乌漆漆的痂,看着怪是瘆人的。
此时垂眉耷眼的模样,更是看着无精打采的。
春花比划了半日没等到半声声响,不由得转身去看她,“小姐,那么多聘礼你不高兴么?”
春花问的情真意切,似是真的不懂杜宓为何听见那么多聘礼会毫无反应。
杜宓这才掀起眼睑,开口时嗓音带着些许沙哑,“十里红妆如何,凤冠霞帔又如何?便是他把整个沈家都给我当聘礼下了,我也无动于衷。”
春花愈发不解,“为何?”
杜宓扯着嘴角,眼底泛起嘲意,“傻春花,他们沈家要娶得不过是一个能冲喜的娘子罢了,又不是非我不可,这种人皆可之的婚事有何令人高兴的。”
自小就被灌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能决定婚姻大事的春花仍是不懂杜宓语中的不甘,“那要怎样的婚事小姐才会觉得高兴呢?”
怎样的婚事
杜宓的表情有了须臾的出神。
不过片刻,又垂下眼睫,青涩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伸出手指,用指尖轻点了下春花的额角,“我若是能知道就好啦。”
春花安慰道:“小姐,说不定沈家公子就是小姐的良配呢,这日子还是要过了才知道的。”
杜宓眯起眼睛,裂开嘴角,冷笑了两声,“呵,呵。”说罢,又将春花手上的绣棚一推,“绣你的鸳鸯戏水去罢,你小姐心情不好,近日都不想听到任何有关沈家的事了。”
隔了一日,春花这才看见杜宓脸上有了些许生气的表情。
春花内心欢喜,拉着杜宓的胳膊说道:“小姐,春花保证再也不提沈家的任何事,小姐快来和奴婢一起绣花罢,眼瞅着吉日就在几日后了,这成对的鸳鸯枕、鸳鸯被套都——呜呜呜呜——”
杜宓随手拿起糕点盘子的一块糕点塞进春花的口中,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念叨。
杜宓被她气的侧过身,将糕点塞进嘴巴里,发泄似的用力嚼着口中的糕点。
绣鸳鸯?做梦去罢!
闺房里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句,殊不知门外院里有人途径此处,将屋内主仆二人的言谈全部听入耳中。
听见的恰好是杜宓嘲笑沈家聘礼那一段。
候在一旁的蒋侯面色紧张,不停的拿着眼神小心翼翼瞥着前头贵主的背影。
生怕自己当时豁出老命为杜宓求来的安稳日子就要付之一炬了。
李穆素来面冷,不动神色眼风扫去就能将人吓得抖三抖,他冷哼一声,余光微扫斜后方的蒋侯,声音似裹着寒冰的利刃,“她倒是野心不小。”
吓得蒋侯卑躬屈膝,一个声响都不敢出。
索性李穆也只说了这一句便举步离开,蒋侯那颗悬在喉咙口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紧跟着李穆往府门口走去。
送走李穆后,蒋侯面上的表情才松泛了些。
肴青见人走后才敢上前,左右瞧了眼四周奴仆的动向,才轻声问道:“大人,贵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可是为了昨日蛮子一事?”
蒋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我本也以为他是为了我们俘虏的蛮子来的。”
肴青也纳闷了,“难道不是?”
蒋侯摇头,粗狂的面上浮现一抹寒意,“他今日就来问了些许关于滁州地界的事宜,听着不像是与通敌卖.国一案有关。这位贵主心思难测的很,这次得罪了他——”
蒋侯重重的骂了声娘。
肴青与李穆只见过两面,却也知道这位殿下不是好相处的,“早日揪住幕后之人,早日送走这位贵主就好了。”
蒋侯抬脚往练功房走去,说道:“老子的腿肚子现还在抖着。贵主此次是接了御令前来调查通敌卖.国一案,眼看就要揪出幕后之人,结果被那孽.障给毁了,他没当场要了那孽.障性命已然是格外开恩。”提及杜宓,蒋侯甚至都不愿意念她的名字。
孽.障二字说的咬牙切齿。
今日他可是被贵主好一顿斥责。
并提醒他离约定之日只剩下九日,若再找不出幕后之人,他的小命难保。
想他堂堂镇关副将,驰.骋沙场多少年,对于生死早已豁然,却万万想不到他的命不是丢在战场,而是要丢在了通敌卖.国的小人手里,实在可气!
肴青这才想起来回禀道,“昨日严刑拷打那些蛮子,大刑酷刑都用上了,仍是无人肯招认谁才是幕后之人。”
蒋侯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来,“那群杂碎不过是最低等的兵熊熊,上头的事他们知道个屁!”
“那这一案迫在眉睫,”肴青皱眉,“又该从何处着手?”
“你问老子?”蒋侯猛地停下脚步,怒目瞪向肴青,怒气裹着骂声一起冲着肴青砸去:“老子去问谁?”
两人共事多年,蒋侯怒目而视的模样骇人,肴青却早已习惯了,甚至还能抱拳很是淡定的回禀:“属下不知。”
“你——”蒋侯气的用手指隔空狠狠点了肴青两下,最后仍是将手收回来,压着怒气转移话题,“今日沈家下聘的人来了?”
“晌午时来的,聘礼还在侧厅里堆着,副将可要过去清点过目?”
蒋侯从来都不是将银钱看的过分重要的人,也烦透这些世俗虚礼,随意摆了下手,“你拟一份嫁妆单子出来,加上聘礼一起都给孽,障陪嫁过去。”
“是。”肴青毫不讶异的回道,“那副将可要去看看小姐?昨日卑职去送药时小姐与卑职说她已经知错了,想当面与副将赔不是。她到底是姑娘家,先是受了惊吓,后又受了那么重的鞭伤,卑职去的时候趴在床,上好不可怜,见卑职后只哭着说知错了,哭的眼都红了。”
肴青说起慌来,已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不忍心小丫头一人可怜兮兮的被关在屋子里,随后就这么嫁去沈家,怕小丫头心里仍是会想不开。若是副将能去,两人将话说开了,想来也能解开心结。
蒋侯闻言,阎王似的表情有了些许转圜,略一挑眉,“她真知错了?”
“若副将不信,亲自去看看便知。”肴青说着,叹了口气,怜惜道:“三日后她就要嫁入沈府,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是泼出去的水,怕是今后再也难见到小姐生龙活虎的模样了。”
蒋侯瞬间就动容了。
沈府是高宅大院,虽说沈家家主家母都是随和之人,但大院总有大院里的规矩,如何比得上他这将军府里来的自由自在。
小丫头又是从小野惯了的性子,是大漠里的展翅雄飞的雏鹰,今后就要被关进金丝雀的鸟笼里,那该有多可怜。
蒋侯的脚转了个方向,嘴上虽没说,但脚下的方向却是朝着杜宓小院的方向而去。
“傻春花,他们沈家要娶得不过是一个能冲喜的娘子罢了,又不是非我不可,这种人皆可之的婚事有何令人高兴的。”
“我若是知道就好啦。”
耳边忽然响起杜宓落寞的言语声。
蒋侯迈开的步子缓缓停下。
他做决定素来是杀伐果断的,更不会过问他人意见,甚至连定下沈家的婚事也未曾与杜宓提过半句。他自认沈家是眼下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但杜宓也会这般认为么?她早已不是10岁懵懂不知事的奶娃娃,而是长成了有心事的姑娘家。
他竟是有些不敢去面对小姑娘。
不敢去看那张肖像亡妻的脸上露出哀愁的面色。
跟在身侧的肴青不禁问道,“副将?”
蒋侯收敛起面上的柔情,双手猛地握拳,厉声道:“不去了!随老子去军营将那日驻守卡口的兵崽子全部提出来,老子要一个个审讯!老子就不信了,十日之日抓不出那卖国,贼子来!”
肴青见他下定了决定,也知再劝无意,亦不再劝说,“遵命!”
蒋侯大刀阔斧的朝着府门走去,面上带着狠意,单手放在腰间,紧攥着皮鞭的握把,气势汹汹,如同伺机攻击的猎豹。
他势必要戴罪立功。
若是小丫头婚后过得并不开心,他才能底气十足的冲上沈家,将小丫头带回家,让她重新做回大漠上空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