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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你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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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行愣在了那里, 他猛然间想到的是何欢上一次被困在接驳口里, 碰到了魂虫攻击,差一点缺氧而亡。

    他的心底紧张程度陡然上升,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一旁的何欢立刻就感觉到贺行的不正常,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别怕, 别怕我在这里。”何欢的脸颊紧紧抵着贺行的脸,“不会有危险的,不会有事的。”

    何欢的气息温软地触碰覆盖在了贺行的颈窝,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惶惑不安一点一点沉淀下去。

    “氧气氧气好像停了”贺行的喉咙就像被什么给掐住了,说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没关系。现有的氧气也足够我们呼吸好几个小时了。我在基地里的所有行动轨迹都会被记录下来。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 他们是知道的。要塞里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救我们。所以我们绝对不会有危险。”

    何欢的声音沉稳醇厚, 他的气息也很平稳,贺行被对方压在怀里,除了叶阳这个怕黑的小孩在嚷嚷,剩下的就是何欢的心跳。

    “好些了吗?”

    “嗯。”贺行还是在轻微地颤抖,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紧张了起来, “这里会不会有魂虫?是不是像空间站要塞那样是魂虫在搞破坏!你的枪呢!”

    贺行用力地去按何欢的腰, 想要去寻找他的枪套, 但是他的腰上什么都没有,除了皮带。

    何欢也不气恼,就任由贺行的手像是强迫症一样在自己的身上寻找。

    “这次不是魂虫,贺行, 真的不是魂虫。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这里。”

    何欢的身体很温暖,拥抱着贺行的手臂非常有力量。

    这让贺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地放松了下来,理智也逐渐回归。

    “这是这是测试对吗?”贺行压低了声音,靠在何欢的耳边说。

    “嗯,是的。还记得你离开预备役,最后一次接受心理评估的时候,是因为什么而被评定不合格吗?”

    何欢的话让贺行反应了过来。

    是因为他害怕幽闭的黑暗空间。

    虽然那个时候是真的,他特别害怕这样的空间,黝黑的就像没有尽头也没有希望的宇宙。

    那个时候他经历了关城的牺牲,对一切都充满恐惧感,一旦出现黑暗幽闭的场面他就会极端恐慌并且无法呼吸。

    哪怕是现在,他还是有点恐慌。

    时间久了,生活还在继续,贺行慢慢明白他害怕的不是黑暗,而是没有任何回应的孤独。

    对于贺行来说,真正的黑暗就是关城闭上眼睛之后的战舰机舱,贺行只能一个人做一切的决定,假装有人回应和指点自己。

    随着两年多的生活,这种对黑暗的恐慌感其实早就好了。他甚至晚上也能关上灯睡觉,一个人待在模拟舱里也不会害怕。

    此刻不一样,这种黑暗是无边的,好像四面八方都有无形的力量向他碾压而来。

    但是何欢拥抱的力度感,比一切黑暗都更加真实。

    贺行将自己埋在何欢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所有心绪都平静了下来。

    黑暗并不是他过不去的坎,孤独才是。

    “好多了吗?听着,我一会儿会把急救用的氧气面罩给你戴上,你坐着休息。他们是不可能一直关着我们的。”何欢摸了摸贺行的后脑勺。

    “如果这是个测试,那就是联邦舰队想要知道我的ptsd好了没有。你直接告诉我,就是帮我作弊。你不担心被处分吗?”贺行压低了声音问。

    “我看起来会担心那些东西吗?”何欢很轻浅的笑声在贺行的耳边响起。

    温暖的,带着些许湿润,包裹上贺行紧绷的神经。

    但是贺行却抬起了下巴,他的唇正好蹭过了对方,但是他却没有躲开。

    “其实你也很怕黑,对吧?”贺行开口说。

    “啊?”

    “你抱我抱得很紧,对你来说越是黑暗的地方你就越是害怕。因为你看不到我。”贺行低下头侧过脸,贴在何欢的胸口上,“你心跳的声音和平常不一样。尽管你很擅长掩饰,又总是装作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你害怕了,对吧?”

    何欢轻微的颤动没有逃过贺行的感知。

    贺行拍了拍何欢的后背:“别怕。以后都不用害怕了。”

    “什么?”

    何欢还在思考贺行话里的意思,贺行却拉着他来到了刚才的生物识别装置前。

    “控制面板是不是在这个位置?”贺行问。

    “应该是。”何欢回答。

    贺行回头,朝着叶阳的方向招了招手:“叶阳你过来,给我们打灯。”

    “好的!”

    使命在召唤,叶阳立刻跑到了他们的面前,把通信器打开,照亮了那个角落。

    贺行打开了控制面板,备用电源已经启动,贺行打开了系统,然后拽了一下何欢,因为需要何欢的生物信息。

    透过通信器的微光,贺行看见何欢低垂着的眉眼,竟然有一点让人心疼。

    如果被困在这里的只有何欢一个人呢?

    没有人看到他,也没有人需要他假装坚强的时候,他是不是会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握紧了手指,等待救援?

    “你想用控制面板打开通道的门,估计是不可能的。毕竟前方就是战舰,属于一级戒备的区域。”何欢淡淡地说。

    “谁说我要打开通道的门?我们开个灯也好啊。”贺行挑了一下眉梢,笑了。

    他输入了一串代码,何欢看着贺行的侧脸,淡淡地笑了一下,难得没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帅?”贺行的双手仍旧在敲击键盘。

    “嗯,很帅。谁教你这些的?”何欢问。

    “还能有谁,关城呗。”贺行给了何欢一个眼神,意思是“你不是知道关城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凑在一旁的叶阳忽然说:“哇!虽然看不懂你在干什么,但是觉得你好厉害啊!”

    贺行愣了一下,何欢打趣地说:“叶阳,你要是不出声,我们都快忘记你的存在了。”

    叶阳露出了委屈的小表情:“我明明有那么认真地给你们打光。”

    忽然发出“咔嚓”一声,这个黑暗又封闭的通道骤然明亮了起来。

    冷白色的灯光照在何欢的脸上,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懵。

    贺行却抬起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打开,他的掌心还留有被指甲掐出的痕迹。

    何欢垂下眼,无奈地一笑:“被你发现了。”

    “这是我们的默契。我们都害怕孤独,我们都不想一个人待在看不见光的地方。”贺行轻声说。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通道的门忽然打开了。

    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

    贺行回过头来,看见了一个两鬓斑白、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军装,身姿挺拔,面容肃穆,不怒自威,是一个中将。

    他的身边还站着警卫官和秘书官,以及一个身披白色长褂的男人。

    “吴润,果然是你。”何欢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人是谁?”贺行眯起了眼睛,低声问何欢。

    “我的心理医生。”何欢回答。

    贺行一听,目光一冷,他快步走向吴润,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去,还以为他要跟何欢的心理医生问候或者交流,谁知道贺行抬起拳头“砰——”地一下把吴润给砸倒在地。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警卫人员瞬间把枪拔了出来。

    何欢二话不说,一把将贺行拽到了自己的身后,冰冷地看向那些警卫员。

    “你们想怎样?”

    他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清楚的不行,压迫感十足。

    吴润摸了一把自己流血的嘴角,站了起来。

    “何欢,你这人真的是太缺德了。”吴润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个测试明明是针对你的,并不是针对贺行。你却说的好像是联邦舰队为了强制召回他,所以来了这么一出心理测试一样。”

    被何欢护在身后的贺行愣了一下,然后推了何欢一把:“喂,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既然怕黑,我还故意往套子里钻,我看起来脑子有毛病吗?”何欢侧过脸来,正好和贺行的视线相对。

    “啧。鬼知道。”

    贺行的视线从吴润的身上转移到了那个中将的身上。

    洛天河淡然地笑了一下,抬起了手,向下按了按,所有人都把枪给收了回去。

    “贺行,欢迎你来到月球要塞。我是洛天河。”

    洛天河走到了何欢的面前,眉梢微微上扬,“何欢,挪一挪,你挡住贺行了。”

    何欢这才侧过身,洛天河握住了贺行的手。

    “我知道您很厉害,在这里说得上话。”

    面对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风云人物,贺行没有任何怯意。

    洛天河忽然笑了:“我喜欢这个小家伙的眼睛。干净又光亮,被他看着是一种享受。”

    这样一句话,反而让贺行红了脸。

    “请不要责怪吴润,这场测试是因为我的命令。而且,它看起来很好拆穿,目的明确,效果也很直白。”洛天河说。

    “确实很好拆穿。但是目的到底是什么?”贺行仍旧直视洛天河的眼睛。

    在场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要知道当年洛天河也是驰骋地月之间的高级驾驶员,在枪林弹雨之中混出来了。这小子竟然敢跟洛天河叫板。

    洛天河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的警备人员还有秘书都离开,只留下了吴润。

    “何欢这个人,如你所见是一个优秀到没有人能跟他匹配的操作员。看起来无懈可击,其实到处都是裂痕,一碰就碎了。我们跟火星来客终归会有一战,如果何欢会碎,我宁愿他现在就立刻马上碎掉也好过他就这样去了火卫一。”

    “所以这是为了让何欢暴露他自己的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直接把他关小黑屋就好了。为什么还得搭上我?”贺行皱起了眉头。

    吴润走了过来,开口道:“你也有相似的问题。也许没有到恐惧症的地步,但是你很抵触。”

    “所以,就把我和何欢两个有相似问题的人放在一起?”贺行越想越觉得这帮人很荒谬。

    “不,是只有你们彼此能为对方克服心里面最黑暗面的力量。”吴润开口说。

    贺行看向何欢,何欢垂着眼,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开始找到你的时候,我对何欢说‘贺行做不了你的火控手,因为他有某种程度的ptsd。’但是那时候何欢刚看完你的比赛回来。他很肯定你没有,甚至跟我打赌说如果你有ptsd,他就改邪归正。”

    贺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脚尖轻轻踢了何欢一下:“喂,那你现在改邪归正了没有?”

    “我很正派。特别是对你。”何欢说。

    “其实所有从‘黑魇之战’回来的人,都会有裂隙。有的裂隙会越来越大,有的则会被填满,变得更加坚硬。但首先有一点,你得承认心里有裂隙。”吴润若有所指地看向何欢。

    洛天河拍了拍贺行的肩膀:“不好意思,用这样的方式欢迎你回到月球要塞。我答应过何欢,只要他还能驾驶战舰,就绝不会把你召回。就这些天的演习来看,何欢还处于黄金状态,你可以不用有任何负担地在这里度假。”

    贺行冷笑了一下:“你们这些所谓的‘长者’和大人,可真够狡猾的。”

    “哦?我们狡猾在哪里?”洛天河饶有趣味地问。

    “先是趁我们不备,把我们关在黑暗密闭的通道里,让我发现何欢的裂隙。何欢为了不让我担心,一如既往演技强大地装出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而我会更加心疼。”贺行说。

    何欢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直低着头,就好像一切谎言被拆穿之后,颓然而内疚。

    他也许想要掩饰,但是贺行看穿了一切,那么所有掩饰都没有意义。

    “更过分的是,您表面上说不召我回舰队,却又告诉我我目前所拥有的一切自由是因为何欢拿自己在扛。您是要我离开月球要塞的时候满怀愧疚,对吗?”贺行抬起眼,冰冷地看向洛天河,“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应该羞愧,除了何欢。”

    气氛紧张到了冰点。

    洛天河眯起了眼睛,脸上那种和气的表情荡然无存,周围的气场也变得富有压迫感。

    吴润立刻上前,想要缓和气氛,但没想到洛天河却又笑了起来。

    “我们的伎俩确实很拙劣。但是你吃这一套,不是吗?”洛天河说。

    “你 ”贺行冷不丁被哽了一下。

    洛天河从贺行的身边走过,笑着说了句:“你的飞舰比赛我有去看。我也是你的粉丝。”

    “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原谅”

    “小子,虽然我很想左右你的选择。但是路是你自己的,你愿意留在黑暗里自怨自艾,害怕这个担心那个,我是无所谓。”

    说完,洛天河和吴润就都离开了。

    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看战舰了,贺行走到了何欢的身边,扣住了他的手腕,拽了拽。

    “喂,大boss都走了,你还在这儿忧郁个什么劲儿?回去,睡觉。”

    这里太安静了,贺行非常不习惯。

    “对不起。让你跟我一起被测试。”何欢的声音很轻。

    “喂,我不喜欢这里。”贺行低下头,去寻找何欢的目光,两人的视线相触碰的时候,贺行的心脏拖拽着思绪一阵下沉,“何欢,我更喜欢你的寝室,或者模拟舱啊、飞舰的机舱。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何欢的眼睛里难得流露出明显的好奇。

    “因为我能更轻易地听见你的呼吸,靠得近一点就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不需要寻找就能对上你的视线,甚至于还没碰到你我就知道那是你的温度。你喜欢这样的空间吗?”贺行很认真地问。

    “喜欢。喜欢的要命。”何欢的声音轻轻颤动。

    “所以你看,我们都不怕黑,也不怕密闭空间。我们怕的,只是战舰的舱里只剩我们一个人。”

    下一秒,何欢就把贺行紧紧抱住了。

    那力量大到惊人,贺行的骨头被勒到咯咯作响,整张脸都红了,他咬着牙关承受着何欢的拥抱,这才是何欢。

    他很孤独,他渴望被理解,所以当贺行说出那样的话,对他而言就像在沙漠中长途跋涉太过疲惫,连对水的渴求都放弃的人忽然得到了一阵瓢泼大雨。

    心底最干涸的裂隙,一点一点饱涨,然后被填满。

    贺行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何欢回到他的房间。

    他们连灯都没有开,贺行只知道自己被摁在了那张窄小到翻个身都能掉下去的床上。

    何欢的重量压下来,他狠命地含吻着贺行的下巴,掠夺他的唇,肆虐一般完全放弃了克制和掩藏。

    他的气息很热,舌尖裹挟着力量不断碾压着贺行。

    贺行的内心一阵兵荒马乱,他下意识想要撑起自己,但是何欢会更加用力地吻下来。

    脸颊上感觉到一阵濡湿,贺行忽然意识到那是何欢的眼泪。

    他的胸腔轻微地震颤着,他在哭。

    贺行温柔地贴上他的舌,回吻着,手指轻缓地嵌入他的发丝里。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就在这儿呢。”

    黑暗里,视觉被大幅度地减弱,只剩下触觉和听觉,何欢好像也变成了另外的样子,一个更真实的,贺行所不知道的样子。

    “还记得第一次在飞舰里搭档吗?我们赢了周洪和陈玉,你反而趴在驾驶席上哭了。”何欢说。

    他离贺行很近,说话的气息落在贺行的肌肤上,随着空气因为声音的震颤,好像连心脏也跟着共鸣。

    “记得。因为我想起了‘黑魇之战’里,那些一个一个离开我的前辈。包括城哥。”

    贺行一边说,一边想象着自己的气息触碰上何欢的时候,何欢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感觉到心悸,想要拥有和珍惜现在的一切?

    “我和你一样。在我的战舰里,第一个阵亡的是修复师。开战之前,那家伙还跟我们说他有女朋友了。当时我还故意调侃他,叫他不要乱立fg。电视电影里不都那么演的吗,什么老婆怀孕的,什么要参加女儿婚礼的,越是有牵挂的就越是回不来。”

    何欢的声音轻悠悠的,仿佛这道裂痕也很轻微,但贺行知道,何欢也许永远不会对第二个人再说起那位修复师,但这道伤痛也永远在何欢的心里。

    “嗯,是啊。这家伙真是乌鸦嘴。”贺行说。

    “当修复师一句话都不说,他的操作系统被防御师接管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出事了。

    我不敢回头,也不敢叫他的名字。我甚至没有时间为他难过。”

    每一秒都是千钧一发。

    只有生死。

    “我的战舰被十几艘敌舰围击。因为那时候我的任务就是吸引敌人,给遭遇重创的第一中队撤离的时间。这些敌舰的狙击太厉害了,每一击都目的鲜明而且角度精准。我不能让它们再击中我们的氧气储备了氧气储备保住了但是但是防御师被击中了。她在流血,她依然坚守自己的位置。我是回去之后才知道,她死的很痛苦,非常痛苦。她本来可以摘掉氧气让自己解脱,但是她为了我们一直坚持到了最后一口呼吸。所有人都说把战舰开回来的我是英雄不他们才是。”

    贺行听着何欢的声音,闭上了眼睛,眼泪落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这世上背负着沉重过去的只有他自己。

    其实不是的,还有何欢。

    他像个逃兵一样,说自己怕黑,说自己怕幽闭空间,就离开了战舰。

    而何欢却一直在这里,没有怯懦。

    “我的火控手是临时被调来了。他是个不亚于陈玉的高手,我不骗你。但是我们的匹配度不是很高,百分之八十一。在作战之前的演习,我俩还在较劲。他说‘何欢你那么牛掰,演习你自己来,我直接交出系统,我不跟你玩’。但是真到了作战的时候,他明知道先打掉左侧的敌人,他就会被击中但他还是选择了保护我。”

    贺行的心痛到无以复加,他发现所有的安慰都没有意义,所有的痛苦都是烙印。

    哪怕现在看起来愈合了,深刻的伤疤仍然在那里。

    “战舰里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说什么不会有人回应我带他们回家也不会有人感激。我甚至不知道把那些追逐我的敌舰一个一个打掉的意义何在。我为什么要活着啊?他们都没了。”

    贺行觉得自己要疯了,听着何欢的每一个字,他的牙关就颤抖的厉害。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抱紧一个人,拥有一个人,想要留住一个人,温暖一个人。

    “你一定要活着啊。不然我怎么办?”贺行的喉咙疼痛得厉害。

    “对,我一定要活着,我还有你。”何欢再一次吻上了贺行,“我要跟你回家。”

    “无论你以后恐惧什么,有我呢。”贺行靠在何欢耳边说。

    “嗯。”

    像是一声叹息,又仿佛所有的空虚都被满足了。

    他们就这样紧紧抱着彼此很久很久,久到贺行的双臂都发酸了,胸口都被压的快喘不过气,可就是舍不得放开手。

    何欢就这样枕在贺行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紧紧地抱着他。

    全然占有的姿态,让贺行连动都没法动一下。

    但这也是第一次,贺行意识到自己被另一个人深切地需要。

    一整晚,贺行都没有睡着。

    整个寝室如果不开灯就是完全黑暗,但到了月球时间的早晨七点,床头的灯就会缓慢地亮起来,模拟的就是窗台日光。

    这个设计也是为了避免月球上的工作人员时差混乱。

    靠着这一点床头微光,贺行终于可以看清楚何欢了。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何欢的额头,浓郁纤长的睫毛以及鼻骨。他的眉其实生得很有风骨,因为他的眼睛轮廓很细腻,所以乍一眼会觉得他的眉也有几分柔美。

    但是此时顺着微光看过去,贺行却感觉到几分锐劲。

    他昨天流了很多眼泪,大概是因为在黑暗之中不用担心被贺行看见,何欢的脸颊上还有着淡淡的泪痕,额前一两缕发丝被泪水晕湿了,就这么贴在额角上,整个人都显得脆弱又无辜。

    贺行的胳膊都被对方压到发麻了,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完全使不上力气,沉沉地垂落在床边。贺行心想,这么小的床明摆着就睡不下两个人,何欢还把他骗进来明摆着就是不安好心吧?

    即便是这样,贺行发现自己也没办法责怪对方,甚至对于这种小心机还有点儿窃喜。

    手好不容易恢复了供血,贺行动了动手指,然后轻轻拨开了何欢额头边的发丝,这家伙的额头生的真好看,让人想要很虔诚地吻上去,触碰他的思想,了解他的一切。

    然后贺行又刮了一下何欢的睫毛,很痒,但是让人刮得上瘾。

    贺行连着刮了四五遍之后,赶紧收了手。

    因为何欢越是看起来安静无害,就越让贺行内心充满警觉。

    总觉得这家伙要是忽然张开眼,就要掠夺一切索取代价。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欢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怎么不摸了?”

    很轻,就像羽毛一样掠过贺行的心头。

    “哈?你早就醒了?那你干什么装睡?”贺行不爽地问。

    但是何欢趴在自己身上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有保护欲,贺行舍不得摇晃对方。

    “想要知道你都喜欢我什么地方。”何欢闭着眼睛说。

    “啧自恋。”

    “我不动,也不睁开眼。你还想摸哪里?”何欢的声音有一点点慵懒,还带着一丝鼻音,让贺行有一种自己被对方溺爱着的感觉。

    “不摸。摸不动。我两条胳膊都快废了。”贺行闷闷地说。

    这时候何欢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然后撑在了贺行的身边,他的双腿就在贺行的两侧,缓慢地抬了起来,减轻了贺行身上的压力。

    “啊我都快被碾成饼了。”贺行发出一声感叹。

    何欢笑了,坐在床边,抬着贺行的胳膊轻轻帮他活血。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贺行眯着眼睛,身体随着何欢的动作轻微摇晃,麻痹的胳膊正逐渐恢复知觉,他砸了砸嘴,就像一只慵懒的猫。

    何欢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我比你年长,比你经验丰富,应该我来照顾你的和保护你的。”

    “你已经照顾我太多,也保护我太多了。你贴着我的胸口睡觉的样子,让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大男人沙文主义自信心瞬间膨胀,好像自己无所不能。看啊看啊,s级的战舰操作员都需要我才能睡得着。”贺行说。

    何欢被他那句“大男人沙文主义自信心瞬间膨胀”给逗乐了,他的笑声很脆,轻轻的两声落在贺行的心头上,贺行的心颤动得更加厉害了。

    “起来,吃早餐去。月球要塞的早餐味道还不错的。”何欢将贺行拉了起来。

    贺行盘坐在床沿边,撑着下巴,露出怀疑的表情:“不可能吧月球要塞的早餐我是吃过的。压缩饼干泡牛奶”

    何欢站在旁边,手指垂下来,正好拨弄了一下贺行的头顶:“芙蓉蛋培根卷、中式肉包、奶油蘑菇汤还有豆浆。”

    “不是吧?压缩饼干呢?”

    “两年了,科技在进步。现在月球要塞的物资远比你想象的要丰富许多。”何欢笑着回答。

    贺行仰着头,长久地看着他。

    “怎么了?”何欢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意识到了什么,“我去洗把脸吧。就这么出去,肯定会被许冲笑话。”

    贺行却拽住了对方,很认真地说:“不会有人笑话你的。因为这样的你看起来很坦率。笑也好,憔悴也好,都是真正的你。”

    何欢低下了头,“小东西,有些感性的话不要在刚睡起来的时候说。会擦枪走火的。”

    贺行直接推了何欢一把,慢悠悠走去洗手间了。

    何欢的洗手间很窄小,刚好容纳一个人转身,但是这在月球要塞里,已经是非常奢侈的配置了。

    贺行大剌剌拿了何欢的毛巾洗脸,然后替他整理内务。

    何欢看着贺行认真抚平床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没人会来检查我的内务。”

    “这是一种态度。”贺行回答。

    何欢进了洗手间,不仅洗漱了,还剃须了,当他再度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而贺行也把那张窄小的床给收拾整齐了。

    “我说,你这里太窄了。我是不是得回去力盾集团准备的地方?”贺行问。

    何欢弯下腰,扣住床的下方,用力一拉,单人床竟然向外延伸,这就像是折叠沙发床。

    虽然还是很窄,但至少能躺下两个人了。

    贺行满脸黑线,看向何欢:“我说你昨晚上为什么不拉出来?我腰酸背痛胳膊发麻!”

    “我想靠你近一点。”何欢顿了顿,用很轻的声音说,“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睡得安稳。”

    贺行张了张嘴,发现连气都生不起来。

    “走吧,吃早餐去。我要吃芙蓉蛋培根卷和豆浆。”

    “可是套餐里芙蓉蛋培根卷是配奶油蘑菇汤的。”何欢回答。

    “你脑子不好用了吗?你要一个肉包配豆浆,我要一份如同蛋培根卷配蘑菇汤,然后换一下不就好了?”贺行回答。

    “哦因为从来没有人跟我说换早餐。”

    贺行忽然停了下来,眉梢一挑:“何欢,装可怜这个招数呢,顶多就是用一次。次数太多了,就会让人丧失同情心,你明白的吧?”

    “啧我以为小别胜新婚,你对我会多一点爱心。”

    “神他么的新婚。”贺行的耳朵隐隐又要发烫了。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月球要塞的早餐餐厅。

    餐厅里比贺行想象的要热闹许多,贺行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言喻风和叶阳。许冲就陪在他们身边。

    叶阳昨天跟他们一起被关在漆黑一片的通道里,后来又被洛天河命令离开,所以一整晚都在担心他们俩。

    许冲眯起了眼睛,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何欢看起来神清气爽啊,昨晚上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了?”

    言喻风也回过头去,看着贺行一副好奇的样子盯着发早餐的窗口,摇了摇头:“不可能。要真是有好事发生,你信不信这会儿就是何欢端着早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