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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周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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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北洲,魂城。

    一家医馆内,一位身穿棉质长衫,满头皆为花白,体态龙钟的老者此时端起木桌上刚新鲜出炉的药膏,走向躺在病床上的阿凉,并随手点燃了床头上放置的安神香。

    屋内刹时云雾飘然,淡淡的香气扑入口鼻,一股难以言明的舒适感从体内传出。

    医馆的大门紧闭着,坐在门口的老叶头一边拨弄着手中的木棍,一边皱眉道:“李大夫,这香钱我可出不起”

    被叫李大夫的老者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道:“我自愿点的,和你没关系,你也长途跋涉刚回来,趁着安神香,你也歇息会吧”

    老叶头闻言也点着头眯起眼睛垂着头,想打个小盹。

    床边李大夫仔细着打量床上还陷入昏迷中的阿凉。

    平均的呼吸与安详的神情。

    李大夫满脸怀疑道:“这孩子真是从寒境里捡来的?”

    老叶头听李大夫不信,直接睁开双眼咋咋呼呼的囔囔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仔细看他皮上的裂痕”

    李大夫听得此言,翻手掀起了阿凉身上的毛毯。

    果然,本来刚出生婴儿的皮肤是娇嫩柔滑,吹弹可破的。

    可是阿凉的身上的皮肤却是异常的惨白,没有一丝的生机,白的黯淡,白的渗人。

    双手,双腿,肚皮以及心口上的皮卷了起来,像蜘蛛结的网一般,其中还泛起幽幽的蓝芒。

    “这......”

    李大夫惊悚了,要不是看婴儿平均的呼吸声,他还以为这是个死尸啊!

    这种情况,就连李大夫这种一生为医的人也从未见过。

    虽说平日里他被传的玄乎,什么“妙手回春”啊,什么“在世华佗”啊。

    但不管怎么说,李大夫终究还是拥有着一定实力的,要不然也传不出这种谣言。

    可这一次,李大夫却慌了神,这照着平日里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必定不是死尸就是妖怪。

    可现在不一样啊。

    李大夫和老叶头也多多少少认识了有一年半载,也知道些这老头的秘密。

    别看老叶头一天到晚都晃晃悠悠的去田野里采咸草,可真要有心留意,就会发现,老叶头平均三个月都会出门一趟,一趟就会出去个数十天。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出门也从不带盘缠包袱,那这十几天里,吃啥喝啥啊?

    最让人震惊的就是,老叶头去的还不是一般的地方。

    是那武城之外!

    生活在曲北洲,每个人都知道武城意味着什么,也都知道武城之外是何其的凶险!

    常人出了武城,别说被妖兽吃掉,就连那常年极度严冷的寒境也走不出去啊!

    可是这样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他却能出的了武城,而且每次都平安回归。

    这意味着什么?

    高人啊!

    还可能是传说中的灵修啊!

    想到这,李大夫看着床上还在昏睡中,一张小脸因痛苦紧皱的阿凉,李大夫心疼了起来,赶忙捧起手中的抑寒膏就开始朝着阿凉涂抹了起来。

    涂抹时,李大夫看着门前老叶头无奈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病例,只能用抑寒膏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可以抑制住寒毒”

    老叶头倒是神情轻松笑着道:“无妨,这小子命硬”

    这个举动也让李大夫的心松了松,随后吐了口浊气,借着安神香的香气稳定住心神,又继续开始涂抹了起来。

    抑寒膏是整个曲北洲内最为常用的药膏。

    主要用于涂抹身上皮肤,来抵御寒境中寒毒的入侵。

    而曲北洲本就常年气温偏低,大多冬季时也来的相对寒冷,一些常年出门在外赚钱养家的人都会前往医馆,药房买上几盒回家。

    不到片刻,床上的阿凉体表就被白色的抑寒膏给包裹起来。

    一直昏睡的阿凉也仿佛感应到抑寒膏带来的温暖一般,两根紧皱刚生出毛发的细眉,松弛了下来。

    李大夫见状也笑道:“看来应该是无事了”

    老叶头却从门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有些凝重道:“未必,你看他腿上”

    李大夫被老叶头的凝重神情吓了一跳,赶紧转身看向床上的阿凉。

    只见本来安静的阿凉,突然小腿颤抖起来“滋啦滋啦”声不断从那幼小的身体中传出。

    像是有只虫子在啃食什么东西一样。

    而且从阿凉皮肤的细缝内,有细小红色的冰渣随着腿部的颤抖跌落出来。

    “这......!”

    李大夫看见红色冰渣的一瞬间,便赶紧跑了上来,紧紧的握住了阿凉细小的手腕。

    片刻后,李大夫满脸失神的道:“寒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抑寒膏...也已经不管用了!”

    老叶头也快速的从门前走了过来,沉默中探出长满老茧的一双手放在阿凉的心口。

    一股肉眼可见的温暖力量,顺着阿凉的心口朝着身体四处走去。

    李大夫这时也在没有震惊老叶头的神秘力量,只是匆匆忙忙的跑到后屋拿出了木柜中封存已久的极品抑寒膏,转手就递给了老叶头道:“快试试!”

    老叶头一愣,但没矫情,大手一挥罐内的几滴淡金色的水滴便就这样浮空之下,从阿凉心口的皮肤细缝下渗透了进去。

    老叶头有些歉意的朝着李大夫看了一眼。

    李大夫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为阿凉治疗。

    在半个时辰后,老叶头抬起了按在阿凉胸口上的手掌,阿凉的身体也没有在颤抖了,只是细缝中还会掉出细小的碎渣。

    李大夫道:“怎么样?有效果吗?”

    老叶头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疲惫:“暂时稳定下来了,剩下的就看他能不能熬过了”

    随后老叶头使劲的抚了眉头下道:“寒毒入体太深了,能不能挺过来都看命吧”

    李大夫叹息道:“诶,你我已尽力了,希望小家伙能挺过去”

    老叶头疲倦的坐在了床边的地上,微微的闭上了眼睛,眯了起来。

    李大夫也感觉到了紧张之后涌上来的疲惫感,走到一旁的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

    ......

    深沉而又浓厚,像是一潭水池。

    阿凉的意识就像是在池低深处,四周只有无尽的黑暗。

    突然一股股的水流涌入阿凉的意识,那种胀痛感袭来。

    阿凉想蜷缩起来。

    他又感觉到了仿佛有动物在撕咬他的肉一般,又感觉到了血液的凝固。

    一波一波的剧烈痛苦,让他的意识分裂开来。

    直到漆黑池低的上方,有一道明亮耀眼的光辉。

    这使得阿凉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痛苦也消退。

    谭面像是一面镜子,镜子上写满了阿凉那一生的故事。

    从开始,过程,在到结尾。

    一遍又一遍的循环,一遍又一遍的观看。

    阿凉知道,那个他熟知的自己,已经死了。

    而且就死在自己的心爱之人眼前。

    麻木感,充斥了整个意识。

    谭面无限循环播放着自己的一生,有好也有坏。

    画面中,张姨抱着那被抛弃,肚子上还有脐带的怪异婴儿温柔的低语着。

    “你一出生也许就是不公平的,残酷的现实也可能会让你绝望,但是我只希望,你能开心;快乐的生活每一天,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去学会苦中作乐,去活出自己,别放弃挣扎,好好的活着”

    黑暗中,名为希望的光芒在闪烁,驱散着黑暗的潮水。

    是啊,有的人一出生便是终点;有的人却穷极一生也无法迈出起点。

    也许有人一出生就是悲惨戏里的主角,感受着世间种种的不公平;也许受尽欺凌,没有一个可去吐出真心话的人。

    但是,这并不是放弃的理由,对吗?

    成长中伴随着孤独,孤独也是成长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苦中作乐未尝不是种快乐?

    并不是一生迈不出起点,只是单纯的被各种情绪所困扰,扎根在原地,为自己找出的理由。

    上一世的悲哀,并不是这一世的悲哀。

    困难的开局,也重来不代表未来也就困难。

    去活出自己。

    ......

    一股极致强大的求生欲,在这潭低的深处轰鸣着,震动着。

    平静的潭面被打碎,池水波浪滔天,拍打着黑暗。

    阿凉重生在冰雪中,也苏醒于黑暗中。

    磅礴的生机涌动着传达身体各处。

    随着意识的苏醒,躺在病床上的阿凉也感受到了肉体上带来的巨大痛楚,仿佛像只凶猛的野兽来阻拦阿凉脱离黑暗。

    但这已经无法阻止阿凉了。

    床边上的老叶头像是感应到了一般,随之睁开双眼,一如初见炯炯有神,像是两盏神灯。

    李大夫抬起头,一脸刚睡醒的茫然看向床上的阿凉。

    随后震惊的长大了嘴。

    不止如此,就连旁边的老叶头也长大了嘴。

    只见本来还躺在床上陷入生死之境的幼小孩童,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随后又快速的面带痛苦躺了下去。

    李大夫:“???”

    老叶头:“???”

    场面安静又尴尬。

    阿凉抓着毛毯,把脸转向了墙壁,耳根都羞的发红。

    哇...这也太疼了吧...早知道不跳起来了。

    毛毯下阿凉龇牙咧嘴的捂着身子,满脸尴尬,本想来个帅气的登场,谁知身上这么疼。

    李大夫看着尴尬缩在毯下颤抖的阿凉...又心疼用哄孩子的语气道:“没关系,刚才我们没看见,要不...你在来一次?”

    阿凉耳根更红了。

    老叶头回过神,走上床前道:“孩子,你刚醒,趴会吧”

    掀下毛毯,阿凉点了点小脑袋,眼睛看着那名把自己从冰天雪地中救回自己的老者,并且大喊显出原形的老者。

    阳光下,阿凉第一次仔细看清了老人的脸。

    光晕中,老人脸上带着一丝的倦意,左眼上还有一道微浅的疤痕,上挑着嘴角充满着温暖,浓眉大眼却带有种不正经的气质,也难怪初次见面就会让自己显形。

    眼前的一幕,像极了上一世的张姨。

    阿凉感觉鼻尖有些酸酸的,眼角已经晶莹了起来。

    “凉”

    阿凉张开嘴发出稚嫩的嗓音。

    老人笑了笑,摸着阿凉的头道:“周凉吧,这名字好听”

    随后一股困意涌出,周凉陷入了梦乡。

    嘴边还带着开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