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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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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阳本想一觉醒来,诸事皆忘。

    却又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深潭之中,浮浮沉沉,耳边嘈杂有人声,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睛,只觉身上汗津津的。

    稍微坐起些,却见齐毓姝正坐在她床塌不远处低头看着一册书籍,手边瓷杯清茶雾气氤氲。

    听到声音,齐毓姝抬头,把茶杯递到安阳手中。

    “我怎么了?”安阳一开口,才发觉她声音嘶哑,像是大病了一场。

    果不其然,齐毓姝道:“你已经昏睡了三日,太医说是心病,贵妃娘娘没把消息传到建章宫。”

    齐毓姝这话虽短,却把贵妃的意思透露出来了,心病,又是不能让天子知道的心病。

    还能是什么呢?

    安阳沉默不语。

    齐毓姝又翻了一页书册,道:“你这书不错,哪来的?”

    安阳捧着茶杯扫了一眼:“不知道,上回从你家回来第二日就有了,闲来无事看看。”

    齐毓姝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也没开口叫弥弥和离离二人进来。正所谓心病,想必也只有她能医了。

    等安阳把一杯茶饮尽,齐毓姝才道:“灵犀。”

    听到这称呼,安阳一愣。齐毓姝幼时常唤她乳名“灵犀”,可入了女学之后只叫她“公主”,问缘故,答是礼不可废。

    “你自小多情,曾为养的狸奴作诔,被众人取笑。”齐毓姝放下书册,“可偏又生在无情之所。”

    听到这句话,安阳忽觉心中酸涩,齐毓姝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果然是知道的,不枉费平日引她为知己。

    “你的乳娘恐怕也是因为她心思纯粹,才被你随便找个缘故叫人带走。”齐毓姝看着安阳道,“可你知道,被公主厌弃的乳娘是什么结局吗?”

    安阳虽对宫规熟悉,却时常不按规矩行事,齐贵妃用一件件小事为她构建了一个名为“安阳公主”的高台,所以对此事安阳只能摇头。

    但齐毓姝这么说,安阳也猜到了一二。

    齐毓姝又道:“你又可曾想过,若我不愿意,当日为何出声联句。”

    安阳看着齐毓姝,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她为她人规划的事,未必是别人所求。

    见安阳有所松动,齐毓姝又加一句:“若这个人不是齐家女,你还会有此心病吗?”

    安阳扪心自问,不会。

    她的心软和多情,只为身边人。

    齐毓姝见安阳已把话听进去,起身敲了敲窗棂。

    不多会,弥弥和离离一人捧着洗具入内,一人把清粥在案上放好。

    安阳重病三日,她们也提心吊胆了三日,好在手艺没丢下,二人替安阳把发丝拢起,系了一束发辫。

    趁这会空档,齐毓姝手中书册只剩薄薄几页未曾入眼,本应当是食不言的规矩也为安阳破了,怕她三日未用正食,此时用的太快会伤胃。

    齐毓姝坐在安阳对面,道:“这三日有个人时常来看你,都被离离她们挡回去了。”

    安阳道:“是子衿吧?”

    齐毓姝偏头:“她还送了你一幅画,叫弥弥收起来了。”

    安阳点了点头,用完粥便进内室洗漱更衣,再出来时就看见了静阳公主攸宁。

    后者见她出来,摆了摆手:“你只管叫侍女替你擦头发,不必管我,今日这局棋我定是要赢的。”

    坐在静阳对面的齐毓姝抿唇笑了笑,给安阳一个放心的眼神。

    安阳便亲自搬了个凳子坐在她二人旁边,弥弥替她擦着头发。

    静阳落子东南,是她常下的方位,齐毓姝的棋风则多变得多,多爱用些从古谱上看来的方法落子。

    静阳将手中白子落回盒中,道:“我昨日来看你,你还分不清人,今日竟已大好了?难道真有什么‘久病成医’的说法?”

    八公主东阳、九公主静阳、十公主安阳以及齐毓姝,都是幼时结下的情谊,这么说齐毓姝也不恼,只是笑。

    安阳怕她口无遮拦打趣到自己,便道:“你的嫁衣绣好了?”

    静阳下意识道:“什么嫁衣?”忙又补了一句:“早好了!”

    安阳笑而不语,静阳便败下阵来:“我们本也不是真要做什么绣娘的伙计,届时我只补上两针就是了。”

    安阳心事已去一半,虽仍是打不起精神,但不耽误与静阳斗嘴:“这会儿不说什么二表兄了?”

    静阳眼睛一瞪,道:“莫要胡说!”

    随后气势又落了下乘,面上带出几分红晕。

    就这模样,安阳还猜不出其中缘由就枉称是安阳公主了,拖着长调道一声:“知,道,了。”

    惹得静阳当即就想掀了棋盘,好在齐毓姝及时开口:“公主出嫁之日是五月初三?”静阳点头称是,齐毓姝便又道:“我大姐姐也是五月初三出嫁。”

    静阳知道这位齐家嫡长女,有这样的好名声在外,总归是叫人心向往之的,便道:“那是巧了,到时候我请母妃添妆。”

    在齐淑妃晋位贵妃的第二日,蒋嫔就成了蒋妃,也是能叫一声娘娘的位份了。

    二人的棋局不长不短,齐毓姝豆蔻之时就被传能与国手一战,赢下静阳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外头有礼教姑姑来寻人,二人便一道去了。若问是什么礼教,多半就是出嫁为妇之礼了。

    安阳回想刚才的交谈,猜不透齐毓姝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仅为了叫她好受些。

    因头发还略有些潮,便叫人搬了个藤椅在廊上晒太阳,又叫弥弥把子衿的画作取来一看。

    原来小子衿画的是“少女秋千图”,不过这画风怎么也说不上好,勉强有个人形,安阳猜那个大一些的姑娘多半是她,而荡秋千的小姑娘当然就是子衿了。

    安阳忽问弥弥:“你将来想做什么?”

    弥弥笑答:“自然是追随公主了,指不准还有驸马爷什么的”

    安阳顿觉问错了人,便又问离离同样的问题,离离正在收拾齐毓姝和静阳的残局,闻声抬头看向门外,弥弥正对她笑。

    离离心道,能与你们一起固然是最好。可口中却只能道:“奴婢想试试六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