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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夏汐仰着白皙的下巴,定定地看着头顶上的灯光,很朦胧的光,朦胧得她都像是醉了,她停下挣扎。
姜祈星摸到她腰间的浴袍带子,伸手一拉,丢弃在地。
很快,她的浴袍也被丢弃。
……
牧夏汐的床不大,只有1.5米,她喜欢小一些的。
凌乱的床上被人高马大的男人一占,几乎没了什么位置,牧夏汐在他的怀里缩着身体,后背堪堪抵到床边。
男人均匀的呼吸从头顶上方传来。
她看着男人胸膛上的一些旧伤,更加蜷起身体。
她想起林宜问她,喜不喜欢姜祈星。
她不知道,她对姜祈星的感觉太复杂了,复杂到自己也说不清。
她爸爸是他的血海仇人,而他是她的杀父仇人……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在,她就变得非常有安全感,好像什么都不用怕。
就像现在,什么都乱了,可她躺在他的身边,她想不到那些痛苦,只觉得很安定。
就像危险来临时,她打出的号码是他的,她没有记,可输入的时候,她没有一丝犹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他冲进应门地下水牢要救她的时候么?还是他把她从父亲房间救出时?亦或是发现冯管家被害时,她吓得躲到他的身后,他的手也下意识地护了她一把?
或者更早,她明明害怕他的身手,却屡屡招惹,他可以眼都不眨地卸下旁人的胳膊,对她却没有动过一次手。
是从那时候起么?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父母都没有了,整个世界都是空白的,可他还追随在她的身后。
这种感觉连她都是混乱的,她明明有很多次机会拒绝姜祈星的暗中守护,但她没有,她贪心地每一次在下班时间进茶水间看楼下的那道身影……
这个夜晚,她明明有机会打电话给林宜,可她也没有。
她这是怎么了?
寂静中,牧夏汐慢慢支起身体,看向姜祈星的脸,其实他长得很好看,坚毅的面庞,他是那种标准的浓眉大眼,只见他的眼常常微垂,都看不到里边的光亮。
他此刻睡着,安静极了。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这世上本该最遥远的两个人在床上成了最亲密的关系
她的手指停在他眼角变淡的疤痕上,指尖微微颤栗,“姜祈星,我们这样是会被诅咒的吧?”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全含在嘴里。
姜祈星睡得很深。
牧夏汐凝视着他的眉眼,忽然想到林宜在洗手间和她说的话——
“夏汐,我知道我做为局外人不该干涉什么,但你要明白,你哥哥、嫂子都希望你快乐,是真正的快乐,而不是为了大家的快乐去委屈自己。”
真正的快乐……
可以么?
隔着血海深仇的快乐,被诅咒的快乐。
如果她敢,他呢?
他醒来,能不后悔酒醉后做的一切么?
她的心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从前那个肆无忌惮睥牧夏汐似乎突然间活过来,让她措手不及,心口狂跳。
“呃——”
姜祈星突然痛苦皱眉,身体蜷起来。
牧夏汐错愕地看着他,以为他要醒来,姜祈星的眼睛却紧紧闭着,眉头越皱越紧,满是痛楚之色,“不要——不要——”
“姜祈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牧夏汐从床上坐起来,有些担心。
“爸——妈——”
姜祈星叫出来,连呼吸都在发抖,声音是恐惧的。
听到这一样,牧夏汐的心凉了。
好像一下子从悬崖跌落,整个人都被抽回现实,她呆呆地看着床上的男人一遍一遍地喊着父母,眼眶逐渐发红。
深夜里,姜祈星猛地一个翻身躺在那里,搁在被面上的手死死地拧紧握住,含糊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他正在被梦境折磨着。
那里痛苦、可怕,如人间炼狱。
还不知道父亲就是杀人凶手的时候,姜祈星偶尔在她的纠缠下提到过父母的只言片语,他家很穷,生死街不是人呆的地方,但他有父母,有应寒年,他活得很开心。
他父母对他很好。
他原本有个很幸福的家。
所有的幸福都是终止在十几年前那场杀戮上。
他忘不掉也放不下的……
她是他杀亲仇人的女儿,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人生太长,一时乱了,后悔却是一辈子的。
痛苦、内疚、仇恨下交织的后悔会把一个人折磨疯的。
她家已经欠他太多。
牧夏汐俯下身抱住姜祈星,轻声安抚,“没事了,姜祈星,都过去了。”
姜祈星的呼吸很重,还在含混地说着什么。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她说着。
姜祈星躺在那里,在她的安抚声中慢慢平静下来,继续深睡。
朦胧暧昧的夜色中,牧夏汐下了床,拿起姜祈星的衣裤,替他一件一件穿上,细指将沾着血的扣子一颗一颗扣上,掩住胸膛上的旧伤痕。
她的动作,缓慢而僵硬。
牧夏汐坐在床边,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视线落在姜祈星紧闭的双眼上,慢慢低下头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吻。
这个吻,停了很久。
随后,牧夏汐扶着姜祈星从床上坐起来,扛扶着他往外走去,姜祈星被晃得睁开眼,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有些茫然,很快又闭上眼,站着都睡了。
“……”
牧夏汐沉默地注视着他,无声地扛着他继续往外走。
他是真的醉得太深了,之后怎么动都不醒。
她以前听家里的保镖说过,姜祈星这个人醉厉害了容易断片。
姜祈星很重,牧夏汐扛得特别吃力,一路将人扛扶进电梯,按下一楼楼层,姜祈星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后,头还靠在他身上,继续沉睡。
牧夏汐咬咬牙撑住。
姜祈星的车离大楼很近,牧夏汐见状稍微松了一口气,攥着姜祈星的手扶着他走过去。等把姜祈星扶进驾驶座坐好,牧夏汐已经累出一身的汗,她让他趴在方向盘上继续睡,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这辆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