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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如故是什么鬼?
别说越千秋听着简直是目瞪口呆,就连满屋子里的其他女人,甚至是李崇明,也都露出了莫名惊诧的表情。至于小胖子自己,说出一见如故四个字之后,他也同样怔住了,脸上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似的,很难想像自己怎么会不经脑子就脱口而出这种话。
而越千秋在震惊之后则是有些蛋疼。如果不是知道小胖子的个性,他绝对要认为这小子是故意调戏平安公主。毕竟,如果从严诩那儿来算,小胖子是和严诩越小四平辈的。只不过,看在小胖子刚刚客客气气叫了一声伯母的份上,他还是决定大度地原谅小胖子这一时失言。
然而,他想要把这一茬岔过去,平安公主却突然好奇地问道:“今日才应该是第一次见才对,英王怎会觉得与我一见如故?”
这个追根究底的问题让小胖子有些狼狈。他不安地挠了挠头,见东阳长公主赫然一脸我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的表情,他只能吞吞吐吐地说:“我就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伯母似的……咳咳,总之就是我觉得伯母您很亲切的意思。”
“原来如此。”平安公主顿时眉眼舒展,原本就温柔宁静的那张脸,此时更显得很有母性的光辉,“英王殿下真会说好听的,我就不客气地当真了。来,这是我做的点心,你尝尝?”
面对那一盘直接塞到手中的点心,小胖子接在手中,却只当是一番客气话。要知道,当年冯贵妃也常常拿着各种美食说是自己做的去讨好皇帝,他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也能够得到许多。但他从很早开始就非常清楚,那不过是宝褔殿里搜罗了整个皇宫最好厨子的小厨房做出来的,然后被假装贤惠的冯贵妃归功到了自己头上。
然而,此时他当然不会傻到戳破这点小小的谎言,谢了一声后,少不得低头看了一眼卖相,心里决定如果卖相好看就多少吃点儿,不好看一会儿带到越千秋那亲亲居去,谁还能管他吃了没吃?可当他看清楚那一碟子酥饼的模样,他就不由得愣住了。
因为那一枚枚圆圆的酥饼上,印的并不是普通模子做出来的什么荷花梅花纹样,而是画着一张笑眯眯的脸。在认出那张脸的一瞬间,他就差点没手一松,让手中这碟子直接掉地上。
什么鬼……那酥饼上全都是一个个活脱脱的越千秋!哪家厨子会把自家公子的脸做在饼上的?这也太大逆不道了!
小胖子正替越千秋生气时,却只听越千秋已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娘,你又在酥饼上画人头像了……上次是老爹,这次是我,亏你也拿得出来,让人怎么下得去口!”
“否则怎么证明是我做的?”平安公主说得理直气壮,随即就笑道,“我还打算对老太爷说,这饼日后就叫千秋饼。我特意没加榛子松仁之类的,就怕有人不能吃这些。大家尝尝滋味如何?”
然而,此时此刻每一个才发现这小小酥饼竟有玄虚的人,谁还顾得上吃,全都把一块酥饼颠过来倒过去的看,随即看越千秋那眼神,个个是怎么看怎么古怪。想也知道,一会儿咔嚓一口下去,看着越千秋那笑眯眯的头像在嘴里迸开,那滋味真是……好生销魂!
亏这位越四太太想得出来!之前还一直有传闻说你们娘俩还关系很好?谁信啊!
二太太和三太太几乎是一瞬间改变了对这位妯娌的认识,心想果真最毒妇人心。就连小胖子看平安公主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然而,平安公主却仿若未觉,笑吟吟地说:“诺诺早上看我做饼时还嚷嚷,要把她画在饼上,赶明儿我把咱们一家四口都画上去,就叫亲亲饼。”
听到这里,越千秋已经对平安公主那脑洞清奇彻底有了认识,见其他人终于醒悟过来,有的忍俊不禁,有些想要规劝又觉得唐突,如东阳长公主这样的则是干脆笑出声,他唯有干咳一声道:“英王殿下,人你也看过了,饼你带回去慢慢吃,可以走了吗?”
如果不是越千秋这逐客令,有些小小尴尬的小胖子说不定真的就讪讪然告辞出去了,毕竟这女人扎堆的地方他呆得不怎么自在。可越千秋这么一说,他反而起了逆反心理,再加上看到李崇明还杵在东阳长公主身边,他就更有些不高兴了。
你小子刚刚混在女人们当中算是给我行过礼,但一声不吭连个招呼都没打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当小胖子眼睛一扫,目光最终落在了敬陪末座的程芊芊以及周霁月身边的萧京京身上时,他立刻自认为明白了李崇明的用意。
哼,我这个做叔叔的都还没想着娶媳妇呢,你竟然就想抢在我前面?还看上了我暂且不能打主意的女人?我就算不能要也绝不给你!
他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没听到越千秋的话,笑吟吟地对平安公主说:“今天虽说和伯母第一次见,但我和千秋不是外人,以后我一定常常来看您。”
客套过后,他不等平安公主答应或拒绝,就满脸诚恳地看着东阳长公主道:“姑姑今天把程姑娘带出来,是想让她散散心?您这心意固然很好,可如今程家的案子传得金陵满城风雨,那些就喜欢多嘴多舌的小人如果知道她竟然出门做客,什么不孝之类的罪名扣上来,对她一个孤女就太不利了。姑姑素来光风霁月,爽朗大气,可别因此让诡谲小人中伤您的好意。”
东阳长公主登时乐了。见越千秋一点都没有被小胖子当空气的恼怒,反而抱手在一旁看小胖子一本正经演戏,她就假作动容,同样非常认真地反问道:“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小胖子没想到东阳长公主竟然轻轻巧巧又把问题给踢了回来。他总不能直接说姑姑你应该赶紧带着程芊芊离开——虽说如此他就可以凭着身份和辈分的绝对压制力,把李崇明撵走——于是,他只能侧头瞥了越千秋一眼,给人一个很明显的暗示。
然而,让小胖子气了个半死的是,越千秋竟然淡定地扭过头去,装成看不懂!
没了能够默契配合他的知心对头,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就尽量用镇定自若的语气,不得不把自己的意思明确表达了出来:“请姑姑送程姑娘回去吧。”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一个让他分外气恼的声音:“四叔此言差矣!”
李崇明刚刚一直不敢贸贸然说话,可现在终于逮着如此良机,他若是再不知道表现一二,那就白白在金陵城呆这一年多了。他无视了小胖子那喷火的眼神,从东阳长公主身侧跨前一步,从容自若地说:“好教四叔得知,在你来之前,程姑娘正好和越家伯母说了几句话。”
见小胖子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暗想今日早到一步果然是有好处的,当下不慌不忙把之前两人那番对答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见周霁月那几个之前也错过了那一幕的姑娘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好奇地打量着今天的女主人和程芊芊这个客人,有的则是明显在看热闹,还有的对他这出来打岔分明有些赞同,他瞅了一眼面色难看,显然没料到之前还有这番经过的小胖子,心里又自信了一些。
“在今天这种宴客的时候,提程姑娘家里的伤心事,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但之前程姑娘自己并不避讳地对伯母提了,所以四叔刚刚这番话,也不能说错。只不过,若真有行凶之人,必定是期望她成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最好直接就一死了之,这才最高兴。相反,如果她大大方方露面,让人看到一个悲恸却自制的她,反而有利于逼迫凶手狗急跳墙露出原形。”
说到这里,李崇明只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最重要的关键,声音不知不觉就高了起来:“她的家人不是寿终正寝,也不是病痛辞世,而是因为被凶徒所害。所以这时候的孝顺不是憋在家里,而是应该坦然站出来,让人看看扬州程氏最后的孤女,是折不弯压不垮的!”
“好!”
饶是越千秋素来不怎么喜欢李崇明,此刻在抚掌赞叹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嘉王世子确实是很会钻空子,很会抓重点,最重要的是很会说话!和小胖子刚刚那分明好心,却想把人家姑娘撵回长公主府不给外人看相比,李崇明说话有深度,表现更有男人风度!
见小胖子愤怒地朝自己瞪过来,仿佛在大骂你怎么能当叛徒,他就丢了个你稍安勿躁的表情,随即徐徐放下了刚刚使劲鼓掌的手。
“嘉王世子刚刚这话真是说得对极了。谁若是觉得程姑娘在家人全都亡故了之后,就该闭门不出,终日啼哭,那才是颠倒了行凶者和受害者。有本事他们把凶手揪出来,替程家讨回公道,否则,只知道在那说什么乱七八糟空话的家伙,就如同放屁,根本不用理会!”
见李崇明因为自己的认同而有些意外的惊喜,越千秋却突然词锋一转道:“只不过,长公主今天是有意带程姑娘出来散散心的,清芬馆这儿固然热闹,可她眼下需要的恐怕不是这儿的环境。我倒是觉得,萧姑娘和宋师妹你们把人带出去走走说说话,她更自在些。”
小胖子这才面色大霁,刚刚对越千秋的不满此时全都化作了满满当当的高兴。不愧是他多年的死对头,最明白他忌惮和担心的东西。这下可好,萧京京和程芊芊一块打包送走,宋蒹葭和峨眉三姝陪着去,然后只剩下越千秋的小伙伴周宗主,我看你李崇明还怎么演戏!
你要有本事打周大宗主的主意,我叫你叔叔!
东阳长公主见越千秋突然来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再瞥见李崇明那本来神气活现,此时却犹如遭到当头一棒的表情,她忍不住很想笑。
然而,她到底还是忍住了,随即就温和地看着程芊芊:“芊芊,你说呢?是留在这儿陪我们这些一把年纪的,还是和同龄姐妹们到越府四处去逛逛?”
小胖子还没来得及眉飞色舞,就被东阳长公主这一招踢皮球给弄得有懵了。他怎么听都觉得,自己这位姑姑的话里是给人两头设陷阱,如果换成他,那绝对是怎么回答怎么糟糕。
开口说留在这儿,那就正中李崇明下怀,而若是说去和萧京京宋蒹葭等小姑娘混在一块,那么无疑相当于把屋子里这些女人们打成是一把年纪的老女人,这是相当得罪人的。
正有些着急的他突然看到程芊芊往自己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就是这么谈不上嫣然,而是显得有些清冷的笑容,他却冷不丁想到当初自己接住人时,那软玉温香在怀时的感觉,竟是不由自主呆了呆。
“长公主和英王殿下嘉王世子的好意,我感激不尽。九公子想让我有几个能说话的朋友,这份善意,我更是铭感五内。只不过,程家如今只剩下我这一个孤女了,无论于公于私,我今次外出若是被人说不守礼,那些人也确实没错。”
“只不过,我既然答应长公主同行,自然不是为了散心,也是希望像嘉王世子说得那样,让丧心病狂的元凶能够露出破绽。本来我是不想眼下说的,却不想竟然因为我起了纷争。其实,在之前来越府的路上,我就有了意外的收获。”
说到这里,程芊芊竟是玉掌一翻,露出了一张裁得整整齐齐的纸条,上头不知道是用鲜血还是朱砂,写着几个刺眼到极点的字。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饶是刚刚小胖子和李崇明针锋相对,越千秋饶有兴致和稀泥,这清芬馆正房里的气氛却一直都还不错,不管妇人还是姑娘,全都在那当旁观者看热闹。可此时那字条一展示,胆子小的二太太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紧跟着听到的那砰的一声更是差点没把她吓昏过去。等她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看,却是东阳长公主用力一拳捶在了扶手上。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当厉声喝问出这一句时,刚刚她那言笑盈盈的贵妇范儿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凌厉。
素来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宋小女侠已经是主动凑了过去,见程芊芊非常主动地把纸条递了过来,她微微一愣,连忙接了在手,随即却也不先看,一溜烟拿去了东阳长公主面前。而后者沉着脸接了在手,冷笑道是好一张阎王帖之后,等低头一看脸色就变了。
这种鲜红犹如人血的朱砂,却和宫中皇帝日常批红所用的颜色不同。她用手指甲轻轻划了划那字迹,将那沾上红色的指甲凑近眼前,脸色变得更加冷峻。
“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