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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来了!
越千秋知道今天这场拜师宴也就和鸿门宴差不多,可纵使是他,也不大清楚老爷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此时吴尚书果然发难,他反倒觉得精神一振。
一旁的越秀一刚刚才领教过越千秋的胆大妄为到极点,现在看他又一副兴致勃勃,或者说跃跃欲试的架势,他忍不住暗自犯嘀咕。
这明明是越千秋拜师的大好日子,怎么看这架势反而还希望出事似的?
越老太爷眯缝的眼睛完全睁开了来,竟是气恼地一拍扶手站起身,一时仿佛和吴尚书比起了谁的眼睛瞪得大:“姓吴的,你这是成心捣乱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否则你越太昌有这么大的脸面,下了请柬就能把我请来?”
“好,真是好极了!你是说,你今天到我越家是成心寻衅挑事的?”
越老太爷说到这里,不等吴尚书打断就往四面八方一拱手道:“各位全都给我做个见证,别回头让他在外头大肆污蔑,说是好端端的我越家扫帚迎客!来人呐!”
这神展开看得越千秋瞠目结舌,几乎以为下一刻越影真的会带着一大堆拿着扫帚的家丁冲进来,那画面他真是不敢想象。
吴尚书到底不是那战斗力为负数的战五渣,突然劈手就重重摔了一个杯子:“你敢?”
“怎么,摔杯为号?如果这不是在越府而是在吴府,屏风后头是不是能冲出一大堆刀斧手来?可你别忘了,这是我家,不是你家,容不得你放肆!”
越老太爷毫不客气地调侃了两句,随即吩咐道:“记下,刑部吴尚书摔了我越府一个官窑青瓷茶盏,带盖子的!”
越秀一实在憋不住了,可想笑却又不敢,只能背转身去鼓起脸颊拼命把这笑容盖下去。
而吴尚书却被气得险些发疯:“越太昌,你这个不学无术的老儿,养的孙子也一样是牙尖嘴利,哪有半点读书向学之心!邱楚安乃是名闻金陵的名士,却被你家儿孙羞辱,你现在还附庸风雅办什么拜师宴,简直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哦,敢情吴尚书你是替邱楚安来讨公道的?好啊,我还没问罪他呢,他倒是敢恶人先告状!你姓吴的从前也是寒门出身,因为是泾阳人,难道对外不是声称泾阳吴氏?既然这样,我越太昌的儿孙自称白门越氏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越老太爷重重冷哼道:“除非天底下读书人死绝了,否则那邱楚安就是沽名钓誉,徒有虚名,品行低劣,不堪为人师!哼,我看之前上我越家闹事的那些读书人,也是你挑唆来的!”
先是越千秋,然后是越老太爷自己,少的上完老的亲自捋袖子上,吴尚书简直七窍生烟。
他和越老太爷是死对头,除却朝廷公务,私底下的饮宴谁都知道千万别把两人一块请来,所以两人竟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碰头。被这么连番一挤兑,他终于被冲昏了头脑。
“越太昌,你别得意,等你尚了东阳长公主之后,你们越家人的仕途也就尽了!”
此话出口的一瞬间,越千秋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紧张,而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子,老太爷为什么装病,以及这么闹腾的一部分理由,他终于算是明白了。
然而,相比越千秋的相对淡定,五福堂内的其他人却是一片死寂。
越二老爷和三老爷还有下一辈的越廷钟等人,那是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此事若真被说中,越家在朝中确实相当于根基尽毁!
而其他那些应邀而来的宾客则是有的意外,有的惊怒。
那些惊怒的大多数并非和吴尚书一伙,可此时他们无不暗恨吴尚书这个大嘴巴。
竟然把这不能宣之于口的谋划直接公布于天下!
“哦,我当什么大事,啧啧,敢情是斗不过我,就打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主意?”
越老太爷此时此刻却欣然坐下了,仿佛这消息无足轻重似的。那个女人和他一样,算是皇帝左膀右臂,要不是那诡异的流言,他用得着装病?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之后,就扬声说道:“赶紧进来把地上收拾了,然后去请严先生来,总不能为了一个给狗屁名士打抱不平的吴尚书,让这么多人饿肚子?”
吴尚书总算也知道自己刚刚上了大当,恨恨地瞪了越老太爷一眼,终究沉着脸坐了下来。
随着两个小厮快步进门低头清理了满地碎片,正要下去时,越千秋突然开口说道:“爷爷,吴尚书那杯子刚刚摔了,不给他再换个杯子上茶吗?”
噗——
这一次,一直强自忍笑越秀一终于破了功。不只是他,就连不少官员也都笑出了声。
而吴尚书那张脸已经快绷不住了,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方才止住了拂袖而去的冲动。
越老太爷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进攻神准的小孙子,二话不说点头道:“上茶!再摔就回头把账单一块送到吴府去!”
面对众多含义深长的目光,越秀一恨不得溜回父亲身边去,可看着越老太爷和越千秋浑然没事人似的,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儿。
不消一会儿,门帘被人高高打起。看清楚打帘子的那是越影,越千秋不禁凝神静气。果然,下一刻,他就发现进来的那位几乎亮瞎了他的眼睛。
怪不得严诩之前说,从前虽说和他老爹越四老爷交好,可并不怎么上越家来,也不喜欢参与什么人情往来……否则就凭这模样,怎会不出名?
就只见严诩玉簪绾发,脸上刮得干干净净,玉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过粉,在特意点灯的室内竟好似正在闪光。他头戴素色九华巾,身穿白绢滚边的青丝衣,手拿绘着水墨山水的折扇,白袜青缎履,整个人收拾得清清爽爽,自有一种山野隐逸的出尘之气。
如果不是越千秋和越秀一见识过严诩化身寇明堂时的市侩做派,怎都不信眼前这位能摇身一变,如同泰寺时那般放低姿态,百般讨好!
人靠衣装马靠鞍,纵使今日应邀而来的宾客,包括越家自己人,大多数都对越老太爷执意定给越千秋的这位严先生不以为然,可此时此刻见其这般出场,一时都不禁为之失语了片刻。等回过神时,吴尚书虎着脸不再乱说话,却禁不住有人嘀咕了一声。
“徒有其表!”
捕捉到这四个字,越千秋立时扬声叫道:“严先生,有人说您徒有其表!”
御史中丞裴旭为代表的世家官员们,这会儿一张张脸全都正在抽搐。
越老太爷是怎样混不吝的角色,他们早有领教,可今天大费周章请这么多客人来,却和收养的小孙子一搭一档怼人玩,难不成就是为了发泄生病这些天来的郁气?
裴旭轻咳了一声,正要把那些愚蠢的家伙压下去,却不想那位年岁不大的严先生异常精准地找到了说怪话的人。
“徒有其表?你连一张好皮囊都没有,怪不得也只能诋毁别人比你长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