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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步走了一段路,易知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几人漫不经心的道:“定海一战,元奇团练功绩不小,我已将有功官兵的功劳详细开列呈送部堂大人,想来朝廷必有封赏,授予实职的可能不大,估摸着从九品到五品的虚衔封赏是少不了的,这也算是有了官身。”
定海大捷,一众团勇不是没有想过奖励,但他们一则年轻二则也知道他们是团练,对于元奇的奖励他们心里清楚肯定有,对于朝廷是否会有封赏,却是没人清楚,此时一听朝廷会赏赐官衔,燕扬天、陈洪明,肖明亮几人眼睛都是一亮。
就算是虚衔,好歹也是有了官身不是,怎么说那也是官儿,这足以让他们光宗耀祖,他们哪个不是家里遭灾遭难,连活下去都成问题,才在无奈之下卖身,辗转送来元奇义学的,这才几年时间,他们竟然有可能成为朝廷官员,这让几人都有种做梦的感觉。
几人喜形于色,易知足心里暗笑,看样子做官的诱.惑足够大的,明知只是虚衔,几人这高兴劲儿也是掩饰不住,略微沉吟,他才鼓励道:“咱们与英军之间还有的仗打,战功累积下来,别说是四品三品的虚衔,就是授予实职,也有可能,这段时间都给我好好训练。”
几人响亮的应了一声,肖明亮才道:“校长,英军在磨刀洋和定海连吃败仗,会否恼羞成怒,前来攻打广州?”
英军会不会前来攻打广州?易知足之前还比较乐观,手里捏着四千多英军战俘,估计英军会投鼠忌器,会采取谈判的方式来赎回这些战俘。
但今日与布尔利简单的接触下来,他意识到可能想左了,四千战俘,英吉利要多少银子才能赎回?以他的盘算,至少也要数以百万银元计,他买个小厮也得四五十银元不是,何况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一个士兵少说也的二百银元,军官的价钱自然是成倍往上翻,这么算下来,少说也得二百万银元。
问题是英军会拿出如此大一笔赎金来赎回这些战俘?易位而处,他若是英军侵华总司令,他会甘心乖乖交出一大笔赎金来赎回这些战俘?回去怎么交差?打了败仗就已经够丢脸的了,还让处于经济危机之中的政.府拿一大笔钱赎人,回去还有脸见人?
不愿意交付赎金赎人,又不可能弃这些战俘不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交换战俘!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沉,这篓子似乎就捅的有点大了,之前的判断有可能完全是错误的,定海,英军估计会强攻,不仅如此,英军还有可能沿途攻击沿海港口城市,以抓捕足够多的战俘来广州与他交换。
真要如此,这个局面可就足够混乱了!想到这里,他有些纠结,即便明知会是这个结果,他也是束手无策,总不能主动将这批战俘白白交还给英军,损失点银子倒是小事,让英军觉的软弱可欺,那才是后患无穷。
定海,韭山外洋,从天津急匆匆赶回的英军主力舰队大小四五十艘战舰停泊在海面上,乔治·懿律的旗舰——‘梅尔维尔号’战列舰的官厅里,懿律、义律、伯麦,三人阴沉着脸听着海军上尉乔伊斯述说着从定海侦查回来的情况。
进攻定海的西式风帆船,不论是武装商船还是战舰,都已不见踪影,道头港里停泊着二十余艘老式的清国水师战船,原本飘扬在定海城头的大英帝国的国旗已经被清国五花八门的旗帜取代,道头港以及视线可及的地方,看不见一个英国士兵。
汇报完之后,乔伊斯上尉迟疑了下,才道:“清国水师派遣了一艘小渔船打着白旗靠近咱们快艇,来人说,先前收复定海的是广东水师和元奇团练,英军伤亡不大,全被俘虏,押解去了广州。”
懿律听的一楞,看向义律,道:“元奇团练?就是那个元奇银行?团练是什么?”
“团练。”义律倒是知道元奇银行组建了一支一万人的团练,但对于团练的性质,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准确的描述,尤其是元奇团练与一般的地方团练大不一样,略微沉吟,他才道:“元奇团练,确切的说,就是一支预备役军队,它不属于清国的正规军,不过,元奇团练的情况有些不同。
元奇团练由一万青壮组成,听说是采用美利坚陆军训练方法加以训练,全部配备火枪,不过成军时间不长,只半年时间。”
“那些战舰和武装商船又是什么情况?”
“元奇以及十三行最近两年来商贸交易频繁。”义律沉吟着道:“美利坚没理由为了清国向咱们宣战,应该是元奇想美利坚采购了战舰。”
一支训练了半年时间的清国预备役军队轻轻松松攻下了四千英军防守的定海城,还俘虏了大部分英军?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懿律翻了他一眼,却没吭声,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他宁愿相信那些英军是被俘虏了,也不愿相信他们是战死了,而广东水师显然没这个能耐。
沉吟良久,他才沉声道:“必须弄清楚事情真相,定海守军是如何败的,究竟去了哪里?”略微一顿,他沉声道:“明日,舰队进驻道头港,让清国守军将领上舰答话,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若是不正面回复,咱们就攻打定海。”
清国守将还敢上舰答话?义律看了他一眼,摆手让乔伊斯上尉先离开,伯麦却是开口道:“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清国水师攻打定海之时,城内守军大规模爆发疟疾,失去了应有的战力。”
这个解释,懿律倒是能够接受,毕竟定海守军原本就疟疾横行,他点了点头,道:“不错,唯有这种情况下,守军才会大规模的投降。”
义律却没附和这个说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有些走神,懿律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义律看了两人一眼,才开口道:“元奇的大掌柜易知足,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此人能说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对于欧洲的情况也很了解,胆子很大,但却不是不考虑后果的人。
清国的团练,主要是防守地方,二位想想,元奇团练为什么会来攻打定海?若是没有把握,元奇团练敢出兵来攻打定海?咱们已经损失了一半的兵力,最值得怀疑的就应该是元奇团练,
我认为,不能再轻视元奇团练。”
听的这话,懿律皱了皱眉头,他承认这话有道理,元奇团练和广东水师都应该很清楚他们的战力,敢于大老远来攻打四千英军驻守的定海,肯定是有些依仗的,不过,他实在难以相信,清国的水师和团练能够正面与他们抗衡。
见他不吭声,义律接着道:“不管是定海守军是因为什么原因投降,咱们总不能不管他们,总的想方设法赎回来。”
懿律一张脸绷的紧紧的,心里说不出的愤怒,四五千战俘,那得要多少赎金?若是向伦敦如实汇报,并且申请赎金,他这个远东军舰队司令肯定会成为伦敦最新的笑话。
伯麦这时开口道:“不能赎,真要付赎金赎回战俘,这仗就没法打了,而且战争没有结束,对方也不会允许咱们赎回战俘。我认为,我们应该再次攻打定海,尽量多俘虏清国士兵,然后和他们交换战俘。
另外,我们必须申请援兵,扩大战争,否则清国根本不可能接受我们的条件,既然要等待援兵,舰队就不可能长期停泊在海上,我们需要一个适合的港口,定海无疑是最适合的。”
“定海未必适合。”义律不假思索的道:“咱们在定海若是再爆发疟疾,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懿律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个问题不得不考虑,那四千陆军在定海染上疟疾,他们就能保证不会染上?想了想,他看向义律,问道:“还有比定海更适合的地方?”
义律斟酌着道:“咱们在广州从来没有染上疾病,澳门、九龙或者是厦门,都应该比定海好。”
“那战俘呢?”伯麦道:“咱们从哪里去获取足够用于交换的战俘?”
“又没说不打定海。”义律笑道:“只是说不占据定海,以免沾染上疟疾。”
定海县城,县衙,浙江提督祝廷彪可谓是忧心忡忡,虽说早就预料到英军主力舰队会前来定海,而且这几天时间他也调兵遣将,修挖防御工事,做了充足的准备,可闻报英军主力舰队已抵达韭山外洋,他仍是免不了担心,天知道英军会不会恼羞成怒,将一肚子闷气撒在定海头上。
虽说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祝廷彪依然是心里没底,他详细询问过参加定海之战的定海守兵,知道英军的火炮厉害,他更清楚,手下是一群长时间没有经历过战阵的官兵,说句不好听的,他宁愿手下的元奇团练那种只训练了半年时间的团勇,那毕竟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禀军门。”一个五十出头,蓄着八字胡,有些清瘦,身着二品武官袍的武将大步走进来,拱手道:“末将方才巡查了一番,各营守军都已经就位。”
“鹏起无须多礼,坐。”祝廷彪客气的伸手让座,来人是定海总兵葛云飞,去年丁忧回籍,英军攻陷定海,朝廷匆匆将其召回,俟其落座,他才道:“广东水师收复定海,将数千战俘尽皆押解广州,英夷震怒之下,怕是会再次强攻定海。”
葛云飞自然清楚他担忧什么,定海在浙江绿营手中丢的,却被广东水师收复,这脸早就丢到京师去了,如今广东水师将定海交回给浙江绿营,若是再次被英军攻占,他们也不用等朝廷旨意了,直接抹脖子得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一战,根本就是死战,没有一丁点的退路!
稍稍沉吟,葛云飞才沉声道:“军门无须担忧,英夷所依仗者,无非是船坚炮利,咱们避免海战,死守定海,英夷也唯有火炮之利,末将这两日仔细查看了元奇易知足部署的防御工事,确实能够最大限度的抵御英夷的火炮。
军门放心,定海六千守军,兵力占优,既是以逸待劳,又有防御工事可依,有坚城可守,就算英夷强攻,这次也未必能攻的下来。”
祝廷彪微微眯了下眼,沉声道:“传令各营,今晚让所有兵丁吃饱吃好,明日一战,破釜沉舟,有死无生!”
次日上午,英军舰队缓缓的驶进了道头港,封锁了整个港口,但却没有急于进攻,而是派了艘快艇靠岸,送了一封信,要求转交给定海守军主将。
信是汉语写的,而且还写的文绉绉的,要求定海主将上英舰谈判,限一个小时,否则就攻击定海,祝廷彪看过之后一脸冷笑的道:“狂妄无知。”随即吩咐道:“回复他们,要战便战,悉听尊便。”
收到回复,懿律放下望远镜,咬牙冷笑道:“还真是底气十足,难道靠那些壕沟就能阻挡咱们?天真!。”
不等他说完,义律就打断他的话头道:“阁下,那些壕沟足以让咱们的火炮失去威力。”
“抢占东西两面制高点,架设火炮。”懿律沉声道:“我不相信那些壕沟能够抵挡来自三面的炮击。”
“还真能。”义律说着蹲下身,在甲板上简单的画了个草图,道:“阁下,他们的壕沟是一个堪称完美的防御工事,他们早就料到咱们会抢占两边的制高点,这些战壕足以抵御来自三面的火炮炮击。”
略微一顿,他干脆的道:“我建议放弃攻打定海,咱们眼下已经经不起大的损失,清国沿海多的是港口城市,基本上都是不设防的,咱们没必要啃这硬骨头。”
“我同意。”一直没吭声的伯麦这时开口道:“攻击定海,咱们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