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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再见
迟静姝失笑,摇了摇头,瞄了眼身后。
便顶着这张脸,大大方方地朝御花园走去。
不远处,一个小太监伸头缩脑地跟上。
前世今生,迟静姝对这座青云国的皇宫,早已熟悉无比。
御花园西南边偏僻的梨园,更是她前生所居住的地方。
今生,这梨园没有盖起宫殿,纵使此时已是梨花满枝,却依旧无人问津。
她漫步走在林间,抬头看那花瓣如雪,堆堆砌砌。落花纷纷,铺满脚底一片白色花毯。
美得就像九重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境似的。
她伸手,摸了摸粗粝的树枝,轻吸了一口气。
梨香清溢,盈斥百骸。
有片花瓣,飘飘悠悠地落下来,她伸手接在了掌心。
看着那柔白单薄的花瓣,想起四年前的夏日祭那夜。
她被萧厉珏按在树下,第一次见到了他压抑在邪性冷寒底下真正的狂鸷与凶恶。
她离开后,那人有没有从那可怕的黑暗里抽脱出来呢?
迟静姝握着花瓣,在树下坐下,半边肿痛的脸,在这梨香满园的微风中,似乎都不再那么难忍了。
她歪着头,靠在树干上,浅浅地闭上眼。
想着,那个人,想着今后的路。
慢慢地,就好像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
那个藏在梨园入口后的小太监终于不耐烦,轻手轻脚地靠近,见她居然睡着了。
登时气急。
左右迟疑了一阵,转过身,便匆匆跑了出去。
一片片的花瓣落下,盖在迟静姝长长的袖角上,宽大的裙摆上。
白色的人,与白色的花瓣,快要融为一体。
萧厉珏走进梨园时,看到的便是树下的人。
花雨遮蔽的风景,美不胜收。
眼神微冷,抬手,朝旁一挥。
广袖扇动,剧烈的风一掀。
便掀走了盖在迟静姝头发上,身上的梨花。
她从浅眠中缓缓睁眼。
看到的,便是眼前的人。
一颗心,顿时停止了跳动。
萧厉珏却在她睁眼时,已经转过身去。
语气冷寒地说道,“出去!”
迟静姝还愣在原地,龙七不知从何处出现。
在看到她的脸时,惊了下,随即语气温和地笑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跑到这里偷懒来了?”
看似关心,实则试探。
迟静姝看了眼这个并不眼熟的龙卫,视线,再次朝萧厉珏看去。
四年了,四年了。
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他。
方才匆匆一瞥,只看到他的容颜,愈发俊美得不似凡人。
说话的语气很冷,背对着她,也瞧不清更细致的情绪与模样。
倒是这样站着,瞧着像是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轻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这样好好的,就太好了。
便从树下起身,试图去行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浑身都在颤抖。
指尖更是哆嗦得几乎发麻。
眼眶都跟着红了。
喉咙里全是哽咽。
她想再抬头去看一眼叫她刻骨思念了将近思念的这个人,却……最终,还是跪在了地上。
轻声道,“奴婢……”
刚一开口,背对而立的萧厉珏眉头便是一耸。
这声音……
他侧过眸来。
只看到委地的白衣白裙,以及磕在地上的少女。
若是那个小骗子还,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
“奴婢是负责宫内洒扫的宫婢,今日,今日被陛下训斥了,心中难过,无意躲到此处,冲撞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颤巍巍的声音,在开口过后,又变得稀松而略显尖利。
并没有梦里的那个女孩说话时,清甜娇软叫人心头发酥的模样儿。
萧厉珏忽然又有些恍惚——那小骗子的声音,到底是怎么样的了?
四年了。
是不是再过一年,他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会不记得了?
这个念头一起,另一股戾气陡然便蹿了上来!
他的脸色骤然一沉,周身的冷气,顷刻便释放出来。
纵使没有开口,那无形的威压,却也让迟静姝惊住!
——他怎么了?
刚要抬头,那边龙七已经快速说道,“既如此,也不该躲了出来,叫管事的姑姑发现,岂不是又是一通责罚?快些回去吧,莫要再随意乱跑了。”
迟静姝却还想去看看萧厉珏怎么了。
龙七偏开一步,挡住了她,眼神里提起了一股警惕。
迟静姝心知,不能再靠近了。
心下百般痛楚,却还是强行地低下头去,捏着嗓子道,“是,多谢贵人不罚,奴婢告退。”
便躬身,一步一顿地出了梨园。
出了园门口,还是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
便见龙七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瓶,倒出一粒药,送到萧厉珏面前。
他却……没有接,转身拂开,一掌,劈断了身旁的一棵树枝。
然后,呕出了一口血。
迟静姝心下募地一提,下意识想冲进去。
却又生生止住。
眼睁睁看着龙七将萧厉珏扶走,藏在袖子里的指尖,几乎都攥到了掌心里!
他怎么,怎么……
她闭上眼,半晌,缓缓松开指尖。
朝东宫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
回到南安所的房间,推开门时,却再次看到房内的四方桌旁,坐了一人。
她却并未意外。
眼中神色顷刻掩下,关上房门,走了进去。
淡淡地看着桌边之人,问道,“左四爷此时到此,就不怕被人发现么?”
来人是谁,正是四年前,将迟静姝掳走的破脸之人。
那边的人都唤他,左四。
左四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张脸,倒是与我的模样很是般配了。”
迟静姝并未理他,转过身,走到一旁,弯腰,照了照梳妆台上的西洋镜。
左四跟着她转过头,又道,“你若是不肯伺候那老不死的,不如就跟主子说,跟了我?”
迟静姝眉头一挑,回头看他。
左四笑得有些古怪,尤其那一张破脸,被这笑映衬得,更是吓人。
“好歹……我比那老东西,年轻力壮些不是?”
迟静姝登时就冷了脸色,“左四爷倒是好大的胆子,这么跟我说下流话,就不怕主人知晓?”
左四看着她,忽而从桌边站起,语意不明地笑了一声,“胆大?谁的胆大,也不如你的胆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