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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熙竟是一点都不害怕,柔美笑道:“臣妾也想给皇后行礼,可是臣妾身子不便,万一为了给娘娘行礼,伤了臣妾肚中的龙子,岂不是娘娘的罪过?话说回来,皇后娘娘在流芳斋那受了气也不该撒到臣妾的身上,臣妾可是无辜的。”
“以为受了几天宠爱,就真能无法无天了吗?”王皇后愠怒地盯着柳云熙,“玉嬷嬷以下犯上,冲撞皇后,该当如何?”
玉嬷嬷也早看柳云熙不顺眼,便道:“该张嘴五十,但看在孙妃有孕在身,便改掌刑为罚跪,您看如何?”
王皇后趾高气昂地瞪了柳云熙一眼,再受宠爱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介嫔妃!自己忍她那么久,也该给她一点教训了。
姚嬷嬷扶着柳云熙,道:“我们家主子马上就要临产了,可不能罚跪呀!这万一伤了腹中的龙子,娘娘你可担当不起……”
柳云熙也咬着唇瓣,柔柔怨怨道:“臣妾什么都没有说错,皇后娘娘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不如我们去找皇上评评理。”
听到皇上这两个字,王皇后越发怒不可遏,“以为皇上能救你吗?柳云熙你别白费心思了!本宫今日非要让你罚跪,涨涨记性不可!”
玉嬷嬷上前一步按住了柳云熙的肩膀,“跪下!”
姚嬷嬷想去拉玉嬷嬷的手,“皇后娘娘您大人有大量,我们主子就要生了,可不能跪!”
王皇后淡淡笑道:“有什么不能跪的!怀胎十月,胎相早已稳固了,还不能跪吗?本宫若再不给她一点惩罚,她只怕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要给忘了。”
柳云熙眼中闪过讽刺算计的光芒,反而是拉住了姚嬷嬷的手,“嬷嬷您别说了,皇后娘娘想罚我跪,我便跪着就是了。”
不等玉嬷嬷再按,柳云熙已经顺从地跪了下来。
王皇后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柳云熙,脸上多了几分畅快与得意,“玉嬷嬷看好了她,没有三个时辰可不能让她起来。”
玉嬷嬷应下声,“是!”
第二日一早,春月殿中传来了消息,孙妃早产了,生下了一个浑身青紫带血的死胎。
玉宣帝得知之后,赶去了春月殿。
殿中已经清理干净了,但依旧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柳云熙躺在床上,面色憔悴死死地抱着怀中的死胎。
门外一直给柳云熙把脉的御医也在。
姚嬷嬷不停地拭泪,而柳云熙像是失了魂一般,呆呆地望着怀里的死胎,甚至还在不停地用手抚摸他,跟他说话。
“云熙……”玉宣帝忍痛叫了她一声。
柳云熙才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一瞬间凄楚的泪水顺着面颊滚落,“皇上,我们的孩子他死了!”
柳云熙将襁褓里的死胎捧到玉宣帝的面前,“皇上你看,他是一个皇子!但是他跟臣妾有缘无分,都是臣妾没有用,保不住他。”
“娘娘你不要再说了,都是老奴没用!”姚嬷嬷跪着爬到柳云熙的床榻前,“昨夜若是老奴拦住主子,不让主子跪上三个时辰,也不会因为风寒入骨导致小皇子夭折。”
“你说什么!谁敢明知云熙即将临盆,还让云熙跪上三个时辰?”玉宣帝惊怒得无以复加。
姚嬷嬷跪在玉宣帝的面前连连磕头,“老奴不该说的,但老奴实在是心疼主子!昨夜皇后娘娘从流芳斋气冲冲出来就遇上了我们主子,我们主子即将临盆不便行礼,而皇后娘娘硬说我们主子以下犯上,罚我们主子在宫道上足足跪了三个时辰。宫道上又黑又冷,主子风寒入体不说,又受了惊吓,结果入夜之后就早产了,生下了一个死胎……”
玉宣帝沉吟了一会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门外站着的御医,“张太医,不是你一直给孙妃娘娘把脉吗?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何会是一个死胎?”
门外的张太医走到玉宣帝大的面前跪下,道:“孙妃娘娘的脉象一直平稳,肚中的小皇子也一直康健,理应不该是个死胎才是。许是娘娘昨夜受了惊吓,导致胎停,所以才会早产下一个死胎。微臣刚刚也看过小皇子,小皇子身上青紫一片,实为受惊胎停的症状。”
“皇上,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一定要还臣妾和臣妾的孩子一个公道!”柳云熙愤恨欲绝道,凄楚伤心的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
玉宣帝瞧着心疼,扶着柳云熙的身子让她靠在软垫上,“云熙你好好养身子,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来人,去把皇后给朕叫来!”
凤栖宫中得知柳云熙早产生下一个死胎的王皇后,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惊。
她坐在镂空雕花木椅上望着玉嬷嬷,“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本宫罚她跪之后,她就生下了一个死胎!玉嬷嬷,你说这件事会不会牵扯到本宫的身上?”
玉嬷嬷赶紧沏了一壶茶,让皇后安神,“怀胎那么多月,胎相早已稳固,怎么可能跪了两三个时辰就生下一个死胎。娘娘不必惊慌,这事不会牵扯到娘娘身上的!”
玉嬷嬷的话音刚落,外面就来了两个传旨的太监。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两个太监跪下道。
“皇上有旨,宣娘娘去春月殿一趟,”其中一个太监尖声尖气道。
王皇后的身子一晃,春月殿不是柳云熙那个贱人所住的地方吗?为什么要找她过去,难道柳云熙生下死胎的事情真的牵连到了她的身上?
“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宫随你们去就是了!”王皇后负气地站起身子,她不过是罚那贱人跪了一会,又不曾打她,刁难她。那贱人生下死胎,是自己没福,跟她有什么关系!
玉嬷嬷不放心,又跟了上去,“娘娘您万事忍着些,万不能意气用事!孙妃失了孩子,皇上的一颗心肯定都在她那。您宁可认个错,服个软,也不能跟皇上起了争执。”
王皇后看了玉嬷嬷一眼,有些气愤又有些委屈,“本宫知道……”
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玉宣帝的一颗心从不在她这里!
目送皇后离开凤栖宫之后,玉嬷嬷心悬得高高的,一点都探不到底。
残害皇嗣这一条罪名不小,只要沾上一点关系,都会施以重罚。
嘱咐了宫人看好宫殿之后,玉嬷嬷就转身向凤仪宫的方向跑去,眼下能救皇后的人就只有太后娘娘了。
春月殿中,玉宣帝坐在柳云熙的身边,不停地安慰她,为她擦拭眼泪。
王皇后进了宫殿,玉宣帝也不正眼看她,只声音沉沉地喝道:“跪下!”
柳云熙用绣帕拭着泪水向王皇后跪着的地方看去,娇美的唇角不留痕迹地弯起。敢让她下跪,她必要让皇后尝到百倍千倍的痛苦。
皇后跪下身子,腰背笔直挺着。她不觉得自己有错,是柳云熙冲撞她在先,不过是让柳云熙罚跪了几个时辰而已。
“昨夜你让云熙在宫道上跪了三个时辰,是吗?”玉宣帝望着她,冷沉的目光之中没有半分情义。
王皇后盯着他,心中满是说不出的苦楚,缓缓点头道:“是!”
“你是瞎了,还是被嫉妒蒙住了双眼,竟看不出她怀有身孕,马上就要临盆了!”玉宣帝陡然大怒,一挥手将东西都砸向了跪着的王皇后。
皇后没有躲闪,任由一缕鲜血从额头上淌落,“她冲撞臣妾,屡次三番恃宠而骄,臣妾难道不该责罚她吗?”
柳云熙没有说话,只有手绢捂着自己颤抖的唇角,泪落无声。
这幅无言凄楚的模样越发叫玉宣帝心疼,他握紧了柳云熙的手,朝着皇后神色狰狞地怒喝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真叫朕失望!孙妃肚中的孩子因为你,成了一个死胎!你真是恶毒至极!”
皇后眼眶发红地盯着柳云熙,“不会的!妾身只是让她跪了三个时辰而已!区区三个时辰怎么会让她肚里的孩子成死胎!昨夜没有人通知过太医院,也无接生的女官入春月殿,她怎么就会不声不响地生下孩子!皇上……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一旁的姚嬷嬷道:“昨夜娘娘产子突然,从外面回来之后就一直腹痛不止。老奴来不及去通知太医院,娘娘就要生产了!这死去的小皇子是老奴亲手接生出的,剪刀上还有羊水跟血迹,皇后娘娘想要看一看吗?”
皇后一时语塞,如此解释,似乎也说得通。
玉宣帝目光冷怒地盯着皇后,“事到如今,朕还想看你如何狡辩。”
“就算是死胎,也跟臣妾没有关系!臣妾只想给她长点规矩而已,没有想过要害死她肚里的孩子!”王皇后跪着,露出凉薄微讽的笑意。
不管她如何说,如何解释,玉宣帝都不会相信她的话,只偏袒着那个贱人!
“太医已经告诉了朕,她受了惊吓,又风寒入体,才会早产生下死胎!这跟你没有关系,那你告诉朕,应该跟谁有关系,到底该怪谁!”玉宣帝气极反而平静了下来,睨着皇后,淡淡问道。
“臣妾……臣妾不知!”皇后微微闭上眼睛,一串泪珠滴落。
“哭!你还有脸哭!该哭的是孙妃才是,她因为你失去了孩子,朕也因为你的善妒而失去了一个皇嗣!”玉宣帝起身,走到王皇后的面前捏着她的脸幽幽道。
“来人去取朕的玉玺来,朕要废后!”
王皇后颓然倒了身子,露出凄楚的笑……
她得不到他的宠爱,也守不住那个位置。这一天,迟早都该来的!
而床榻上的柳云熙用手帕掩着自己的唇,无声笑了起来。一个死孩子换一个凤位,当真是值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厉喝,“都给哀家站住,谁敢废后!”
春月殿中所有的人都跪下,齐声恭敬道:“参见太后娘娘!”
玉宣帝看见自己的母后之后,神色闪过一丝讶然与不自在,问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常德太后不看玉宣帝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皇后,径直走到了柳云熙的床榻边,道:“哀家得知孙妃流产,特意过来看看。”
看见床榻上脸色苍白的柳云熙,难得露出体恤之色,“哀家知道你失子心痛,但孩子以后还是会有的,你且自养好了身边,也别太过伤怀。”
常德太后看了一眼柳云熙怀中的死胎道:“孩子都死了,留在身边也是无用。哀家会为他寻一个风水之地下葬。来人,将夭折的小皇子抱下去。”
“我的孩子……”柳云熙哭叫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羸弱柔美的面容上又是垂泪不止,宛若是即将凋零的清美梨花。
“常嬷嬷……”太后唤了一声。
常嬷嬷从后面走出,手上捧着一只锦盒,来到柳云熙的榻前打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人生。
“这是千年的白玉人参,你吃着是最养身体不过!”
常嬷嬷将人参搁在了柳云熙榻旁的小几上,柳云熙看了一眼,勉强止住了眼泪,眼中闪过精光。
太后素来最讨厌她不过,今日又劝又哄的,无疑是想让她消气,了却这一桩事情,还叫她的亲侄女继续坐在凤椅上。
她是想将皇后拉下马来,只可惜她上面还有一尊大佛护着,一时间还动不了她。不过,让皇上厌恨于她,也算是一件好事。
想了想之后,柳云熙决定顺势下了台阶。
要是非将事情闹大了,或许会将她假孕的事情牵扯出来,倒不如点到为止。
“多谢太后娘娘的关怀,妾身定会养好身子,再为皇家开枝散叶……”柳云熙抚着自己的胸口,朝太后微伏了身子。
太后按住了她,“你刚刚生产完,只需坐在床上养身子便是。”
将柳云熙安抚好之后,太后又对玉宣帝劝道:“皇后是有些不知轻重,但好歹你们夫妻这么多年,你当真舍得将她送入冷宫?寻常时候,跪上一跪也不碍事,许是孙妃身子太弱,才会如此,也不能全怪皇后。”
玉宣帝微沉着面容,不说一句话。
太后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就算心中有恨,也不敢明面上与她对抗,这样倒也好,免去了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