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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漳河河水暴涨,原本温顺的河变成了一条怒龙,河水的咸腥味和哗啦啦流水声一起,传到了几里开外。
杨小宝吃完早饭刚撂下碗筷,就听到外面一声马哨,响彻杨柳庄上空,将呱噪的蛙将军也吓得不吱声了。
这是他们这群半大小伙子的暗号,每逢大雨之后,上游水库不堪压力都会开闸放水。水库里的大鱼也随着水流游到漳河里。每逢这个时候,就该下河网鱼啦!
水库放水这天,就是小伙子们发财的时候。这时候抓到的鱼又肥又大,拿出去卖了钱,可以交学费、书费。
这么重要的大事,杨小宝是不可能错过的。他水性最好,每次抓鱼都在最前面拉网,当然每次分到的鱼也就最多,俨然是这帮孩子们的头头。
杨小宝喊上二破,俩人光着膀子赤着脚,提着铁皮桶,捞网来到了街上。泥泞的大街里,已经有同样半光身子的十几个小伙子,抬了大网在等着啦!
“小宝来啦!挖槽!怎么二破也来啦!”
二破原本不叫二破,大名叫杨发,是杨小宝的发小、远方叔伯兄弟,也是同班同学。
杨发小时候有一次感冒发烧,打错了针,把脑子搞坏了。挺好的一个孩子变成了傻子,从那以后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连他亲爹都不爱管了。整天穿的都是别人剩下的衣服,因此得来一个外号——二破!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现在的二破只有他娘还疼他,给他做饭吃,供他读书。
二破的娘叫刘秀兰,杨小宝管她叫秀兰婶子。其实凭二破的脑子,原本小学都毕不了业,镇上的中学也不会收他。
但是二破依然和杨小宝一起混到了初中三年级,据说镇中学之所以破例收了这个傻学生,是因为刘秀兰和校长睡过了。这是公开的秘密,镇中学的师生都知道的,当然二破除外。
因为是个傻子,所以同学们经常欺负二破,拿他寻开心。只有杨小宝例外,每次都会替二破出头。
毕竟在二破没傻之前他俩是十分要好的小伙伴,俩人还是叔伯兄弟;杨小宝还是个很重感情的孩子。
一群小伙子看到二破也跟着来了,顿时有点不愿意。二破脑子不好使,也不怎么会水,下不了河。但是只要跟着去了,分鱼的时候就少不了他那一份。所以大家当然就不高兴啦!
杨小宝一挥手:“都表吵吵!是我领着二破来哒!咱们下河,二破在边上捡鱼就行啦。二破就是跟着咱们玩来哒,到最后分鱼的时候,少分给他点不就行啦!”
杨小宝是抓鱼的领头人,他这么一说伙伴们大多不坑声了,唯独有一个声音不太协调。
三疤瘌嚷嚷道:“不中,傻子能干什么活儿,去了光跟着玩还得分鱼,不能让他去啊!”
杨小宝恼火了:“干你嘞娘三疤瘌,你说谁是傻子?再说一句把你蛋扯下来信不信?”
杨小宝人高马大,凶相毕露的样子把三疤瘌吓得不轻。可挡着这么多伙伴的面,要是丢了面子以后可没脸在一起混啦!
“不中不中,反正二破不能跟着去,网是我家的,要是非让二破去,我就不去啦!你们也表用网啦!”
小伙子们本来是支持杨小宝的人多,但是三疤瘌拿出了杀手锏,顿时都不吭声了。
杨小宝骂道:“干你嘞娘三疤瘌,不让二破去,老子也不去啦!咱们走着瞧,你表犯老子手里。”
三疤瘌冲天翻着白眼:“不去拉倒!正好又少一个分鱼的,有种以后抓鱼你也都表去!”
小伙子们抬了拉网往河边去了,二破怯怯的走到杨小宝跟前。
“小宝,都是我不好,拖你后腿啦!”
“挖槽!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走啊,咱们也去河边,去挖泥鳅。咱们去看看,老子不在,看他们能网到多少鱼!”
漳河边上腥味扑鼻,水面比平时阔了一倍还多。杨小宝和二破来到河边的时候,小伙伴们都已经下了水。一个个的光着屁股,一边几个人把大网拉开了,时不时就有落网的鱼儿被抓了丢到岸上。而且还不乏两三尺长的大鱼。
杨小宝看见了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好在岸上的泥鳅也不少。泥沙上一层薄薄的清水,哪处水面冒泡泡,水泡下面肯定有个黄豆大的洞口。用树枝把洞口抠开,洞里肯定就有一条肥硕的泥鳅。
“二破,可抓好了,这玩意儿滑溜的很,一不小心就出溜跑啦!抓了泥鳅,晚上咱们割一块豆腐,让你大娘给咱们做泥鳅炖豆腐。”
二破听到泥鳅炖豆腐,美的口水都流下来了,顿时干的更加卖力气,俩人不多时就抓了小半桶泥鳅。
河里三疤瘌洋洋得意,今天的收成可真不赖,半个钟头就抓了不下二三十斤鱼了。照这么下去,今天一下午的鱼,就足够换明年的学费和书费啦!
三疤瘌冲着岸上可着嗓子喊:“兄弟们,加把劲儿嘞!今天发财啦!”
杨小宝听了心里更不是个滋味,暗想道:‘一帮傻B,这么好的鱼,这半天才抓这几条,要是换了老子领头,说不定这会儿都抓了一百斤啦!’
杨小宝心里烦得很,也就没兴致再抓泥鳅了。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只见远远的河面上,一条白线正在快速往这边飞来。
“挖槽!别抓啦!快上岸啊,又下水啦!”
三疤瘌一群人在河里哈哈笑,谁也没把杨小宝说的话当回事,只当他是犯了红眼病,故意诳人的。
惊人的水势到了老拱桥前,将老拱桥冲击的摇摇晃晃。这座建于五十年代的老桥只坚持了几秒钟,就轰隆一声塌了。
听到响声,河里的小伙伴们才意识到了危险,一个个的也顾不上抓鱼了,玩命的往岸上游。
“挖槽,咋都撒手啦!干你们嘞娘,倒是把网拉上去啊!”
又不是自己家的网,除了三疤瘌谁管呐!瞬间河里就没人了,小伙伴们都跑到了岸上。原本十来个人拉的网,三疤瘌一个人根本拽不住。连人带网被水冲走了。
三疤瘌的脑袋在水中时隐时现,慌张不已:“挖槽,快救命,我要淹死啦!”
岸边上的小伙伴们看那水势,后怕的脸都吓白了,哪里还有人敢下水。眼看三疤瘌就得给淹死,杨小宝看不下去,脱了裤衩,一个猛子就扎到水里,赤条条的身子就像是一条灵活的大鱼,往三疤瘌身边游去。
水性再好的人,在凶猛水流的冲击下也难以稳定身子。杨小宝好容易游到三疤瘌身边,发现这小子喝了几口水,已经给灌懵了,竟然还是死死的拽着渔网不撒手。
“干你嘞娘,还不撒手!”
杨小宝劈脸扇了三疤瘌两巴掌,也没把人打醒了。情急之下他钻到水里,冲着三疤瘌抓着渔网的那只手狠狠得咬了一口。
“挖槽疼死啦!”
三疤瘌终于吃痛放了手,人也清醒了。
“宝哥,救命啊!”
杨小宝骂道:“干你嘞娘,你抱着我干啥,赶紧往岸上游啊!”
“不行,我胳膊腿都软,使不上劲儿!”
“槽!就坑你爹吧!早知道老子不管你。”
杨小宝没辙,只能拖着三疤瘌往岸上游,好容易到了岸边,又费尽全身体力把三疤瘌推了上去。岸上的小伙伴们一阵欢呼。
杨小宝救了人,自己刚想上岸,忽然脸色就变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胳膊腿竟然也不能动了,麻木的没有一点知觉。
一个浪头打来,杨小宝膛目结舌的望着岸上的小伙伴们,身子却一动不能动,被卷走了……
杨小宝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是一片枯叶,在寒风里飘啊飘……
飘荡了不知道又多久,忽然又感受到了一阵沉重感,好像是躺在了松软的床上,顿时一阵舒适,沉沉的睡着了。
漳河底部,泥沙松软,水流平缓。
杨小宝的‘尸体’旁,有一处泥沙悄然拱起,竟然是一只磨盘大小的乌龟!那乌龟的背上,隐隐可见一些象形文字——这老龟,竟不知活过了多少岁月了!
“哈……也是命大,竟然还有一丝生机。这娃娃本性很好,为了救同伴才把自己搭上了。也罢,反正我这龟珠也用不着,索性送给了他去吧……”
老乌龟张开口,一颗灰色的,混沌无光,仿佛土坷垃一样的珠子被他吐了出来,那珠子仿佛有灵性似的,竟然自己飘到了杨小宝的嘴边,然后不见了……
“嘿嘿,希望你醒来发现自己身体有什么异常之后,别给吓到了……”
杨小宝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已经躺在河滩上啦!
杨小宝顺着河边逆流而上,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回家的路。快半夜的时候,才偷偷回到了家。到了门外发现家里灯火通明,院子里外全是人,他看到母亲在灯下哭泣,乡邻们正在劝慰着母亲。
他们肯定是以为自己给大水冲走了,以为自己死了。杨小宝此时光着屁股也不敢去见人,于是悄悄的绕到猪圈旁边,想从猪圈这边翻过去到自己屋里穿了衣服再去见人。
“哼哼!这是俺的饭食……敢抢咬死你。”
“哼哼!俺就得吃,刚才俺就在食槽里撒了尿,占上啦!”
“哼哼!这是俺的饭食……敢抢咬死你……”
杨小宝震惊了!卧槽自家的猪都会说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