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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三太太忍不住对佟二掌柜赞道:“真是能干!”
佟二掌柜与有荣焉。
杨三太太就领着郁棠和徐小姐忙着布置这边的宅子,殷浩则强拉着裴宴去了和顾家见面的酒楼。
不知道顾昶是怎么和家里人说的,来和殷家商定婚事的是顾昶的大伯父,也就是顾家的宗主顾首,顾昶的父亲却没有出面。
顾首看见裴宴眼睛一亮,笑着迎上前去,主动和裴宴打招呼。
上次顾曦和裴彤订亲,是顾宣代表顾家出面的。
他很遗憾地道:“上次听说你去了淮安,我当时还在想,怎么那么不凑巧。还寻思着等九月份了请你过来吃螃蟹赏菊花的,没想到我们两家这么有缘,在朝阳的婚事上见了面,可见我们两家是注定要做姻亲的。”
这话就说得有些谄媚了,顾朝阳听着很是不自在。
好在是因为顾曦的缘故,裴宴和顾首成了平辈,让他不至于太过尴尬。
裴宴对顾家二房很是瞧不起,对一直以来苦苦支撑着顾家的顾首印象还算可以,加上今天顾昶的婚事就会正式定下来了,顾昶以后肯定麻烦多多,他的心情非常地好,也不吝啬自己的温和,笑着和顾首道:“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您身体还好吧?前些日子听我母亲说贵府的大公子染了风寒,现在好些了吗?”
顾首的儿子当然没事,不然裴宴也不会拿这件事说话的。顾首笑道:“他就是不听老人言,衣服脱得太早。”之后就把自己的长子拉出来和裴宴见礼。
他的长子比裴宴还要大十来岁,可见到裴宴却只能称“世叔”,裴宴心情就更好了。
大家坐下来商定顾昶的婚事,裴宴就当自己是个摆设,一言不发不说,还抽空想着郁棠家的那片山林。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改种其它的东西,可若是郁棠坚持,不同意改种,那就只能在沙棘树上下功夫了。
沙棘树……在西北很寻常,在南方特别是临安几乎从来没有过,能不能在这上面下下功夫?再就是那沙棘果有什么特别之处能拿来哄人的,他得找个人问问才行。最好是能入药。到时候做成干果或是蜜饯,应该能想办法卖出去。
裴宴好不容易熬到用完了午膳,想着他们下午要商量具体的定亲事宜,他就不在这里枯等了,想回去看看郁棠在做什么,偏偏被顾首拉着不放:“你又不是旁的什么人,有些事还需要你帮着拿主意呢!”
顾首对自己这位堂弟的结发妻子留下来的一儿一女还是挺照顾的,特别是在顾昶有了出息,顾曦又是个有主意的,他就更愿意搭把手了。
顾昶的父亲不靠谱,他之前和顾昶父亲商量顾昶定亲之事的时候,顾昶的父亲开始还挺高兴的,结果听了顾昶继母的几句话之后,就开始在钱财上斤斤计较了。还说什么他们顾家世代诗书,若是太过注重钱物,怕是到时候会被其他的江南世家瞧不起。顾昶定亲,依照古礼,想办法弄对大雁送就可以了,其它的什么茶酒点心,意思意思,成双成对就行了。
他就差没说只送一对大雁就好。
顾首知道在这件事上是指望不上顾昶父亲的了。可他既不能坏了族里的规矩,在顾昶的婚事上多花银子,也不可能拿出自己的体己银子去补贴顾昶。
想到顾昶成亲时的寒酸样子,再想到顾昶不管到哪里都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体面,他心里除了难过,还想帮帮顾昶和顾曦。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裴宴在场做个证,不是顾昶怠慢了亲家,而是顾昶的父亲不要脸面,不愿意替长子花钱,这样等到顾曦出阁的时候,若是嫁妆上不怎么好看,裴宴也能包容一二,甚至有可能因此而怜惜顾曦,在裴老安人面前替顾曦说几句好话,顾曦在裴家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他考虑得挺长远,也周全,却架不住顾昶觉得丢脸。他道:“大伯父,王七保在杭州城,遐光这些日子有些忙,您别勉强他了。”然后又对裴宴道,“我这边都是小事,你又不是外人,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裴宴见顾昶笑容勉强,就知道接下来的事不怎么好看,他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在殷、顾两家的婚事中起了什么作用,就更不用说坐在这里听殷、顾两家打机锋了。
他毫不客气地起身告辞。
殷浩肯定要留他。
他还是第一次主持家中晚辈的婚事,身边也是第一次没有“姑姑”、“姐姐”们的提点,他生怕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让殷家被人笑话。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裴宴跟过来的缘故。
现在裴宴要走,眼看着顾家留不住人,他立刻站了起来,对顾首道:“您是长辈,我去送送遐光好了。”说完,还丢了个眼神给顾昶,让他把顾首陪好了。
顾昶点头。
殷浩送裴宴出了雅间,刚走两步就道:“你走了,我这边怎么办?”
裴宴看了殷浩一眼。
难怪别人都说殷家的男人除了读书做官什么也不会干。
看来殷浩也是个被殷家“姑奶奶”们给惯坏了的主。
他道:“你不是带了媒婆吗?到时候让媒婆去说去。你只管点头或是摇头,难道你连这个也不会?”
殷浩扬手就要去拍裴宴的头。
裴宴连忙前走几步,避开了殷浩的手掌,不悦地道:“你别仗着你是我世兄就对我不客气,小心我丢下你们家不管。”
“你这是要管的样子吗?”殷浩快步追上裴宴,道,“我不会点头和摇头吗?问题不是什么时候点头,什么时候摇头合适吗?你给我好好说话。你可别忘了,这门亲事可是你推荐的,要是我堂妹嫁得不好,你也别想安生。”
裴宴没有半点愧疚,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再怎么推荐你也不可能动心,你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又觉得殷浩这个人真是除了做官和读书,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还在外面养外室,弄出个私生子来,想想他都有点同情殷夫人了。
殷浩拽着他的胳膊不放,道:“你赶紧给我出个主意,要是他们家的聘礼很贵重,我怎么办?要不,你把你的私库打开了,让我挑两件东西。”
他们这些世家故交都知道钱老太爷把自己的私藏都指名道姓地留给了裴宴,对别人来说难求的孤品古董,对他来说只分喜欢或不喜欢。
顾家好歹也是江南四大姓,这几年虽说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拿出什么古玩字画做聘礼,他们这边怎么也要准备相应的东西做陪嫁给姑奶奶们撑门面。
要说殷家并不比顾家差,可坏就坏在他们家更看重姑奶奶,所以姑奶奶们出阁的时候都会有不菲的陪嫁,家里的好东西七七八八地都散得差不多了,这也是为什么殷家到了殷浩手上时在财物上渐渐有些困难的重要原因。
裴宴对殷家的事知之甚详,见殷浩打他私库的主意,不由阴阳怪气地道:“我说你怎么非要我来不可?原来是等在这里呢!不过,你想多了。顾家不可能送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做聘礼,你根本就不用担心还不起。”
殷浩心中一紧,抓住了裴宴的肩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宴觉得既然顾家不地道,那也怨不得他再给顾昶挖个坑了,谁让他没事的时候招惹他们家的小姑娘呢!
“我家大嫂就盼着我那侄儿早点成亲呢!”他道,“可顾小姐的陪嫁单子据说到现在也没有送过来。”
也就是说,顾家拖着女儿的婚事,想让裴家让步。
殷浩目瞪口呆。
这在他们殷家是不可想象的事。
裴宴看了,觉得殷浩和他们裴家都是受害者,他应该对殷浩更宽和一些。他不由温声道:“你不必担心。你们殷家看中的是顾朝阳又不是他爹,管他爹干什么,你只要和顾家的宗主说好了姑奶奶的陪嫁怎么处置就好。以后有了侄儿,是喜欢出手大方,给买笔墨纸砚和点心糖果的舅舅呢?还是喜欢一毛不拔的祖父呢?”
殷浩一听,心中大定,忍不住再次向裴宴请教:“怎么和顾家约定姑奶奶的陪嫁好?”
裴宴听了想翻白眼,但他想到顾昶,还是耐着性子和殷浩道:“你们家出了阁的姑奶奶们的陪嫁和夫家都有些什么约定?”
殷浩仔细想了想,道:“没有什么约定啊!既然是她们的陪嫁,自然归她们自己处置。”
唉!难怪早些年大家都以能娶殷家的姑娘为荣了。
裴宴道:“遇到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如果是我,遇到了像顾氏这样的人家,就会约定,若是姑奶奶在他们家陪嫁如何处置?若是和离如何处置?婚后若是有子如何处置?若是无子又如何处置?”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顾家得了好处,占了便宜。
殷浩这个从不管家中庶务的男子恍然大悟,觉得裴宴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他跃跃欲试地道:“你看我的!”
好像去欺负人似的。
不过,也的确是去欺负人——人还没有嫁过去,就防着这防着那了,分明是没有把顾家的人当成君子。
裴宴扯了扯嘴角,决定再加把柴:“我这么说也是没有办法,谁让顾家的长辈这么不靠谱的。我那个侄儿的婚事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好呢?好在是老太爷的孝期还没有过,还能帮他们掩饰一、二。”
殷浩顿觉同仇敌忾,对裴宴道:“要不是看在顾朝阳这个人的份上,谁耐烦和这样的人家打交道。”
裴宴笑道:“谁说不是。”
这才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