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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棠和徐小姐决定去逛银杏园。
银杏园在宅子西北,离她们住的院子有点远,若是沿着抄手游廊过去,得绕一大圈,走一、两个时辰,若是沿着府里的青石甬道过去,只要三刻钟。
青沅劝她们走青石甬道:“路边开满了山茶花、白玉兰、仙客来,这个时节,姹紫嫣红的,若是有风吹过,花枝摇曳,像一片海,特别地漂亮。你们一定要看看才好。”
两人当即决定听从青沅的劝告,走青石甬道去银杏园。
青沅立刻吩咐下去,自有青萍和青莲带着小丫鬟捧了茶水、小杌、坐垫、凉扇等物。浩浩荡荡地跟了一大群人,青沅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三老爷平时不怎么住这里,就只留了打扫清洁的仆妇。这次三老爷过来的时候,又只带了舒先生几个人,还好四管事赶了过来,从其他宅子调了一部分仆妇,要不然小姐身边连个奉茶的都没有,他们这些随身服侍的可就丢大脸了。
郁棠却觉得有些兴师动众,不过,她见徐小姐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想着这可能是常态,也就随遇而安,不去为难那些丫鬟为了迎合她而改变习惯了。
路上,徐小姐说起杭州城的名胜来:“雷峰塔肯定是要去看看的,还有涌金门,听说那里船只如梭,坐在楼外楼的雅间,除了可以看见涌金门还能看见钱塘门,而他们家的醋鱼更是一绝,来了杭州城的人都要尝一尝……”
这就是想出去玩的意思。
只要不是陪着去逛街买衣饰,郁棠觉得徐小姐去哪里她都能同行。
只是没等她们走到银杏园,就有杨三太太身边的小厮喘着气追了过来,道:“殷二爷到杭州城了,三太太让您赶紧回去。”
徐小姐又惊又喜,对那小厮道了句“知道了”,然后歉意地望着郁棠,道:“今天是我不对,约了你出来又没能陪你……”
“你快去吧!等你忙完了我们再约!”郁棠笑着道,“你们过来不就是为了等殷知府吗?别让他等急了!”
话虽如此,但徐小姐自从接到殷浩的信,让她们不要胡思乱想之后,就没那么担心徐家和殷家的处境了,她闻言不由道:“我是想见他啊,可他要是能晚几天到,我觉得那就更好了。”
徐小姐时时处处不忘记玩。
郁棠莞尔。
她送走了徐小姐,也没了闲逛的兴致,和青萍几个回了自己的住处。
青沅正在指使几个婆子清洗院墙的墙角,见郁棠这么快就折了回来,忙迎上前来,虚扶了郁棠,道:“您没有去银杏园吗?”
郁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青沅,青沅笑道:“要不我下午陪您过去走走吧!”
“还是等有机会再说吧!”郁棠更想知道殷浩的到来会不会给裴家带来什么变故,她想了想,问青沅:“你见过淮安知府殷浩吗?”
“见过!”青沅笑着服侍郁棠在厅堂的圆桌旁坐下,道,“殷二爷曾经是三老爷在六部时的上峰,和三老爷私交甚笃。后来三老爷回乡守制,殷二爷在淮安做了知府,三老爷每次去淮安,都是住在殷二爷家里的,殷二爷每次来杭州,也是住在三老爷的私宅。”
但通常的官吏是不能轻易离开治地的。
殷浩这样来拜访裴宴,没有什么关系吗?
郁棠心里有事,草草地用了午膳,坐在窗前做香囊。
马上就要端午节了,她从前不怎么和人来往,如今不仅和马秀娘亲如姐妹,大堂兄也娶了个称心如意的大嫂,她还交了一群如裴五小姐这样的朋友,今年的端午节恐怕得多做几个香囊送人了。
郁棠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心无旁骛地,很快就做好了三、四个香囊。
青沅来禀她:“三老爷和顾大人回来了,和殷二爷一起,在书房里说话。晚膳十之八、九要给殷二爷接风的,您看您这边什么时候摆饭好?”
郁棠从来没有想过裴宴今天晚上还会继续在这边用晚膳,她笑道:“就和之前一样就好。”
青沅应了,但很快又折了回来,道:“隔壁杨三太太身边的婆子来见小姐,说是杨三太太想请了您过去用晚膳,您看您……”
昨天杨三太太和徐小姐一个下午没有出门,今天殷浩过来之后杨三太太却邀请自己去用晚膳,郁棠觉得杨三太太肯定是找她有什么事,她也想打听殷浩的来意,就顺势答应了。
青沅服侍她重新换了件衣服,去了杨三太太那里。
她们住的院子和郁棠住的一样大小,院子中间太石湖竖立,石榴花含苞,茶梅花怒放,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双桃垂着眼睑,觉得还是她们住的地方更好一点——她们住的屋子后面还有个小溪,从郁棠的内室推窗,不仅可以看见远处的凤凰山,还可以看见一片花香四溢的梨花林。
不过,每处的院子风景不一样,也许她们住的地方正好应了春景。
双桃在心里思忖着,不声不响地服侍着郁棠用了晚膳。
杨三太太拿了杨家自家炒的“雪水云绿”招待郁棠。
郁棠也沉着气,等杨三太太开口说话。
喝过三茶杯,叙过两茬话,杨三太太见郁棠始终随着自己说话,极其沉稳的样子,不由暗暗点头,对郁棠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她这才道:“我听说张老大人家的大老爷去了,这件事可是真的?”
郁棠在心里琢磨着。
张绍的死最多也就只能多瞒这两天,而以殷浩和裴宴的关系,殷浩就算来的时候不知道,吃过接风宴肯定也就知道了。她们又是住在裴府,她就算是这个时候告诉杨三太太,也于大局没有什么影响。
“我也听说了!”郁棠道,还趁机打听起殷浩的来意来,“殷大人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吗?”
杨三太太看着郁棠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心里有点可惜。
这小姑娘少有的聪明,只是生在了寻常人家,再多的聪明也没有发挥的余地。
她心中一软,道:“那倒不是,他是为了盐引的事过来的。张巡抚的事,我们也是刚刚才听说的。”
裴宴说过,他在江西买田庄就是为了用粮食换盐引,而两淮盐运使和漕运总督府都在淮安。
看来殷家和裴家的关系,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深厚。
要不然殷浩一个京官,又何苦外放到淮安来做知府。
郁棠笑道:“周大人已经赶过去了,张府那边想必能搭把手。”
她这是在告诉杨三太太,京城的事裴家和周家都插手了,殷家是个什么态度,也要尽早拿定主意才是。
杨三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突然笑道:“郁小姐,你们家一定要招婿吗?”
郁棠听着心里一紧。
杨三太太这是要给自己做媒吗?
别人做媒她好推脱,以杨三太太的见识和眼光,她要是给自己做媒,她父母肯定会满意的。
她莫名的就是不想嫁人,至少现在不想嫁人。
“我姆妈和我阿爹是这么打算的。”郁棠低下头,好像很羞涩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杨三太太,“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家不仅仅因为我是独女的缘故,还因为我大伯父也只有我大堂兄一个。我们家,人丁太单薄了。”
杨三太太觉得陈氏还是很疼爱女儿的,何况世事无绝对。
她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颇有些开诚布公地对郁棠道:“我们可能再在裴家住五、六天就要启程回京城去了。张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们早点回去也好。我这两天还有些亲戚故交要走动,阿萱毕竟是徐家没有出阁的小姑娘,这几天就烦请郁小姐给阿萱做个伴,陪她在杭州城里转一转,也免得她无聊,到处乱跑,惹出什么事来。”
徐小姐听了不依道:“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杨三太太和郁棠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神却都充满了“你就是这样的人”的意思,让徐小姐好一阵子不服。
郁棠在杨三太太那里坐到了戌时才告辞。
春天的夜越来越晚,半露的月亮都能把夜晚照亮。
郁棠慢慢地走在香气暗浮的春风中,思忖着要不要去见见裴宴,把杨三太太找她聊天的事告诉他。
前世,她在李府的时候,林觉最喜欢挂在嘴上的就是“事无巨细”,说只有什么事都知道了,才能尽在掌握之中。
杨三太太找她聊天,也算比较重要的事之一吧?
郁棠想着,不知不觉地就朝着裴宴住的地方走去。
双桃想着郁棠应该是迷路了,忙拉了拉她的衣裳,笑着提醒她:“小姐这边走。那边是去前院的路。”
郁棠听了,一时间犹豫起来。
就算是要去,也应该明天早上去。如果是怕耽搁了裴宴的事,完全可以让青沅帮着递信。
她为何要自己去告诉裴宴?
郁棠伫立在青石甬道上,如被浓雾笼罩,好像太阳一出来就能看清楚周围的景物,又好像被隔着千山万水,总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郁,郁小姐!”有男子温和而又不失文雅的声音迟疑地道。
郁棠抬头循声望去,看见了顾昶英俊的脸庞。
“顾大人!”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道,“您是在叫我吗?”
要知道,她前世还是顾曦的妯娌,都没有和顾昶面对面地说过话。
她重生,居然和顾昶说上了话。
郁棠感觉非常地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