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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吃完火锅回来,扎斯里已经苏醒了过来。
杨小宝叼着一根牙签,满意地打着饱嗝,站在他跟前,淡淡说道:“想活吗?”
扎斯里抬头望着杨小宝,没有吭声,原来黯淡的眼神里发出了一丝光亮,那分明是一股强烈的求生渴望。
杨小宝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想活,就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咱们还是可以做一个交易,一个新的交易。”
扎斯里终于开了口,嘴里挤出两个字来:“条件?”
“条件就是,我保你一条命。”杨小宝点着一根烟,吐了一个烟圈,悠然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的年纪还不算大,在华国吃上十几二十年的牢饭,等出来了刚好可以回南洋晒太阳养老,岂不是美滋滋?”
扎斯里断然摇头:“价钱太低了,我接受不了!”
“是吗?你要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抢先抓住的人才能活。”杨小宝冷笑了一声,“你不说,你师父可能会接受。就算你师父也不想接受,他也不会相信你不会接受。他知道你一定恨他入骨,他会认为你为了让他死,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卖了。”
扎斯里吼叫出来:“他不是我师父!”
杨小宝摇了摇头,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你看,你连恨他恨得师父都不愿意认了,难道就不想报复吗?他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师父是什么人,他会想不到你的心思吗?你觉得以他的个性,他会怎么反击你?就算你真的不打算报复,他也会认为你肯定要报复,然后抢先把你置于死地。”
这番话听起来有点儿绕,但是杀伤力一点不减,犹如一把锐利的尖刀直戳扎斯里的内心要害,杨小宝所说的这些正是他无法解开的死结。
扎斯里流露出绝望的神情,抬头仰望着杨小宝,哀求道:“再抬一抬价行吗?”
“不行。”杨小玉摇了遥头,淡淡说道:“我说的是实价。其实我可以空口骗你,随便画一个大饼哄你,你同样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但我不想这么干。所以你应该尊重并且感谢我的诚实,并且祈祷我能保持信用。”
扎斯里痛苦地低下了头,双手捂住了脸孔,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听像是想哭,却又连哭都哭不出来。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杨小宝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吩咐站在旁边的吴元庆:“可以了。把审讯专家叫进来吧。”
……
当天晚上,在高四海的房间里上演了类似的一幕情景。杨小宝把对付扎斯里的那些套路说辞,再一次用在了高四海的身上。高四海面对的困境与扎斯里是完全一样的。扎斯里抵抗不了的事情,他也同样抵抗不了。高四海比他徒弟强的地方只有一点,那就是比起扎斯里撑得稍久一些。但也仅仅是稍久一些而已,最终还是心理防线崩溃,来了一个竹筒倒豆子。
杨小宝虽然只需要一份口供就够了,但是两份口供显然更加有用得多。师徒两人的说法可以互相印证,这就杜绝了胡编乱造与招供不尽不实的可能。他本人只决定大方向,具体的执行是交给审讯专家去做的。这些专家也不是盖的,没花上几个小时,一份经过整理比对的、可以确保详尽准确的情报笔录就弄出来了。
“都在这儿了。”吴元庆把刚出炉的口供笔录递交到杨小宝手里,笑着说道,“这两家伙互相出卖得很得劲儿,居然都抢着招供。这还真有的你,没费什么代价就把这两个茅坑里的石头给拿下了。”
“那是当然。”杨小宝哈哈一笑,接过口供笔录放在桌子上先没有打开看,“他们师徒俩现在是你死我活,哪里还能跟咱们讲什么价?”
吴元庆干笑了两声,鬼鬼祟祟地凑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对杨小宝说道:“你看,这师徒俩现在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所以,咳,是不是……”
杨小宝明白他的意思,冷笑了一声:“这是你的想法,还是韦老头子的意思?”
吴元庆有些尴尬,陪笑着说道:“这是我个人的意思。不过,咳,这对韦首长也有好处。所以,咳……”言下之意,就是韦庄显然乐意看到这个结果,肯定会默认其成。他这个当秘书的,肯定是要主动为领导考虑。
“你听过一句话吗?”杨小宝凝视着这个满面堆笑肚子里却在想着杀人的官场老混子,淡淡说道:“做人要讲信用,说你全家就杀你全家。对朋友要讲信用,对仇敌就更要讲信用。我既然答应过他们只要老实开口就留条活路,那我就应该做到。”
吴元庆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同,嚅嚅道:“讲信用当然是好的。可是眼下这事就没有必要了吧?这两人现在不是已经没用了么,所以……”
“没用就该死,对吧?”杨小宝哈哈大笑起来,斜眼看着他嘲讽道:“你这话还挺像是高四海的口吻嘛?他就经常爱来上这么一句。看来,你还是他的知己了?”
吴元庆闹了一个老大不是意思,老脸一红,悻悻地闭了嘴。
“做人要讲信用,这是原则问题。什么叫原则,那就是讲不得价的东西。”看到吴元庆还是扳着脸孔,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杨小宝笑了笑,“我以前在乡下种过蘑菇,种出来就拖到县城卖。当然了,过来买的人几乎都会砍价。做生意,价钱随便看,我报价两块,你就是砍到两毛,我也只跟你陪个笑脸打个哈哈。可有一次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两块钱卖不卖?我直接就一巴掌呼他脸上了。因为有些话是提不得的,就是开玩笑也不行。”
他凝视着吴元庆,淡淡说道:“所以这种话你要是再敢说第二遍,我立马就抽你。你别以为我猜不到你肚子里打着什么主意,暗中下手,来点意外对吧?我把话放这儿了:如果高四海师徒俩突然莫名其妙就挂了,不管是得了急病病死,还是想不开自杀,甚至都是吃饭噎死,我都唯你是问,照样抽你!”
吴元庆老脸涨得通红,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他知道杨小宝说得出也做得到,真要挨了他的抽那也是白挨,就连韦庄也护不了自己——老头子只会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
“好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吧。我要慢慢看一下你给我的口供笔录。”杨小宝拍了拍吴元庆的肩膀,指了指门外,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吴元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门口,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把心底的话一股脑儿都吐露了出来:
“杨小宝,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明知道高四海掌握着韦首长的黑历史,而他也确实罪行累累,死不足惜,你为什么就非要跟这种人讲什么信用留他一条命?你帮韦首长决了这个麻烦,他会感激你的——你肯定明白,能得到他的感激有什么样的价值。”
这话说得已经是相当直白了,而且确实很有道理。吴元庆扶着门框凝视杨小宝等待答复,他相信杨小宝这一次肯定是无法拒绝了——整个华国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
“不。你想错了。”杨小宝从椅子站了出来,缓缓说道:“首先,我杨小宝从来不需要,也不依靠任何人的感激。其次,如果韦老头子是个知道感激的人的话,我到现在为止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他感激我了。如果我为了得到他的感激,愿意把自己说过的话当成放屁一样,什么锅都给他顶。那我不就是杨小宝,而是你吴秘书的接班人杨秘书了。”
这样的回答远远出乎吴元庆的意料,他再不情愿也得承认,这话虽然说得很难听,但确实非常有道理。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杨小宝毕竟是杨小宝,不是任何的私人下属或者随从秘书。指望他像自己这样主动为韦庄做杀人灭口的黑活儿并不现实。
“可是,有这个必要吗?惩恶扬善,恶人就该死,那不本来就是替天行道吗?”吴元庆还是不肯死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眼巴巴地望着杨小宝,表情近乎哀求。
“有没有这个必要,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杨小宝朝头顶上指了指,“是天说了算。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更不要张口闭口就代表老天。”他又指了下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因为我都不敢太把自己当回事。”
这话说得还算含蓄,但是一句“我都不敢”却把骨子里的嚣张狂妄表露无疑。吴元庆彻底无语了,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到了走廊里,他立刻就拨通了韦庄的电话。
没等到他开口汇报,韦庄就先出声了:“试探得怎么样?他不肯让你做这个手脚,对吗?”
“是,您猜得一点儿没错。”吴元庆苦笑着把杨小宝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韦庄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缓缓说道:“我每次跟他不对板的时候,总会很生气地觉得自己已经很抬举他了,每次到最后却发现还是低估了他。这事就算了吧。吴元庆,以后他说什么就照做。他的心胸格局,你比你的要大啊。”后面还有一句话是在心里说的:比我的也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