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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娃在一旁着急的说道:“哎哎哎, 我说你们两个能等会儿叙旧吗?这村子里的人都要被吸走了,那边那群母子也要保不住了!”
年轻男子瞥了一眼福娃,眼中带有不屑:“我说话的时候, 岂轮得到你插嘴?”他话音一落, 福娃嘴里“啊”一声,便斜斜的向后飞去, 摔在地上。
年轻男子转头看向魏衍:“许久不见,你倒是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呢。”
福娃“哎哟”着从地上爬起来:“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你管的怎么这么多啊?连人家交什么朋友你都要管的吗?你是人家爹还是人家妈啊?!肯定还是恶婆婆的那种!”
年轻男子转头看向福娃, 在空中画了几笔, 一道白光闪过, 魏衍云戟在空中划了个弧线, 挡在福娃面前,又快速的返了回来。
魏衍此刻的声音有些冰冷, 他说道:“你是谁?若你身上有灵冲的碎片,便交出来。”
年轻男子笑了一下:“是我用符咒生疏了吗?”
魏衍左手在身侧攥的紧紧, 他不能忍受一个人带着灵冲的脸,来说这些话做这些事。他刚才对福娃使得是极为阴毒的法术,在此之前,灵冲根本没用过这样的东西。别说他会不会, 他即便会,也根本不会拿来伤人。可……他也没办法下手,因为对方有灵冲的记忆, 也曾经是他的一部分。
年轻男子继续说道:“不行啊。我来这里是为了……”他指了下那个阴灵:“完成自己的布置。不然这一切, 不都白忙了吗?”
下一个瞬间, 他已经来到了魏衍的另一侧,贴着魏衍的耳朵轻声说道:“大家都是不完整的东西,为什么他可以,我却不行呢?”
话毕,年轻男子转身腾到空中,拍了下手。
大地传来了颤动的声音,山体从远处割裂,地面像被一把无形的巨刃穿透。刃齿锋利冷漠,轻描淡写的将村子划成两半。房屋坍塌,树木崩裂,从皴裂的大地中,澎湃的白色阴气汇聚成河,向上涌来。
整个村子都被照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光亮之中,汹涌的阴气河水呼啸而来,铺天盖地的想要将几人吞噬。魏衍拉着钟凌的手,一边操着云戟将刘汶川和福娃托起,躲避着四散的白光。
河水的气味就在脚下,但却不仅仅是潮湿的味道,还有一股阴的气息。河水在他们下方汹涌而流,将整个村子都冲了过去。那河水里伸出了无数双手,密密麻麻的,想要将空中的几人拉下去。
村子里的人木讷的看着天上,劝善大师愣住:“我竟然没有发现,他们之前就是被人操控在此处!不是不想走,是根本不能走!”
福娃紧紧抓住云戟,骂道:“你在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呆了这么久,什么都看不出来吗?!还好意思吃鬼界的俸禄!”
“妈妈!”长苗的声音在河水的咆哮当中,不知怎的,显得格外清楚。
钟凌这时候突然松开了魏衍的手,他双手拍在空中,竟然从追赶在后的白光中捞出了几道光,以光为笔,在空中画了几笔。
从那几笔之中凭空生出了一只光一般的船,船一个转身冲进了村中。须臾之间,那船在村子里趟了一圈,将目光所及所有的人、鬼和妖怪都拉了出来。船身周围像是有屏障一般,恍恍惚惚朝着钟凌的方向飞了回来。
船飞到一半,似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在空中停滞不前。而那船的颜色和周围的白光融在一起,更显单薄。忽明忽暗的,像是就要消失了一般。
钟凌咬着牙,看那船下方的阴灵还在拉扯,似是正在争夺陈维林的肉身,而在他身旁的俨然就是长苗的鬼体。
钟凌的动作停滞了一刹那,他看到空中那年轻男子嘴角轻抿着笑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魏衍和自己。那目光,钟凌再清楚不过了,他曾在梦里无数次的看见灵冲,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魏衍的。
可说一模一样又不尽然,他的笑是在表面的,很温柔,但却过于温柔,未及眼底。
可这些,钟凌是看不到的。他看到的只有曾经沧海难为水,脑子里只有做过的梦,那些甜蜜那些宠溺还有心里不知为何的痛。
他看见天地之间,一切都混沌了起来。长苗被卷着飞向阴灵,他毫无还手之力,鬼魂被抽拉的要散了架。
钟凌缓缓的低下头,从还没那么高的云戟上跳了下去。
他伸手虚空一抓,竟然将长苗抓在手里,向小船上抛去。
“你看,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傻?”远方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他站在更高处,静静的看着钟凌。
大地张开了嘴,河水咆哮着卷了上来,将钟凌一口吞没。
最后一眼,是魏衍焦急的目光。
河水打着旋儿向上攀援,阻止魏衍下冲的势头。那白色的小船摇摇欲坠,蛊雕化出原型,一爪捞起陈维林甩到船上。又将船扛在背上,远离下方的阴气河水。
“万年前,因你阻了我的好事,害我变成现在这样。”中年男子缓缓落到魏衍面前,手中盘出黑色阴气,将他向后逼退:“如今,你就在这里乖乖的,不好吗?”
魏衍哪里管他怎么阻碍自己,地缝正在合拢,他只想趁那合起来之前将钟凌带出来。
阴气成刃,片片刮在魏衍周身的冰霜屏障之中。刺在淡蓝色的霜雪之上,又再向里渗入。是无形的烟,是无边的黑暗。在这里,你找不到任何的方向,也不知身处何方,只能凭由本能向下。
魏衍向下坠,向下。
决不能再丢掉你了。
“阿衍。”白衣男子踏空而来,他走进黑色的屏障,带着笑看向魏衍:“你在找谁?我就在这儿啊。”
魏衍眼里通红,他看也不看白衣男子,只管去找钟凌。
“他哪里认得你?”中年男人笑道:“妖法末世,他就算再厉害,也比不上曾经。你倒不如把他绑了回去,好好调教算了。”
魏衍看了一眼身旁白衣男子,一掌拍了上去。
“呀。”年轻男子低声叫了一下。他看着魏衍:“以前你都不和我作对的,这次可是大事儿,你竟然……”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唿哨声。年轻男子冲着魏衍笑了一下:“阿衍,我们来日方长呀。”说完,他消失在了魏衍的眼前。
中年男子手上拿着一个白瓷瓶,这才用贴条封上。他抬手化解掉魏衍周身的浓烈阴气,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钟凌,现在就在通冥墓当中。把他借我一用,稍后还给你。凭你,今日杀不了我,但我也杀不了你。毕竟我这还是个人身,可经不住。”
“你是谁?”魏衍冷声问道。
“我?”中年男子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仰头笑了起来:“你当然不认识我了。万年的变化,我受了万年的苦,才筹谋了这一切。
灵冲的灵魂,多谢你帮我收集齐。也多谢你,将他送到我手里。”
说着说着,他面色冷了下来:“但我最该谢的,是你突然的出现,不合时宜的动心。不然这世间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是……”魏衍蹙眉:“琅辰?”
中年男子笑道:“你一点都不惊讶呢。我以为见到曾经的对手,多多少少应该惊讶一番。不过也对,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灵冲傻的彻底,为了你,甚至把自己做过什么的痕迹都尽数抹去。你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可怜?被灵冲留在人间数以万年?是不是觉得很孤单?可和我相比,你所遭受的这一切又算的了什么?
为了你们这些蝼蚁,灵冲他连天都敢诛。而你为了他,连鬼界深渊都肯下。说出来,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呢。
可就在今天,这一切都要重新写过了。你就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吧,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如何死去。最后才会轮到你。灵冲也会看着你们一个一个死去,看着曾经的牺牲和酸苦,都化成烟。”
说完,男子化作一团黑气,钻进了通冥墓中,只留下一句话:“你可以来试试看,不过只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得到,再失去的滋味,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
钟凌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知道自己被河水拉进了地里,但没想到自己还活着。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还能动,没有摔坏的感觉,只是浑身疲乏,好像大睡了几天似的。
钟凌慢慢的又把眼睛闭上。果然,不管自己嘴上说的多好听,似乎不在意灵冲的事情,但那仅限于自己就是灵冲,又或者是和他没有交集的情况之下。当一个活生生的前任站在自己面前,还是经历了那么多过往的,完全牵动魏衍心的人,自己的内心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
他叹了口气,自己也糊涂了。自己这样,究竟算是什么?
钟凌摇了摇头,搞不清楚。
不远处传来了人走路的声音,脚步很轻,走到他身边,绕了一圈,又疾走着跑了出去。未过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各种奇怪的声响,吵的人无法静下心神。
钟凌再次睁开眼睛,伸手摸了一下边上,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一片软榻之上。他撩开右侧厚重的床扉,外面的阳光刺眼,猛地照了进来。
他低头看见自己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黑发如瀑,落在肩头。房间里的布置古色古香,桌子上放了一套苍青色的外衣,叠的整整齐齐。看来刚才那人就是给自己送衣服的?
这地方他在梦里见过——海妙间。
钟凌感觉自己脑袋里已经绕出了一个打不开的线团。
现在是什么情况?穿越?死前回放?做梦?
嗯?身体怎么自己动了起来?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