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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戳破路德维希只是在打感情牌, 阿尔迪亚却摇头道:“你就不能不要怀疑一切?我和路德是从小到大的好友, 他何必用这样的手段?你说他要诱骗我,可真正诱骗我来这座骨塔的不是你吗?与其说是路德骗我,不如说是你以己度人罢了。”
克劳德如遭雷击:“以己度人?你是说我在骗你?他说什么你就信,而我说什么你就当成是诱骗?!阿尔迪亚,你到底是谁的恋人!”
他颤声吼道, 脑海中却回忆起阿尔迪亚在看到路德维希出现的一刻就走向了对方,甚至在听到对方的声音的时候就不顾路德维希的攻击、选择贸然现身。
这让他身体里的血液都冰凉了。
他就知道, 这个男人当初说得再好听,其实从未放下过以前的情感和信仰。他心里一直觉得路德维希善良美好, 而自己却是狡诈阴险的代名词。这个人待在自己身边,真正信任的却是别人!
路德维希……每次都是路德维希。上次就因为自己听了他和路德维希的谈话,这个明明是自己恋人的人, 竟然就选择冷战。两人的关系还维持着, 但早已名存实亡。
后来麦凯的刺杀行动失败,自家教廷折损了一名黑暗魔导师,更引起光明教廷的追杀。这样大的损失在教中激起了巨大的震荡, 他叫人刺杀路德维希的消息不胫而走, 连被排斥的阿尔迪亚也听到了风声跑来质问他。
——说来可笑。
那还是两人彼此不再交流一个月之后的第一次交谈。
从头到尾都是阿尔迪亚的质问。
若非自己仗着(黑暗)教廷里的人对阿尔迪亚有隔阂、不可能告诉他真相,坚决不承认刺杀过路德维希,他真的怀疑, 阿尔迪亚会彻底断绝这段关系。
克劳德咬牙盯着眼前的背影。
他的恋人。
曾许诺他一生一世, 携手并进的人。
热忱而又担忧地望着那个光明教廷的圣子, 语气里的怀念和担忧, 都那么明显。
而对自己呢?这段时间,自己已经放下身段求和了!不断解释,换来的却只是阿尔迪亚的冷漠和两人之间日益话不投机的局面。
甚至这次游历,若不是自己让教中和阿尔迪亚关系稍近的几个人委婉暗示此行十分危险,阿尔迪亚甚至根本没有过问他要独自离开黑暗教廷的事情!
克劳德心中的愤恨和耻辱感灼烧着。
他从来都是不允许别人辜负自己的性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容不得人欺负。当初,他长大的小村庄里那些人都看不起他、欺负作为孤儿的他,他觉醒魔法后便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一个活人也没留下;学院里狗眼看人低的老师,他略施小计,让对方在众目睽睽中释放的魔法变成黑暗魔法,使其被光明教廷抓走……
从来,他都没有像对阿尔迪亚一样对一个人宽容过。
然而这个自己全心全意对待的人,却背叛他,辜负他。
只是就算如此,自己竟然也舍不得不要他。
……那么就只好让他永永远远只能待在自己身边,让他再也看不到别人,再也不能选择离开。
黑暗圣子慢慢垂下了眼帘,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扭曲的弧度,手指无声无息地握住了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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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林斯身怀龙血,感官极为敏锐,因此第一个察觉到异样,立刻护着路德维希向后退去。
路德维希同他默契非常,在被带着后退的同时无声吐出几个字节,掌中法杖迸射出金色的流光,遮挡在两人身前。
而阿尔迪亚直到两人退到楼梯后、设置好保护屏障,才堪堪反应过来,立刻察觉到自己的脚踝和手腕上缠绕起了紫色的藤蔓,无声而又轻快地沿着他的肢体攀援。
“克劳德?!你做什么?!”
阿尔迪亚整个人都震惊了,愕然转过身去看背后的人,同时运起战气试图割断缠绕自己的藤蔓,但用尽力气也割不出一个小口。
“不要动,我不会伤害你的。”克劳德微笑地看着他,手心托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头骨,但那微笑丝毫无法令人放松,反而诡异以极。
浓重的黑紫色魔力从他手心的头骨逸散出来,一点点将原本被路德维希用光明之力清理过一遍的空间重新填满,而且更为浓稠。
有深紫色的藤蔓从他的小指上慢慢延展生长到地上,顺着地面爬向三个人,只是路德维希他们躲得快,于是就只缠上阿尔迪亚小腿,向上缓缓将整个人缠住。
阿尔迪亚起初试图弄明白克劳德在做什么,一面抵抗,一面不断说着“有什么我们好好说”、“放开我”之类的话,但随着藤蔓一路缠绕到他腰腹,他终于绷不住了,拼命挣扎,用尽力气想要摆脱这些藤蔓。
“不怕,亲爱的。”黑暗圣子对恋人露出一个几乎称得上灿烂的笑容,“你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在我身边,爱着我,我也爱着你,仅此而已。不怕。”
阿尔迪亚毛骨悚然,大声呼救:“路德,路德,请你帮帮我!克劳德他不对劲……”
“阿尔,我也不想有任何人受到伤害,克劳德这么多年活得战战兢兢,他只是想要和自己最爱的人永远相伴,我实在不忍心他不能得偿所愿……”
路德维希用法杖将靠近自己的黑暗之气焚烧干净,同时将阿尔迪亚之前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阿尔迪亚被他的回答噎得说不出话,半天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路德,你是光明神最善良的孩子,我请求你原谅我的愚蠢和自负。我后悔了,我愿向神明由衷地祈祷,忏悔我的过错,请求你,伸出援助之手吧!更何况,他现在是对我下手,却也不会放过你们,留下我,我至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路德维希嘲讽地弯了弯嘴角。
原来就算是圣父也还是懂得不是普天之下皆他妈、他想怜悯谁就怜悯谁的啊,还知道谈条件的时候说留下自己可以帮忙……
这不是挺懂事的吗?
怎么,不逼到绝境理智就从大脑离家出走?
他说的其实有些道理。这里是骨塔,黑暗魔法师天然的战场,有无尽的黑暗魔力可以调用,更有数不清的骨头可以用来充作傀儡。并且,主角受主角受,既然是主角,身上的底牌恐怕多得令人意想不到。哪怕路德维希两人早已今非昔比,也未必能轻松拿下。
多一个人,确实多一分把握。
然而路德维希摇了头:“真抱歉阿尔,比起多一个助力,我更怕多出一个定时炸-弹。你的善良没有立场,不管是大奸大恶之徒还是无私忘我的圣徒,你都选择同情看起来更弱势的一方。我真怕我拼死拼活胜过克劳德,你却放他走——这不是不可能,你应该是看不得他死的吧?”
阿尔迪亚万万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艰难地抵抗着已攀上他胸口的藤蔓,满脸的难以置信。
……路德维希不是最善良的吗?怎么会拒绝他?
至于克劳德死……克劳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受了刺激,对,有可能是被这里的黑暗魔力影响才发狂,他们三个只要联手压制住他就好了,怎么就扯到死的问题上了?
他的反应便足够说明问题了。
路德维希嗤笑,没有去管这个脑子拎不清的家伙,而是趁着克劳德对阿尔迪亚施用傀儡魔法无暇他顾,和柯林斯联手破坏着这座骨塔的内部结构。
那一边,阿尔迪亚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孤立无援,眼见漆黑的雾气顺着藤蔓向自己的口鼻笼罩,那点不断试图让克劳德“清醒过来”的心也终于彻底沉下去。他的攻势渐渐不再仅仅针对身上的藤蔓,而是明智地选择“擒贼先擒王”,剑光向着克劳德攻去。
同时嘴里大声道:“光明神在上!路德,路德,请救救我!克劳德如今的灵魂已被黑暗侵袭,再也不是平常的克劳德了!我又如何忍心看得到他这样?若是只有送归他的魂魄,到神明面前涤净,才能解除这样的悲剧,我虽痛心,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说得再好听,意思还不是,既然唤不醒他,杀了他就杀了他吧?
呵。
路德维希见状嘲讽地挑了挑眉毛。
果然,所谓圣父,让他自己吃到教训就脑子清楚了,刚刚不还满脸为难,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
可他却不想出手。
而阿尔迪亚的攻击行为,让克劳德周身的黑暗魔力愈盛。
后者表情狰狞,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尔迪亚:“你竟然想杀我?阿尔迪亚,你——竟然对我出手?”
这逻辑十分感人,即便是柯林斯都忍不住回了一句:“你都快把他变成傀儡了,还不让他反击?”这是强盗思维吧。
典型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
克劳德没有理会柯林斯,只是狠狠盯着阿尔迪亚,旋即咬破手指,将一滴殷红的血液滴在掌心的亡灵头骨上面,蘸着画了一个符号。符号形成的刹那微微闪过一点绿色的光,旋即便没入头骨。
黑暗怨气霎时大涨。
倘若说原先的魔气如同溪水拍打礁石,那么现在就是台风天的海浪。无尽的怨气和恶意源源不断地散发,充满了骨塔九层狭窄的空间。阿尔迪亚的防御渐渐被冲破,他的面容染上青黑。
路德维希之前的屏障也被瞬间暴涨的黑暗魔力击碎。他伸出手与柯林斯十指相扣,联手撑起一道新的防御,抵御着无尽的怨气和黑暗魔力。
“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时间吧。”克劳德嘴角含笑,只当他们是负隅顽抗, “只要再等一等,你们便会成为我的傀儡。阿尔迪亚,你会和我永远相伴的。而那两个恶心的光明教会渣滓,我会用最冰凉也最滚烫的烈焰灼烧他们的灵魂,欣赏他们的哀嚎。我亲爱的,你不是一直被那个光明神的走狗,虚伪的神官勾逗吗?放心,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他只能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忏悔自己的罪恶!”
……主角受大概是疯了。
路德维希叹了口气,掌中的法杖一颤,幻化为一支金色的羽毛笔,顶端还缀着一颗米粒大的珍珠。他将笔尖饱蘸了储物空间携带着的圣水,然后凭空画下线条流畅繁复的阵法。笔尖明明落在空气当中,却真切的将金色的墨迹留驻在了半空,随着笔触流淌出闪烁的光芒。
当最后一笔画完,圆形的魔法阵顿时亮了起来,光明魔法顺着笔迹的顺序轻盈流动,刹那间光芒大盛,将周遭的滚滚黑霾全数冲破,甚至连已蔓延到阿尔迪亚脸颊的灰黑色也向后退了三寸。
“这不可能!”
克劳德惊疑不已。“这是三千年前亡灵法圣尤金娜留下的亡灵头骨……”
“三千年。都放坏了吧。”路德维希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本来想说保质期都过了的,但是想想这年代没有保质期一说,“而且圣器再厉害,用的人弱也发挥不出。”
路德维希虽然现在在级别上不如克劳德,但与对方的魔导师职阶只是一线之隔。这段时间他特别用精神力反复淬炼自己的魔力池,将原本惊人的魔力储量又一次扩大了,瞬发魔法也愈发熟稔。
柯林斯就更不要说,六阶的魔法师和骑士,要是克劳德没有主角光环、有一堆圣器乃至神器保护,他一个人就足够让克劳德死上十次。
就算现在手持亡灵头骨,克劳德也难以跨越实力的巨大鸿沟。
“光明神在上,黑暗圣子阁下啊,你说说你,和阿尔迪亚缠绵悱恻就算了,谁给你的信心连我和柯林斯一起对付?”
路德维希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原本我是认真打算把二位的这出自相残杀好戏看完再动手的。”
克劳德:……???
黑气已经逐渐笼罩了半张脸,意识都不清楚了的阿尔迪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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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画下的魔法阵不断吸收着周遭污浊的魔力,将之净化。不过几个半支漏斗漏尽的时间,原本漆黑到有如实质的粘稠黑色空气,便开始清澄起来,渐渐呈现出半透明的样子。
柯林斯的身后显现出庞大的龙影,整个骨塔九层也因为极致高温的龙焰而被烧灼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克劳德反复催动亡灵头骨,但没能逆转情势,反而是他自己周身的防御阵法不断崩落。
柯林斯找准机会,一道攻击瞬发而至,无声而飞快地穿透了克劳德破碎的防守阵法。如果不是后者敏锐,危机感陡生之下侧过身子,那就不是肩膀被开个洞,而是直中脖颈了。
克劳德发出一声痛嘶,艰难地闪避。
“这不可能!”他完全接受不了在自己的主场被压着打的事实,依旧尖锐地呐喊着。
“你是只有这一句话吗?”路德维希的法杖指向他,“交出亡灵头骨,我们让你平静地去见你的黑暗神。否则,我也挺想试试所谓‘用最冰凉也最滚烫的烈焰灼烧灵魂’是个什么滋味的。”
“我绝不会向光明神的走狗低头!”克劳德现在半张脸已经全是血了,在柯林斯密集的攻击下左支右绌,但还是强撑道。
“然而你口中伪善的光明教廷再腐朽,也没有像你这样害死过一个镇的人。”路德维希冷笑着看了一眼已经失去意识、被藤蔓绑在旁边站着的阿尔迪亚,“你是真的由衷觉得自己真善美,还是拿这套说辞骗骗阿尔这种不长脑子的蠢货呢?”
克劳德咬牙:“若非不是你们逼得黑暗教廷东逃西藏,连权杖都毁去了,我又怎么会为了修复权杖、重建教廷而不小心打开这座骨塔?你逼得我不得不手染鲜血,却还做出道貌岸然的样子鄙弃我!便是整片大陆的无辜生灵都有这个资格,你也绝不在其中!”
是,全大陆都对不起你。
路德维希放弃了和他交谈的欲望。
和智障计较会让自己也像个智障。
真不明白这样自己心狠手辣就是“不圣母”、别人心狠手辣就是“万恶之源”的人,凭什么被世界意志偏爱。
“这些委屈你留着去和黑暗神倾诉吧,我好心帮忙,提早送你去见他。”路德维希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柯林斯配合地发出几道龙语魔法袭向克劳德,后者身上顿时又出现了一片骇人的血痕和创口。
龙焰扑在他衣角熊熊燃烧。
黑暗圣子再说不出别的,只从喉咙中发出绝望的叫喊,挣扎着试图扑灭,却抵挡不住皮肤被烫得焦黑,发出皮肉被炙烤后的臭味。
克劳德嘶哑地尖叫出声,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必然会死得凄楚,只好忍疼咬牙割开手腕,鲜血不要钱一般喷溅到亡灵头骨上,将它染得一片殷红。头骨的两个眼睛处的空洞陡然迸射出红光,整个骨塔第九层的魔力元素悉数向着克劳德的方向涌去,空间结构开始不稳定地摇晃。
“不好,他要跑!”柯林斯瞳孔一缩,整个人瞬间化身成巨龙,堪比熔岩的灼烫龙火伴随着悠长的龙吟眨眼间袭向克劳德。而与他无比默契的路德维希十指翻飞,转瞬间一道屏障便拦在了克劳德身前。
“啊——!”
克劳德的空间移动才开始便被路德维希拦住,高速运动下身体撞上屏障,逼得他直接喷出一口血来。这一耽搁,柯林斯的攻击也不偏不倚砸准他后背中央。柯林斯用的是最高等级的龙焰,那火苗一触皮肉,甚至尚来不及燃烧,克劳德的背后便皮肉尽去,露出森森白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暗圣子仰头嘶叫着,喉咙已经完全扯破,剧烈得无法形容的痛楚让他的眼眶中都生生流出了血泪。
如果不是他炼过骨,此刻就连骨头恐怕也要烧融成粉末。
路德维希两人冷眼看着他挣扎,这样的惨相面前却也没有丝毫动容。
梅萨镇上千人的性命,他或许千刀万剐才能还净。他看起来可怜,那些死去的人呢?
“去见你的黑暗神吧。”
路德维希双手十指凭空划出玄妙的符文,是光明教廷神职人员特有的审判魔法,对于血脉都完全被黑暗魔力浸染的克劳德再合适不过。
金色的符文一笔成型,便兜头朝那蜷曲的身影笼罩而去——
“嗯?!”
过分刺眼的红色锐芒突兀地炸开,路德维希与柯林斯下意识地偏头或闭眼,闪躲这道要将人刺瞎的光。再张开眼时便眉心一拧。
骨塔九层此时仅仅剩下他们两人,满地破碎的法器与书架碎片,而克劳德和阿尔迪亚不知所踪。
“……这还能叫他跑了。”柯林斯拧起眉毛。
路德维希也不由感叹,主角受到底是主角受,在运气和坚忍上的确有可称道之处。背上都露出森森白骨,竟还能找准时间跑走。
他有些想追踪,但再一想,还是处理了这座骨塔、控制黑暗魔力不再扩散要紧,也就打消了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