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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安离回神时, 发现自己竟然在不停地回想以前那些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不由轻轻吐气。
这些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的感觉,却在不经意间窜出来, 咬她一口。
楚安离又拿起红色的面霜瓶端详了一会儿。怪不得秦桑当时来找她,回去就找舅妈告状,说她藏私, 不把钱寄回家, 而自己偷偷地买好东西用。楚安离还以为她信口乱说, 因为她从来没怀疑过祁墨。
当年她一直以为祁墨是个寄住在亲戚家的穷小子, 后来一次不经意才知道,他其实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他骗了她,陪她玩了一场穷人的游戏罢了。
祁墨却还编了一套说辞,告诉她, 他小时候很倒霉,好几次差点丧命, 他妈妈找了一个大师算了一卦, 大师说她本来命中无子, 这个孩子是她求来的,而且命格跟他们家冲了,以后不仅不能生活在一起,而且只能顾好温饱住行, 绝对不能享受一丝一毫多余的富贵, 否则还会继续走霉运, 且可能有生命危险。不过只要平安度过二十一岁之后,就能够回家了。他妈本来是舍不得的,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还是狠下心将他给送到了江亚家里养着了。
祁墨说他之所以一直没告诉她真相,是因为大师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是怕她沾了他的霉运。
换成一开始,她或许就傻乎乎的选择相信了,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也不会再相信他。
楚安离把面霜瓶轻轻搁回桌上,盖上盖子。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祁墨曾经确实对她好过。只是,这份好,永远都止步在程雪梨之前。
更何况祁墨当初接近她,本身目的就不算单纯。
楚安离晚上睡得迟,第二天却仍旧比祁墨先醒来。早餐先送了她的这一份来,她在外厅开着电视,打算边看边吃。
她哪知道电视里正好放的是程雪梨的采访,媒体记者都致力于深挖她和风耀集团的关系。
程雪梨笑容中立马透出一点不想回答的尴尬,顿了片刻,最后只是回答道:“这个,我想大家也不用再多问了。”
没有明确回答,却更加惹人深思。
楚安离神色淡淡换了台,播放的晨间剧场,好巧不巧又是程雪梨演的剧。
楚安离索性将电视关了,安心吃早餐。
她从第一次见程雪梨直觉就不大好,或者说,是危机感更多。因为她有自知之明,跟程雪梨一比,她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云泥之别。
程雪梨光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就能将她彻底碾压。
她无从向祁墨诉说心底隐隐的不安。因为祁墨对程雪梨的好是那样的自然而然,就好像是已经养成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程雪梨肚子疼半夜打电话,祁墨爬起来就送她去医院,程雪梨参加比赛得奖名次差了,找他哭诉,安慰了她半个多小时,程雪梨初次去参加试镜拍摄遭遇不公,祁墨亲自给她出头,程雪梨演出服落下了急得要哭,他打车给拿过去……
程雪梨,自从程雪梨回来之后,他的世界里全是程雪梨。她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为程雪梨来来回回。
而他自己从来不觉得哪里不对。
楚安离那时不敢多问,她怕自己问一句,就提醒了他,让他突然记起,所谓的妹妹只是个幌子,原来程雪梨才是他内心深处的人。
程雪梨也常常跟她联系,告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关于祁墨的。
祁墨在学校参加篮球比赛,楚安离其实可以用休息的时间去看,可是她没有。
上班途中,程雪梨给她发来几张照片,照片应该是别人拍的。
祁墨穿着篮球服,戴着发带,额角都是汗,眉眼间溢满少年锐气,光芒夺目。他周围簇拥了一群女生,却都没有靠得很近。
只有程雪梨,站在他面前,微微扬起白皙美丽的面庞,看着他笑容灿烂。
他目光望着别处,手里拿着水瓶,应该就是程雪梨给他送的水。
站在一起,真是般配。
程雪梨天真烂漫地告诉她:“阿离,这是人家发给我的照片,他们还以为我跟祁墨是情侣呢,真是误会大了!所以你要经常到他学校露面啊,捍卫你的主权,祁墨这么优秀,你要当心他被抢走啦。”
楚安离握着手机,愣愣发了好一会儿呆。
照片里的祁墨,就如同程雪梨口中的那个祁墨,是她不曾看到过的一面,她没去过他的学校,她只知道他的专业,知道他成绩很厉害,其余的她都不清楚。
是啊,她不清楚的,其实何止这些呢。
再后来,清不清楚,也就跟她没有一丁点关系了。
半小时后,祁墨也起床洗漱好了。楚安离到门口将他的早餐接进来之后,就在旁边坐着看新闻。
祁墨仍旧不跟她说话,兀自吃着自己的,也把电视打开看。
谁知一开就是程雪梨演的电视,他不动声色赶紧换到了体育频道,看起了篮球比赛。
说起篮球比赛,他就想到自己上大学时候了,他平常不大参加这些活动,跟楚安离在一起后,倒是自己主动报名参与了一次。
多难得可以在她面前装逼耍帅的机会啊。
他知道她每个月都有可以休息的时间,可她那次不知怎么,找了各种借口搪塞,死活都不肯答应去看他。
他还跟个小女生似的幻想,或许她这是要给他个惊喜,开场前一定来了。
结果眼珠子都望疼了,屁都没有。气得他心烦意乱,虐杀全场,赶紧打完了事。
祁墨转过头望向在旁边正专心致志看手机的人,片刻后,缓缓收回视线,突然就觉得喉咙有点发堵,吃不下去了。
好像就是那次之后没几天,她换了一份工作,给人家小明星去当助理,机缘巧合下认识了顾廷均。
然后,她就一点点的开始变了。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心不在焉,神魂不属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碰她总被各种理由拒绝,实在躲不开被他弄两次了就喊累喊疼不愿意再继续,和他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祁墨很明显感觉两个人之间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他慌张又无措,又找不到症结所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一次看到她跟顾廷均在一起,笑得那叫一个温情动人啊,他这才知道了根本原因。他开始疑神疑鬼的,整个人变得阴沉又暴躁,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而她面对这样的他,总是沉默,也只有沉默。
他竭尽全力的挽回她,想留住她,可是最后,她无情的一个电话通知,将他甩了,潇潇洒洒跟顾廷均跑到国外去了。
满腔的怨气憋了这么多年,再遇到她,情况没有发生任何一点改变,受气的仍旧是他。
他当时想通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原因,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想着用这个孩子栓住她,最好是栓一辈子。可事实证明,就算有了孩子,她的心该在哪儿,还是在哪儿。
他觉得自己就跟那些想凭孩子牵制男人的女人没什么两样,愚蠢天真又可笑。
他现在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剩下的早餐没胃口吃了,祁墨进行清场之后就出门了。楚安离收起手机,拿着他的外套跟上。
祁墨就在泳池边的遮阳棚下坐了一个小时。
楚安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上前主动同他讲话,她还没迈开步子,祁墨就突然站起来,走到了泳池边上站着。
楚安离忙跑过去,扶住他,“你当心点,滑下去了怎么办。”
祁墨侧眸冷冷的瞅她,“顾廷均跟你说的是什么事?不告诉我,我就跳下去。”
楚安离默了默,“你是小孩子吗?”
祁墨挣开她的手,又往前走了一点。楚安离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神情漠然地看着他。
“你跳下去吧,不过跳之前麻烦告诉我,我的证件在哪儿。”她留在他身边是为了照顾他,不是迁就他的无理取闹,加上她本来就心情不好,更不会跟他拉扯。
至于顾廷均跟她说的那件事,她就是死,也不会讲一个字。
她连敷衍都没有的冷酷态度激得祁墨面色瞬间苍白,心寒的手都在发颤,不过很快就笑了,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阴寒的怒光,他咬牙切齿道:“很好,楚安离,你很好。不过不管你跟他又想瞒着我干什么,我都提醒你一句,以后再敢离开我跟孩子身边,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楚安离恍若未闻,顿了片刻道:“外面起风了,进去吧。”
她率先转身走了。
她回去一直等到下午一点了,祁墨都没回来。楚安离爬上阁楼,正好透出窗子看到游泳池那边,却根本没看到祁墨的身影。
她还是担心他出什么事,忙下楼出去准备找寻他,却看到绿荫掩映的石子小道有一抹摇摇晃晃的身影在缓缓靠近。
他挺着大肚子,走得很慢。他自从怀孕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躲在家里,能够陪伴他的人,也只有她。
遇上这样一个人,理也不是,不理不也不是,楚安离真的是心中滋味难言。她小跑过去扶他,祁墨瞥了她一眼,也没有推开。
楚安离安排人送来中餐,他吃过之后,就去睡下了。
一觉醒来之后,两人就恢复了前些日子的相处,那些不愉快的话题都心照不宣似的没再提了。
又在度假村过了二十多天之后,祁墨跟楚安离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祁墨跟正常孕妇不一样,他只能剖腹。如果发动了送医院不及时,他跟孩子都可能会有危险。
楚安离跟钱医生商量了,原本是想让祁墨去医院待产,祁墨不愿意。本来在家里呆得就很憋屈了,提前去医院更无聊。更何况离预产期差不多还有大半个月,他可不想去医院长草。
而且,楚安离的生日就在预产期前几天,祁墨想给她好好庆生过后再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