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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幸听不出徐亦晴的玩笑话,大惊, 赶紧拒绝, “不好不好,我只想和晚晚在一起!”
“不考虑一下么?姐姐家可好了, 有大房子、大车子,还有数不清的玩具。”徐亦晴在心里补充一句,可惜, 就是没人气儿。
房子大有什么用?永远阴森森的, 里头的人说不准就在打什么坏主意,根本比不上徐溪晚和林幸家里的温馨。
“我不要。”林幸摇头, “我和晚晚有房子、有车子,也有玩具,什么都有,不想去姐姐家。”
林幸以为徐亦晴真的要带自己走, 突然后悔起来,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姐姐带回家。
“玩具越多越好,哪有尽头呢?难道小幸不喜欢玩具?”
林幸一双眼睛睁得核桃一样大, 嘴唇向下弯着,露出一个极为严肃的表情,“我只喜欢晚晚。”
没有了晚晚, 再大的房子、车子, 再多的玩具, 对林幸来说也毫无意义。
徐溪晚回房给林幸准备洗澡要换的衣服,弄好了放浴室的架子上,出来叫林幸洗澡,正好听到这句。
稚嫩的童音,句句铿锵,直直砸在徐溪晚的心坎里。
“小幸不喜欢姐姐么?”徐亦晴余光扫到徐溪晚出来,故意又问。
“当然喜欢,可是……可是……”可是徐溪晚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呢?
大概就是,当林幸以为生活从来就只有一片黑暗的时候,徐溪晚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向林幸伸出了手,对林幸说了一句“走吧”。
从此,林幸的生活一片光明,好像从最黑暗的地狱,一下到了她无法想象的天堂。
林幸还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这么复杂的感受,“可是”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有一着急就说不出话的毛病,这会儿更说不出来了,急得脸都红起来。
徐溪晚走到她身后,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别着急,慢慢说。”
“晚晚……”林幸回身扑进徐溪晚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声音闷在徐溪晚的肩膀里,“我只要你。”
透过徐溪晚的肩骨,直接撞在她的心上。
“好。”徐溪晚笑了,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脖子,就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我也只要小幸。”
真好啊。
徐亦晴看得眼热,羡慕极了,也直想往徐溪晚的怀里扑。
被人这样全心全意地爱着,感觉一定非常棒。
难怪林幸的幸,是幸福的幸。
徐溪晚安抚完林幸,让她去洗澡,徐亦晴自来熟,一个人在客厅里拼林幸的半成品模型,徐溪晚看了这个女孩一眼,想了想,在林幸的卧室里找了一套稍微大一点的衣裳给她。
那衣裳是薛曲双买的,买的童装最大码,振振有词说是预备着林幸长个子以后穿的。
徐亦晴这会儿的个头穿着可能小了不少,不过是她死乞白咧非要跟徐溪晚回家的,也没资格挑肥拣瘦。
“凑合穿吧,浴室在那边。”徐溪晚把衣服扔在沙发上,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姐,你是不是特别不待见我?”徐亦晴接过衣服,冷不丁问这一句,语气成熟,神态也和刚才跟林幸逗乐时完全不一样。
徐溪晚冷笑着想,徐家的后代,果然个个都是早熟品种。
“没有。”徐溪晚不冷不淡地回答,“我对谁都这样。”
对谁都这样,可是对亲近的人又是另外一副完全不同的样子。
徐亦晴轻笑,“我还以为是我家之前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呢。”
“有么?”
“那谁知道。毕竟我家那些人,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有也正常。”徐亦晴挺无奈的,“姐,如果真的得罪了,我就给他们道个歉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徐溪晚觉得稀奇,徐家这种大染缸,竟然还能养出徐亦晴这么正常的人,怕不是基因突变。
徐溪晚观察徐亦晴的时间有点长,长得徐亦晴都开始不自在,只好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么?”
徐溪晚这才移开眼,她又指了一下林幸的卧室,“你今晚睡那吧。”
反正林幸平常也不睡自己房间,徐溪晚就让她去睡了,不然,依着徐溪晚的性子,估计也就扔床被子,让徐亦晴在沙发上过一夜。
林幸去徐溪晚的房间洗澡后就再没出来,徐溪晚把换洗衣服扔给徐亦晴,自己也回房了,因为有徐亦晴这个外人在,徐溪晚回房之后直接关上了房门,顺带扭了两下,直接反锁上了,声音清脆,摆明了告诉徐亦晴,这就是防着她的。
咔哒一声,徐亦晴听在耳中,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徐亦晴苦笑。
她从小就是众星拱月般长大,不论家里学校里,只有凑上来给她献殷勤的,还从没人当着她的面把她拒绝在外。
可是徐亦晴一点也不想回自己那个家。
自从她母亲死后,她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林幸洗完澡出来,看到徐溪晚把房门锁了,觉得惊奇,“咦,晚晚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把门关了?”平常不都是睡觉之前才关么?
徐溪晚把林幸抱上床,让她坐在床沿上,只往外伸出两只小脚丫,自己半蹲在地上给她擦干脚上的水汽,“因为你今天已经玩了一天了,不许再看故事书,洗完澡就要乖乖睡觉。”
“可、可现在才、才八点半!不是都九点睡么?”
“今晚就得八点半睡,小幸还想不想长得和我一样高啊?”徐溪晚给林幸擦干脚,把她从头到脚用被子包住,“快点睡觉。”
“那、那、那……”林幸有开始结巴。
“慢点说。”
“那,我能,跟姐姐说晚安么?”
“说完了就睡觉?”
“嗯!”
徐溪晚拍拍她的脑门,妥协道,“好吧,去吧。”
“谢谢晚晚!”林幸抱着徐溪晚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林幸身上全是沐浴液的气味,是徐溪晚惯用的那个牌子。
林幸这招是跟电视上学的,她最近在看一个布偶儿童剧,里面某一集说,小朋友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亲亲她,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爱。
林幸不明白什么是爱,她无师自通地想,自己对徐溪晚的喜欢很多很多,多到心里装不下,都要满出来了,这就是爱吧。
可是徐溪晚又跟林幸说,不是每个喜欢的人都能亲亲,只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才能亲亲,也不能让别的人亲亲,如果有人要亲她,她一定要拒绝,并且第一时间告诉徐溪晚知道。
“如果是晚晚的亲亲呢?”林幸挠着小脑瓜问。
“小幸愿不愿意让我亲你?”徐溪晚笑着问。
“愿意!”林幸当然愿意,愿意得不得了。
“好,那我就亲亲小幸。”徐溪晚低头,在林幸额头上落下一吻。
轻轻的,痒痒的,像羽毛一样,还有晚晚身上的香气,让人安心。
林幸亲完徐溪晚,跳下床,拧开房门,蹦蹦跳跳地去和外面的徐亦晴说晚安。
徐溪晚笑着,自己转身进浴室去洗澡。
她已经很久没有化过妆了,自从发现林幸喜欢亲她,她除非必要,否则就绝不化妆,就怕那些化妆品里有什么有害物质,被林幸不小心吃进去。
小孩子的安全问题,徐溪晚一点也不敢马虎。
好在徐溪晚相貌实在明艳出众,不施粉黛,反而有种清丽自然的美感,甚至在公司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
林幸太小,不足以察觉徐溪晚这些入微到骨子里的体贴,只得了晚晚的吻,高高兴兴去找徐亦晴道晚安。
徐亦晴自己一个人有点失落,看到林幸穿着粉色的小睡衣跑跑跳跳进来,心情也好了起来,又捏着林幸的脸蛋笑话她,“怎么你的东西不是粉的就是粉的啊?就算你的晚晚疼你,也没必要什么东西都买粉的吧?你不腻啊?”
“不是晚晚买的,是薛姐姐买的。”林幸不解,“不好看么?”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徐亦晴不知道怎么跟林幸解释,一般来说,特别钟爱粉色的小姑娘,上学之后很大可能是会被同龄小女孩排挤的,尤其是林幸的那个“晚晚”又把林幸打扮得这么可爱,那个“晚晚”大概低估了五六岁小女孩可怕的嫉妒心……徐亦晴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跟她说说这个问题。
“算了……”徐亦晴想,改天再说吧,又问林幸洗完澡不睡觉,来找自己干什么。
“我来跟姐姐说晚安。”
“嘿,真是个乖宝宝,来,姐姐亲一个。”
林幸立刻警觉,捂着自己两边脸蛋后退,“不行!”
“为什么不行?”
“晚晚说,不能随随便便被人亲亲。”
那人看着冷冰冰的,还知道教孩子这个呢?徐亦晴感兴趣起来,“那晚晚有没有说,什么人才能亲亲啊?”
“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我不是么?”徐亦晴问。
“不是。”林幸老实巴交地摇头,“姐姐只是普通喜欢的人。”
“……”徐亦晴上午才经历了一场失恋,晚上又被人说只是普通喜欢,顿时觉得自己没有魅力了,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徐溪晚赶紧回家,到家之后开门一看,客厅卧室都是漆黑一片,她先开了灯,客厅空荡荡,林幸不在客厅。
“林幸。”徐溪晚喊了一声。
没人应。
徐溪晚心提起来,去林幸房间找人,林幸的房间也是黑咕隆咚,徐溪晚把灯打开,眼睛先看到床,床上没有,她四处扫一圈,在房间角落里发现了林幸,那孩子抱紧膝盖把自己缩成了个球,感受到房间里突然的光亮,肩膀跟着抽了一下。
又怎么了。徐溪晚眉峰紧了紧,这孩子,一言不合就缩墙角,怎么这么个古怪的性子。
“林幸。”徐溪晚收起不满情绪,走过去,蹲到林幸身边,手搭在她肩膀上,言语尽量温柔,询问道:“躲在这里做什么?”
林幸没说话,把头往手臂间埋得更深。
徐溪晚又问:“我打电话为什么不接?是不是没听到?”
林幸把头抬起来,泪痕已经干了,挂在脸上,一张花脸,两眼畏惧,嘴唇哆哆嗦嗦,开口就是一句“我知错了”,嗓子哑哑的,也不知一个人在屋里哭了多少回。
徐溪晚以为她是年龄小,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天黑吓着了,耐着性子靠近林幸,挨着她坐下,一只手把她虚虚圈在怀中,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有我在,不用怕。”
徐溪晚从十五岁起便一个人生活,即使十五岁以前和她母亲同住之时,她母亲也是严厉大于慈爱,所以徐溪晚并不怎么会安慰人,绞尽脑汁想出这一句已是为难,再憋不出别的话,只好陪林幸坐着,一下一下拍她的后背,让她知道有人回来陪她,不用再害怕。
不说还好,一说林幸又哭起来,哭得还挺委屈,声儿都不敢出,憋着嗓子,肩膀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
“……”徐溪晚最烦孩子哭,瞬间不太想理会。
反正让她哭,哭够了自然停了,多来几次,等她知道再怎么哭也没人理的时候,她也就不哭了。
徐溪晚看这孩子眼泪有点止不住的意思,估计还且得哭一会儿呢,她想自己回来清锅冷灶的样子,估摸着林幸估计也没吃晚饭,兴许连午饭也没吃,就说:“你先哭着,我去做饭。”
说着去厨房做饭。
徐溪晚其实不怎么会做饭,她幼年跟母亲生活,吃穿用度都有母亲照料,年少又出国求学,学业繁重,她本人也很上进,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教室里,要么就在各大公司实习,很少有时间自己做饭,到现在为止一共就会俩菜,一道是鸡蛋挂面,另一道是蒸鸡蛋。可现在订外卖还得等餐,最快也得一个小时,她等得了,屋里那个自己嘤嘤哭的孩子未必等得了,只好先下两碗挂面垫吧垫吧,总比饿肚子强。
徐溪晚家是开放式厨房,厨房餐厅连在一起,她过去一看,餐桌上面包是面包牛奶是牛奶,徐溪晚写的字条压在牛奶盒子底下,动都没动过,原来林幸连早饭也没有吃。
六岁大的孩子饿一天还了得,徐溪晚这会儿没工夫再跑去问林幸为什么不吃早餐了,那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快点弄点带热气的吃的。
下面条容易,水开了放面,再磕两个鸡蛋,放点油盐就能出锅了,徐溪晚给自己和林幸各盛一碗,每人碗里一个蛋,端到餐桌上,去林幸屋里叫她吃饭,进去一看,她还在那儿哭呢。
“……”这也太能哭了。
能让徐溪晚这么短时间之内无语两回的人可不多。
“吃了饭再哭吧。”徐溪晚道。
林幸抬头,挂着泪珠子,抽抽噎噎地问:“犯了错,还……还能……吃饭?”
徐溪晚纳闷,“你犯什么错了?”
“我把……我把床……弄脏了。”
徐溪晚了然,难怪自己一回来她就哭着认错,大概是年纪小,尿床了,怕自己骂她。
“先吃饭吧。”徐溪晚道。
林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抽泣着抬头,也不记得哭了,看着徐溪晚直愣神。
徐溪晚不耐烦,直接把她抱起来往餐厅走,抱着的时候顺便摸了摸林幸的裤子,干干的,也不湿啊,也不知林幸一个劲认错,到底是为了什么错。
林幸直到坐上餐桌还有点发愣,呆呆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上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
徐溪晚饿了,放下林幸后坐在自己位子上,拿起筷子开始吃,吃了一口,一抬头发现林幸还傻坐着,只当她挑食,就说:“吃饭。”
徐溪晚的想法很简单,爱吃吃,不吃拉倒,不能惯着小孩子撒娇不吃饭的毛病。
“这是……我吃的?”林幸怯怯地指着面前冒热气的面条。
“对。”徐溪晚刚吃一口,秘书已经把今天下午的会议纪要整理出来发到她邮箱里,她放下筷子,把笔记本电脑搬过来放到腿上,眼睛盯着屏幕,没工夫管林幸,只随口说道:“快吃,不许剩。”
林幸料想的棍棒皮鞭并没有来,还意外地能吃一碗香喷喷的热汤面,别管吃完之后挨打不挨打了,总之现在有口饭吃,她拿起筷子,确认似的看了看徐溪晚,见徐溪晚已经忙别的不管自己,赶快捧着碗大口往嘴里扒拉面条。
面条已经出锅有一会儿,徐溪晚的手艺也不怎么样,面条烂糊糊的,可林幸饿得前胸贴后背,只要有口吃的就觉得香,尤其碗里卧的那个荷包蛋,差点没把林幸的舌头香掉了。荷包蛋是奢侈东西,每天早上舅妈都给弟弟做一个,林幸馋得直流口水。
徐溪晚估计不准小孩的饭量,给林幸盛的分量和自己一样,林幸从小饿习惯了,饭量比同龄孩子都小,何况一个成年人,她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去了,想到徐溪晚下的必须吃完的“命令”,苦着脸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塞到后来,感觉面条都快顶到自己嗓子眼儿上了。
从来都是吃不饱,没想到真有吃撑着的一天。
徐溪晚一心二用,一边看电脑一边吃晚饭,没顾上林幸,自己的面条吃完了,得空瞄林幸一眼,眼瞅着那小孩一张脸拉得老长,眉眼耷拉的,面条一根一根吸溜,好像谁逼她吃□□似的。
徐溪晚被她逗乐了,笑了一下,正正神色,才道:“吃不下就别吃了。”
“要……吃完。”
“行了,吃吐了还得带你去医院。”徐溪晚放下电脑,起身把林幸的筷子抽过来,又把她的碗端走,剩下的面条倒进洗手间冲干净,其实林幸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剩了点汤和碎面。
面条倒了,碗就扔水池里,徐溪晚看林幸那身脏衣服,去林幸房间衣柜里拿了套睡衣出来。林幸房间里早准备了女孩子穿的四季衣服和家居服,都是按照六岁孩子的身量买的,林幸穿着估计有点大,但这会儿也来不及重买了,就凑合穿吧。
徐溪晚把林幸带到浴室,把衣服放在旁边架子上,让林幸自个儿洗澡,她自己还有工作要处理。
林幸住在舅舅家时,洗澡都是舅妈拿个大铁锅烧水倒在桶里一个人一个人地洗,弟弟洗剩下的水就让林幸洗了,林幸以为徐溪晚家洗澡也这样,没想到徐溪晚把自己领到浴室里让洗澡,她就走了。
浴室里也没盆也没桶,好多奇形怪状的设施林幸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洗,就见墙边有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水龙头,林幸想,大概就是用这个放水洗吧,于是拧开水龙头,拿毛巾去沾水。
凉水,刺骨。
车子飞速向前,林幸转头,看窗外景物飞快后退,她熟悉的房子和道路在身后越行越远,终于看不见了。
林幸长这么大从来没离开过她居住的那片筒子楼,今天以前,她的眼睛里只看过被筒子楼围起来的那一片狭小天空,她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经常趴在窗户上,看窗外被电线割裂开来的星空,幻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她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到外面的世界去,不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