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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 正当酷暑。
赶在最后的期限, 物竞天择的年报才娇娇羞羞的披露出来, 本年度净利润竟然较之往年见涨了,还翻了个翻,过千万了。
1200万!
“呵,他们家的利润跟变戏法似的,想要多少就是多少!”老秦弹着手机屏幕,嗤笑说。
众皆揣测,只怕是想要挽回中小股民的心,让他们继续支持这一届董事会。
不过,那年审会计师事务所提高审计费的议案郝然出现在本次年度股东大会的议案中,仿佛暗示了什么。
物竞天择董事会前夕,梧桐投资接连几天出公告, 跟天气一样热闹。
在老秦的积极努力下,凤凰证券将其抢到的2%的股权通过大宗交易转让给裴振亨。一头大赚了一笔,一头为在股东大会上获得话语权而增加了筹码, 两皆欢喜。
经过数份股权转让、一致行动人协议等内容纷纷公告曝光, 彼时,裴振亨共计享有的物竞天择的表决权股份比例达到了33%。
而秦博这边东拼西凑,一合计,享有的具有表决权的股权份额竟然也是33%。
冥冥中,势均力敌。
不过, 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
双方都不知道届时开股东大会的时候, 有多少小股东会投自己一票, 又有多少小股东会投对方一票。
拉票就成了一决胜负的关键。
自然,物竞天择那份终于变脸的年报就有了故事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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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武看众人都在裴振亨奔忙,关键时刻自己竟然只能作壁上观,颇为懊恼。
回去后看到满妙,不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就真的命运绑在一起了吗?没别的办法?”
“你们把他赶出了物竞天择,裴振亨也不可能继续用我做财务总监,秦博也就没了揪着我不放的必要了。我猜他会移民国外,反正他钱估计也赚够了,下半辈子只管享清福。他逃脱了,我不是就解脱了?”
“你以为振哥把秦博赶走就了事?你以为他会放任秦博去过逍遥日子?他是要送他去监狱里尝尝他曾经历过的痛苦,他要他在牢里享清福去的!”
满妙不再言语,低首失神。
杨小武将女人看了看,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颓然闭上。鞋也不脱,双腿都搭在扶手上,整个人像堆烂泥往沙发上一瘫,大睁着桃花眼望着天花板长吁短叹。
“要不……小武,我俩还是分了吧。”很久后,满妙忽然说,“反正我比你大,又是离过婚的,我根本就配不上你。你把上次那个女孩儿追回来,我看她是个宜家宜室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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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正处于决战前夕,很多士兵都睡不着觉。
这里也有一对。
“资金缺口大吗?”
“嫂子将她的店铺抵押了,又给我凑到了一千万,还能撑三五个月。”
“她真是倾囊相助。”
“所以,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一旦股价如泥石流一样垮掉,我会连累她一起变得一无所有。”
“看你打这场仗,花钱如流水,我看钱已经不是钱,麻木得只认得那是一长串又一长串的数字。”
“我还不是?从前在监狱里,一个月赚七八百块都开心得不得了。超市里去买东西,就几块钱的东西也要掂量来掂量去,舍不得花。”
“……”
两个人沉默的各做各做的事情,又过了一会儿。
“既担心你失败,又不想你赢。裴振亨,你怎么这么讨厌呢?”满好故作俏皮的说,“看,因为你,我额上的皱纹好像又多了一条。”
她意有所指的事,裴振亨自然明白。
听了这话,苦中作乐道:“那看来明天一上班我就得拉着你去民政局。只要你上了我家的户口本,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只能盼着我赢了这一场仗。不然物竞天择股价一跌,你下半辈子不但得陪我吃糠咽菜,还得拼命加班赚钱还贷款。”
“想得美!”
“唉,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他忽然将她拦腰抱起来。
满好惊叫连连,笑闹四起,“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裴振亨抱着人不管不顾的往卧室大步流星而去。
“与其愁眉不展自寻烦恼,不如造几个人出来分担一点你我两个未来的债务,妙计啊!”
她盘在脑中的烦恼因着他这一出鬼搞,暂时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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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竞天择的董事会设9名董事席位。
裴振亨按照自己享有的表决权比例,提名了5名董事,其中1名是独立董事,而此人正是周富民的情妇张董。
这一招十分狠辣。
轻易就令秦博与周富民彻底生了嫌隙。
难怪当初让他帮忙筹钱拯救公司十分勉强,而他想到的多个抓住控股权的方案也被他带头否定。
“我竟不知岳父大人一直胳膊肘往外在拐。不过,岳丈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只不知你看那人是在看半子呢?还是在看情敌呢?我和周蕾还没离婚呢!”
这话说得也很狠辣。
指桑骂槐。
周富民受了秦博讥诮,跑去质问情妇:“你什么时候跟姓裴的小子勾搭上的?”
看,这就是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便看别人也是同他一样的人类。
轻轻一两句话,就能往歪处想。
裴振亨若得知自己竟被秦博和周富民编排得这么龌龊,只怕会吐血而亡。
“勾搭什么?认都不认识那个人好吧。”
“可他递交上来的董事名单里有你!”周富民振振有词。
情妇愣了下,随即有点得意,恨声道:“说实在的,周富民,我兼任好几家上市公司的独董,从没这么没地位过。你们公司的董事会,设在那里就是个笑话!”
“那位裴总他是专业搞投资的,人家才不像你们这些人这么乱来。从这次举牌过程中,他自然看出了三个独董里,唯独我是个尽职尽责做事的人。他会提名我,一点儿不奇怪。”
周富民情知女人说得在理,恼火道:“这倒好,搞得我里外不是人。好像卖了公司的人是我,明明是他自己没本事保住公司,我都放手让他去干了,白眼儿狼!也不想想当初我怎么扶持他的?竟然怀疑我!”
情妇道:“你个窝囊废,又没点眼力,我早跟你说了无数次,他哪里是尊重你?他就是假意把你供在那里,其实是方便他必要的时候推你出去做挡箭牌的。看,现在不就是了?反正出了问题,都是你的责任。”
周富民只是叹气,不说话。
“别的不要想了,我看你还是想法子稳住公司复牌后股票不要跌,那样就方便你解押套现。不然,一年上千万的利息,就你那几百万的年薪,还得上?北京上海那几套房子迟早还得脱手卖了还账,棺材本都亏光!”
“那我该怎么办?”一听此话,周富民大急。
“公司生产的是果酒,不是啤酒白酒,这玩意儿量上不去,利润也上不去啊。没有利好消息,复牌后肯定很多人要抛,股价百分之百会大跌!唉---,到头来,仍旧是黄粱一梦。”
“慌什么?”情妇气定神闲,“稳住公司的经营管理就能稳住股价。”
这话的奥义有点深,周富民一时不能理解。
情妇点拨他,“如果董事会换届后跟换届前没什么两样,股价自然会跌。但是,若不一样了呢?比如,换一个令中小股东寄予厚望的操盘手?”
周富民明白了。
想一想,自己这把年纪也早没心思将精力扑在事业上,享受生活才是第一要事。
可要享受,就得有经济实力。
于是,物竞天择的股票复牌前,周富民对外界大方鼓吹:“梧桐投资多种经营,旗下既有实业,又资金雄厚。相信具有丰富管理经验和投资经验的裴总进入物竞天择后,一定能带领公司开辟出一片新的广袤天地!”
他这是照单全收了裴振亨举荐的那份董事名单。
这么看来,股东大会前,他秦博不得不先召开一次“动员大会”了。
“岳父是要大义灭亲,亲手将我赶出董事会?”
好难得的家庭聚会,一开场就这么剑拔弩张。
这种场合,周蕾不便插嘴,默默吃东西。
周富民擎着酒杯的手顿了下,一仰头,小半杯烈酒下肚。
他抹一抹嘴巴,道:“不要乱说,怎会赶你走?你走了,谁来助我管理公司?”
一番洗牌后,裴振亨的梧桐投资已是第一大股东,周富民为二股东,大农科技降为第三大股东,秦博则屈居第四。
只剩四个董事席位,还要去掉两个独立董事席位。深知自己与周蕾夫妻关系不好,先前又与周富民大吵了一通。所以,若真失去周家父女的支持,秦博已经不敢奢望能进入董事会了。
“让裴振亨进入董事会,就是在赶我走。你应该知道,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可是人家掌控了三分之一的股权,我能阻止得了他进董事会?”
“我们也有三分之一,一半一半,本是胜负难料的。但是岳丈大人一番言论,却让成败已经提前分了出来。”秦博凉凉道。
周富民心虚,“那怎么办?那话我说都说了!”
“可董事会成员候选人名单尚未出炉啊,还请岳丈与前十大股东多番磋商一下。我担任公司总经理一职已多年,继续呆在董事会理所当然,但是对方却不一定。”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投资了很多公司吧?身兼数家公司的董事一定分身乏术吧?少任一家公司董事又怎样?你劝劝他退出去,换一个人来。”
这话听起来像在儿戏。
周富民有点生气:“人家说你不懂公司治理,还真没乱说。”
嘭!
秦博陡的一拍桌子,将一家人吓了一跳。
桌面上的杯盘也颤抖不已,发出乒乒乓乓被撞击的轻哼。
众皆愣怔,慢慢停下了筷子。
秦博微微一笑,看住周富民:“岳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让一个外人进来把持公司,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一句话,我不好过,您老也别想好过!”
周富民听得背脊暗暗发寒。
他想起秦博的手段和干过的恶事,良久才敢吱声:“好吧,我去试一试,不过……”
“没有不过,岳丈。”秦博断然道,“不过是换一个人而已,相信你一定能办到的。如果他不同意,反正我们与他的股权比例不相上下,那就一直僵持着吧。”
“我已经着人打听过了,裴振亨大量的举牌资金都来源于所发行的五支私募基金,有四亿多规模。不过,虽然是基金,可其实是贷款,还是融资公司的高利贷,期限为六个月到一年不等。时间一到,所谓的投资人就要赎回去。”
“也因此,他一定内心比我们还焦灼。”
周富民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但愿如此。”
“好了,今天难得一家团聚,咱们不谈工作上的事情了。”秦博给周富民的空酒杯满上,殷殷问道:“岳丈,这酒可是三十年陈酿,你尝出来了么?”
周富民嗜好白酒,坚信酒越陈的越好喝。
一听,顿时抛开杂事,专心品品美酒。
呷一口,闭目,咂嘴,再嗅一嗅酒杯,睁眼说:“好像是有一股独特的芳香气味儿。”
“好像?那是你喝得少了,才品不出来!”秦博大笑一声,“据我所知,你喝过最长的也就二十三年的吧?你再多喝几口,仔细品品有什么不同。”
说起酒的年龄,周富民不免感慨:“那二十三年的酒也是你送我的啊,真好喝。也真快啊,这就七八年过去了。”
周蕾勾头。
那酒她也记得,是秦博上周家来向她提亲,说想娶她为妻。他哄得她爸爸开心,这婚事就成了。
“喝酒喝酒,从前的事情大多伤怀,我们要少提。”
“好,好。”
……
周富民喝得满面通红,周蕾给他将客房收拾出来。
再到客厅来叫人去洗漱,却看见陆勇将她爸爸往外扶,奇怪道:“爸爸要走吗?都喝醉了,就在家里睡吧。”
秦博笑道:“你别留他,有人在等着他回去呢,电话已经催了他几通。”
半醉半醒的周富民扭头看来,有些尴尬的冲她挥手作别:“你别管我了,我有住处。”
周蕾只好不再挽留。
看秦博坐在沙发上不动,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还不走?等我的司机回来再送你吗?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另叫司机吧。”
夫妻感情一向差,只在双方父母面前表现稍稍好点。
周蕾往回也是这个态度的。
只是,自从得知她和家里的司机有一腿后,秦博再听到这话,心火就直蹿。
面上还是笑得温文尔雅。
他起身将金丝眼镜摘了,温柔道:“我今晚留下来陪你,蕾。”
“……”
家里只请了钟点工,周蕾整日无事,就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所以没有佣人的时候,一切家务活儿都是她包了。
秦博去了浴室洗澡,她正在收拾餐盘。
这时,家里的座机电话在静谧而空旷的偌大别墅客厅中蘧然响起。
周蕾一阵心悸。
座机电话报了来电号码,一听是陆勇的手机号,她匆匆放下盘子、酒杯等物,又摘掉塑料手套,将电话接起来:“他今晚不走了,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还拨打座机……”
“不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不好了,出事了,半道上老爷他……”
周蕾和秦博赶到医院,连周富民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医生说:“周董事长突发心脏病不幸逝世,诸位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