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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换了三次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裴振亨都耐心答应。几经折腾, 他和杨小武终于见到了那个贴吧发帖的人。
男, 约莫四十岁左右，穿一身灰旧的西装。身材瘦削，脸色病态的苍白，背身略微有些佝偻。他的眼神儿大半时间都看似浑浊的，但却总在不经意间折射出精明的光。
裴振亨无所畏惧，都已经去直面过正主了，还有什么怕的呢？所以他直接就将自己当年的法院判决书发给对方看，开门见山的表明身份和此来的目的。
那人却并不轻易相信，但也十分痛快。
他当即不避讳的上网，对照着裴振亨发给自己的判决书图片在法院的官网上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判决书后，这才彻底放下戒心, 冲裴振亨点了点头。
杨小武看他二人的行为，觉得像是两个做黑道生意的人当场在验货一般，瞧得他双眼发亮, 兴致勃勃。
“梧桐投资的创始人？很好。”那人关闭了网页, 朝裴振亨伸出手来，“鄙人陈锐，认识一下。”
裴振亨伸手握住。
两人紧了下后就同时放开了。
三人各自坐下。
“抱歉，请原谅我会这么小心谨慎。第一回的时候，我远远瞧见你们两个很像是不久前才从牢里放出来的样子, 还以为那个人又找了亡命之徒来警告我, 所以这才临时起了多此一举的心思。”
临时起意的吗？
眼底透露出来的狡黠, 分明一开始他就做这样的打算了。说不定，更换见面地点的过程中，此人一路跟踪过他们，看他们有否与秦博见过面。
不过此时，陈锐放心他的同时，裴振亨也放心了。
谁都怕对方是秦博那边派来套话套底的。
裴振亨自若的颔首，不甚在意的道：“可以理解。”
说着话，那陈锐又撩开右额前一缕长发，食指和中指抚上那块猩红色的狰狞伤疤，自嘲道：“这是上的智商税。”
裴振亨微讶，随即了然。
难怪他会梳着个新潮的斜庞克发型，还将头发挑染成了灰色。这并不符合他给自己的感观气质，也与他的年龄不般配。
原来是为了遮丑。
“匕首削的，一大块肉被生生剜掉，痛得我差点没骇死。自那后，我就再也不敢在贴吧随心所欲的发帖子了，但是并不代表我已就此放弃！”陈锐咬牙切齿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致力于收集寻找秦博犯罪的证据和事实。没有找到确凿证据之前，不能将他一击毙命之前，我只能低调，当孙子、当鹌鹑缩着！”
杨小武不解：“我们的确是从牢里出来不足一年，但你怕什么呢？网上键盘侠多的是，秦博能警告得过来吗？”
“不是，自然是有原因的。”陈锐摇头道，“只因为我本来就进了秦博的黑名单，还是蹦跶得最活跃的那一个。所以一旦网上有不利他的传言，他第一个就会想到我。”
杨小武哈哈大笑，“首席黑粉啊！”
“嗯。可是他不敢弄死我，因为我也进了警方的保护名单。”
“啊？那不就是---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哈哈哈哈……”
陈锐和裴振亨尽皆莞尔。
“而我之前之所以怀疑你俩联系我的居心，只因为我最近恰好听到个传闻。”陈锐再道。
“据说有人跑去物竞天择给他下战书了，是物竞天择的前任董事长的人。那个前董事长不久后就要出狱，欲要夺回董事长和总经理的位置。所以我以为是秦博他怕我趁此机会搅浑水，给他备战添乱，故而提前派人过来威胁警告我的，他想让我安分些！”
“偏巧你们联系我的这个时间太巧合了！”
杨小武听罢，立马冲裴振亨挤了挤眼。
裴振亨一笑，大方承认道：“那个人就是我。不过不是为了前任董事长，而是为了我自己。”
“噢！”
裴振亨的眸光已成厉色。
陈锐的可怕经历和如今战战兢兢过日子的现状无疑是给了他的一个现身说法：没有充分证据，他是斗不过秦博的！
人家是上市公司老总，不仅有蛛网般的社会关系，而且也不用秦博自己出马，只要他裴振亨敢像陈锐这样子公开嚷嚷，一旦影响了物竞天择的股价，那么必定事情的后续发展会同当年一样！
有无数的股民会被秦博当枪使，戳得他裴振亨身上全是窟窿眼儿！
“你为什么这么积极的跟秦博对着干？又怀疑桑彤的死并非自杀？对你又没有好处的事情。”裴振亨疑惑的问道。
陈锐苦笑了声，拿出钱包，从里面掏出来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虽已经裹了塑胶，但明显看得出应该是在照片已经变色后才裹的。
照片上是一个模样清纯的漂亮女孩儿，她扎着马尾巴，笑得很灿烂，亮晶晶的目光熠熠生辉。
那是张登记照，还隐隐看得见上面戳得有钢印。
显见照片来源不太正当。
陈锐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女孩儿的笑脸，苦涩道：“这就是桑彤，她是我的初中和高中同学。我很喜欢她，一直追着她考去了同一所大学，所以我们还是大学校友。”
裴振亨：“……”
陈锐自己的故事很简单，就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单恋故事。最后退而求其次，无奈变成了桑彤的男闺蜜，默默守护在女孩儿的身边，还为她至今未娶。
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秦博是他们那个地方的高考状元，有点才学，而偏偏桑彤很喜欢那种酸不拉几的才子型男生，所以两人大一就开始谈恋爱了。加上秦博会哄人，桑彤便什么都听他的，爱他爱得死心塌地。”
“有一回，秦博因为恃才傲物，得罪了院领导，导致后来拿不到毕业证，桑彤就……就主动用身体去做交易，帮他拿到了，从此以后就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开始，秦博利用女朋友的身体为两个人拿到了保送本校研究生的资格，之后他一路就利用桑彤拿到硕士学位、奖学金等等等等，甚至是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一家拟上市公司的办公室主任职位，也是靠桑彤换取的。”
裴振亨微讶，插话道：“你说的是物竞天择？那也需要利用他的女朋友……”
他不忍说下去了。
“对！”陈锐满面戾气，眼中却是带泪，“他俩读的那个破专业不好找工作。不，确切的应该是秦博对能找到的工作都不满意，总嫌弃工资少了，觉得自己一个研究生，怎么能找到的工作那工资都才给两三千左右的？丢脸死了！”
“他极度不甘心，常常酗酒，醉酒后就打桑彤，还用污言秽语骂她下贱，是娼妇，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然后有一回，误打误撞他去物竞天择应聘时得知对方还在招一个办公室主任的职位，那公司还准备要上市了。他觉得是个十分好的机会，于是想法子搞到了招聘负责人的电话，然后带着桑彤请那人吃饭。饭后他就把桑彤和着那人一起送进了酒店房间……禽兽！”
“都是禽兽！”陈锐哑声咒骂道，“一个将自己的女朋友一次次送出去为自己的前程铺路，一个是有老婆有孩子的年过半百的人，怎么能对一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儿伸出魔爪呢？”
裴振亨/杨小武：“……”
裴振亨和陈锐互相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交了个底，结果却令双方都对彼此深深的失望，因为他们两个人目前都只有自己的主观臆断，谁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出来指证秦博。
良久后，陈锐道：“我觉得尚有一条路可走，但是以我的能力我没法办到。”
“什么路？”
“想办法查看到当年桑彤的尸检报告！”陈锐道，“你说你看见了秦博和桑彤在车库里似乎是在做~爱，有可能是在做~爱过程中不小心致她死了。倘若他俩真是如此，那么尸检报告里说不定会有此类证据，只因为警方找不到精~液的所有人才草草以自杀结案。”
“所以，若我们能看到尸检报告，找到了相关检查结果，不就有可能证明秦博在桑彤死前与她见过面，他就有了杀死桑彤的重大嫌疑吗？”
“尸检报告吗？”
“嗯！”
裴振亨默默记住了这事儿，想到了刘玥，也许可行。
该说的事情基本已经说完了，裴振亨和杨小武告辞要走。
“喂！”陈锐喊住他们，“裴振亨，留个联系方式吧。”
没用的陌生人，留什么联系方式？
反而还有可能将他这边的行动透露给秦博知道，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么一想，裴振亨道：“不必了，陈先生。我觉得你最好早点醒悟过来，桑彤小姐斯人已逝，你应该过常人的生活。”他真心实意的劝道。
哪想陈锐充耳不闻此话，只道：“裴振亨，虽然暂时我没能帮上你的忙，但是不代表未来就帮不上。”
果然是个精明的男人，竟一语中的猜中了他的心思。
裴振亨便有些犹豫。
他的话似乎有未尽之意……
“陈先生未来会怎么帮我？”
“我目前供职于一家大型媒体集团，而我们是---有态度的财经媒体。”
有态度的财经媒体……
“那就留个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