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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行。”太子道,“你会做那个什么纸,也许还会做别的,孤放你走,你做一些东西残害百姓怎么办?”
史瑶头痛了,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殿下想把我关起来?”
“明日朝会,父皇会下诏封你为太子妃。”刘据道,“三个皇孙的降临,乃是皇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喜事,除非你诅咒父皇,否则,孤想把你关起来,文臣武将也不同意。”
史瑶真累了,“殿下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说着话,躺下,“我身上痛,容我歇一会儿。”
刘据见她这样好气又好笑:“不装了?”
“不用装了。”史瑶道,“对了,殿下,史良娣真走了。我现在不认识你们这里的文字,也不懂礼仪,更不知道史良娣有哪些亲戚,也不知道这几天照顾我的宫女和宦官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家是哪里的。
“殿下如果暂时没想好怎么处置我,那就把我应当知道的事告诉我。否则,被宫女、宦官看出我不是史良娣,禀告皇上和皇后,不用殿下动手,皇上和皇后也会替殿下处死我。”
汉朝人信鬼神,太子刘据发现史良娣像变了一个人,就以为是邪祟作祟。
审问史瑶之前,太子有考虑过把史瑶关起来。可史瑶不是这里的鬼,史良娣还消失了,这两点出乎太子意料。
今年十月,鲁地史氏来到长安城,十一月被封为良娣。今天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满打满算,太子和史良娣才认识十个月。要说太子和史良娣感情深厚,还真谈不上。
二月份太医诊出史良娣有了身孕,太子就没再碰过史良娣。太子不是重色之人,史良娣有孕无法伺候他,太子也没宠幸别的女人。
白日里太子随皇帝刘彻学如何处理政务,晚上回来,太子多是歇在长信宫。偶尔歇在长秋殿,太子也是和史良娣聊鲁地和长安的风土人情。
没过多久,太医诊出史良娣怀了两个,还极有可能早产,太子天天晚上歇在长秋殿,也没心思跟史良娣话家常,只顾得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随着史良娣的肚子越来越大,经常太子还未回来,精力不济的史良娣就撑不住先睡了。太子早上走时,她还未醒。两人先前处出来的那点情义,也因长时间错过,越发淡了。
史瑶觉得太子了解史良娣,才能这么快发现她不是她。太子如果很了解史良娣,无需通过“右手用箸”,用史恭试探,通过说话语气和神态就能断定史瑶不是他的良娣。
太子和史良娣的感情一般般,他也不希望史良娣消失。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史瑶,他的三个孩子有可能没命。
史良娣怀了他的孩子,史瑶给他生三个孩子……太子看着躺在榻上,满脸疲惫,眼眶通红的人,心中很是复杂,一时竟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庆幸,更不知如何处置她。沉吟半晌,太子决定,“从明天起,孤教你宫规礼仪。”
史瑶眼中一亮:“不用从明天,今天——”
“今天孤先告诉你,这两日伺候你的宫女和宦官叫什么。”太子道,“晚点再跟你说说史家的事。”
史瑶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是要把我当成史良娣?”
“以后和孤说话要用谦称。”太子看着她,说道,“你别高兴过早。孤是太子,孤说你是良娣,你是良娣。孤想处置你,哪怕明日上午父皇封你为太子妃,孤下午对父皇说,你得了失心疯,都不用等到晚上,父皇就会废了你。孤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史瑶难以置信,说:“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刚才明明说,如果我没犯错,皇上想处置我,文臣武将也不同意。”
“孤是说孤不好处置你,父皇不一样。父皇要处置一个人,哪怕舅父也不敢多问。”见她似懂非懂,“看来你真是异界人。”太子叹了一口气,“今天孤问舅父,一个人遇到什么样的事会在一夕之间像变了一个人。舅父说,得知父皇任命他为丞相的时候。你可知为何?”
史瑶不知道,她更想知道:“大将军也知道我不是我?”
“不知道。”太子道,“孤没说那个人是你。”
史瑶放心了,又问:“当丞相不好?”
“父皇登基以来,用了九个丞相,其中五个不得善终。那五人当中有一个是魏其候窦婴,按辈分父皇应当喊他叔父。魏其候是太皇太后的侄子,因功封侯。舅父说魏其候人不错。父皇最初也没想处死他,魏其候还是被斩首示众。
“还有一个人是武安侯田蚡,父皇的舅父。田蚡骄纵跋扈,无才无德。因皇祖母的缘故,父皇没处置田蚡。田蚡是被他自己吓死的。
“后来皇祖母走了,父皇曾说过,假如武安侯还活着,该灭族。”看一下史瑶,见她一脸惊骇,太子眼中精光一闪,“对待自己的舅父,父皇都能如此,父皇如果知道你得了失心疯,无论真假,为了三个孩子着想,父皇都会命人把你关起来。士大夫不同意?指不定父皇连他们一起关。”
明明炎炎夏日,身上明明搭着被褥,史瑶还是觉得冷,“皇上对自己的舅父这么狠,殿下不怕皇上有朝一日这么对你?”
“不会。”太子不假思索道。
史瑶很想说,以后就会了。可一想到她还没取得太子信任,就挑拨人家父子,哪怕三个孩子一起哭着要娘,太子也会把她处死,“殿下就这么信皇上?”
“不是孤信父皇,是没人能替代孤。”太子说道,“别为孤担忧了,还是想想你自己,过了产褥期,你就得变成真正的史良娣。不然,孤饶你一命,母后也饶不了你。”
史瑶心中一凛,忙问:“产褥期多久?”
“好像是四十天。”太子道,“够你变成史良娣?”
这么短的时间?史瑶哀叹:“不够也得够啊。”
“明白就好。”太子道,“孤现在跟你说长秋殿和长信宫里的人和事,你听好了。”
史瑶连忙点头。
太子说得口干舌燥,正要喊内侍进来倒水,抬眼一看,顿时气个仰倒,使劲朝史瑶腿上拧一把。史瑶动了一下,翻身继续睡。
太子气得张口结舌,狠狠瞪一眼史瑶,起身回长信宫。临走前命几个宫女守在史瑶身边,他倒要看看史瑶能睡多久。
翌日清晨,太子去未央宫,今日有朝会,太子必须得去。
巳时三刻,太子拿着封史良娣为太子妃的诏书到长秋殿,见殿门紧闭,问正在院子里洒水的宦官:“史良娣是不是还没起?”
“是的。”宦官放下水桶回禀。
太子微微颔首,示意他知道了。推门进去,走到里间,只见史瑶不见三个孩子,瞬间猜到她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屏退左右,太子走到榻边,就喊:“史良娣,史良娣,史良娣,醒醒!”
榻上的人纹丝不动。
太子看看手里的诏书,抬手扔出去。
啪!
史瑶猛地坐起来:“出事了?”抬眼一看,太子面色不渝,不禁打个哆嗦,“怎,怎么了?”
“知道你睡多久了?”太子问。
史瑶老老实实摇摇头,就往外面看,见天亮了,“很久?”
“昨日戌时睡下,再过两刻就整整八个时辰了。”太子指着她说道,“别说你连八个时辰是多久都不知道。”
史瑶吞口口水:“我,妾知道,一天一夜十二个时辰,殿下是说快晌午了?”
“你说呢?”太子反问。
史瑶隐隐记得昨天睡着的时候外面还没黑透,夏天日长,掰手指算一下,“离晌午还有一个多时辰?”太子没吭声,史瑶莫名心虚,解释道,“生孩子很伤身,妾不想,可身体受不了。”
“行了,别狡辩了。”太子指着诏书,“封你为妃的诏书。”
史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卷竹简,拿起来就问:“圣旨吗?”
太子没回答她,示意她打开看看。
史瑶打开,隶书?上上下下看一遍,抬头望着太子,赧然道:“……妾认不全。”
“用不用孤念给你听?”太子问。
史瑶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以后学会了你们这边的文字,我,妾自然能认全。”说着,突然想到,“殿下敢摔圣旨?”
“你看见了?”太子反问。
史瑶哑了:“皇上知道了,一准很伤心,殿下居然摔他亲笔写的诏书。”
“诏书不是父皇写的。”太子道,“从今往后,你也要喊父皇。”
史瑶“哦”一声,“妾记下了。”看了看刘据,犹豫片刻,就说,“殿下,史良娣不会再回来了。”
“孤知道。”太子点头。
昨天只顾得糊弄太子,史瑶没注意到,今天见太子脸上没有悲伤,史瑶才意识到,“你的良娣走了,你都不难过?”
“你想看孤痛哭流涕?”太子皱眉反问。
史瑶想点头,她不敢,可太子这样子让史瑶觉得心寒,“殿下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
“是不是,你以后自然会知道。”太子睨了她一眼说道。
太子宫里除了史良娣,还有两位家人子和一位孺人,她们四位同时入宫,都是太子的妾。不过,良娣品级最高。
无论品级是高还是低,对太子来说,妾的存着除了为皇家开枝散叶,便是伺候太子。日后良娣史氏被封为太子妃,或者俩人感情深厚,她走了,太子或许会难过。如今太子和史良娣的感情没到那一步,史氏也不是他的妻,她的走,太子只觉得惋惜。
太子难过不起来,还有一点,良娣史氏的身体没死。假如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哪怕史良娣是太子的仇人,太子也会觉得不习惯。
这些史瑶作为一个两千多年后的人想不到,自然也无法理解,太子的孩子的母亲没了,太子为何不难过。
以后?史瑶看了看太子,试着问:“我以后惹你生气了,或者做错事,你真会废了我?”
“是的。”太子实话实说,“别再你你我我,说习惯了,在母后面前一秃噜嘴说出来,母后会先废了你。”
史瑶打个寒颤,试着问:“殿下吓唬妾身吧?”
“孤没吓唬你。”太子没吓唬史瑶,也没必要吓唬她,“不信尽管试试。”
史瑶摇头,她还没活够,她还不知道她的三个儿子上辈子是干什么的,她可不想死,又忍不住说:“在你们皇家人眼中,人命是不是就像草芥?”
“孤如果说是,你是不是很想骂孤?”太子直视着史瑶问。
史瑶咽口口水:“不敢……”
“那以后别再说人命如草芥的话。”太子瞥她一眼,“这里不是你那里,你做错事,哪怕父皇和母后不追究,监御史也会上奏父皇,治你的罪。”
史瑶没听清楚:“御史?”太子点头,“怎么哪里都有御史啊。”
“看来你知道御史是干什么的,那孤就不说了。”太子道,“以后记得谨言慎行。”
史瑶点头:“妾身谨记。妾身不想死,想好好活着。”
“下午孤不出去了,教你习字。”太子道,“过几天你能站起来,孤教你礼仪。”
史瑶也想尽早熟悉这一切,认真道:“妾身听殿下的。”停顿一下,又说,“离晌午还有好一会儿,妾身能见见几个孩子么?”
“可以。”太子说着,突然想到,“孤见你很喜欢孩子,你以前有孩子?”
提起这事,史瑶又想哭,“妾身连恋爱都没谈过,哪里来的孩子啊。”
“恋爱?”太子反问。
史瑶:“殿下这边的人和妾身那边的人长得差不多,说话也一样,妾身那边有的想必这边也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殿下听说过吗?”
“孤听说过。等等,你是说直到你死,都没有君子追求你?”太子盯着史瑶,试图看清她的魂魄,“你以前是有多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