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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来的突然, 夫妻二人甚至还没想好给他起什么名字。因为没挨过大年三十, 归晚想到了那日她和江珝说的话。她说:一年的最后一日闹了暖阁那么一出戏, 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江珝却不以为然,还劝她安心。看看, 到底还是出事了吧, 他那小儿子火急火燎地就来了。于是她便唤起自己儿子“三十”来。
“小三十, 瞧瞧,你爹还给你买了小白马,白买了吧!到头来你和小舅舅同属,属了蛇, 还是最小的蛇尾巴!”江珝难得离开一阵,宝珞抱着孩子逗着。
一旁的骁尧笑了。“属蛇有什么不好的,一会我便把姐夫买的小蛇灯给小外甥送来,这不就妥了。”
归晚闻言, 瞥了他一眼, 笑了。“你终于肯叫他姐夫了?”
骁尧有点不好意思,佯做淡定道。“早便叫了,就是你没听到……”
“好,我没听到。”归晚笑着揶揄。
姐弟俩正聊着, 茯苓来报,江老夫人和二夫人来了。
二人进门, 骁尧赶紧起身, 对着二人恭敬而揖, 稳重沉着。江老夫人慈爱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这孩子她只见过两三次,不过每次都如这般,彬彬有礼,让人心生喜爱。看来家教确实很重要,这才是个男儿该有的样子。
骁尧回道要带江沛去读书了,便与二人告别,退了出去。
他一走,老太太便赞道:“这孩子留在府里就对了,有他在,不愁沛儿不会出息。”
“是啊,我瞧沛儿也极是喜欢余家小公子呢。”二夫人也笑容可掬地接了句,还对归晚道,“就让小公子踏实地住着,便当自己的家就是。”
归晚笑笑,谢过。
二夫人心虚,总觉得她神情淡淡,是还在记着暖阁那事的仇,于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老太太欣喜地对乳母道:“快让我看看我小曾孙!曾祖母可是盼着你呢!”
乳母把孩子送过来,瞧着弱小的孩子,江老夫人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蹙,好不心疼,可又怕再惹归晚伤感,于是笑道:“嗯,小东西长得不错,虽然咱们来得早,没两月咱们便能赶上他们,咱不急。”
二夫人也凑了上来,乍然瞧见,心忽悠一下。手里的帕子险些没掉了,新生儿她也见了不少,可没瞧见这般弱的,她慌了起来。要知道这几日,她简直如坐针毡。
归晚大年三十产子,全府这个年都没过好。毕竟她还不足七个月,孩子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太小了,不过好在老天有眼,保佑他们母子平安,二夫人的一颗心也落地了。人没事就好,不然他们二房的罪过可就大了……
毕竟是第一个亲曾孙,即便还没长开看不出模样阿里,可江老夫人依旧疼爱极了,逗着孩子,其实也是在哄孙媳妇开心,她笑道:“小家伙,你是不是看你娘给你讨了压岁钱便心急了,非要赶个小龙尾巴出来,还以为你是匹小骏马呢!”
“可不是,少不了你的压岁钱。”二夫人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三个锦袋,里面一色的小金鱼,分别是老太太,她,还有三夫人给的。“你三婶母说怕人多给孩子沾了尘土气,便想让我把孩子的礼带来,过几日她在来看你。”
归晚微笑。“好。”
她神情还是淡淡的,二夫人这颗心依旧放不下,她别扭了半天,笑道:“你也不要多想了,好生养着,母子平安就好。”
平安就好?归晚可不觉得。不管她还是孩子,都是死里逃生,躲过这一劫。
“二婶母说得是,不管怎样,我这孩子是留下了。倒是世子的孩子……可惜了……”
云氏闻言,心咯噔一下。讪笑道:“锦湖是没这福气。”
“不是她没这福气,而是我的孩子月份大了,所以才逃过此劫。”归晚漠然道,“二婶母,孙儿没了,您便不痛心吗?”
云氏笑容僵住,垂眸低声道,“痛心何用,没了便是没了,谁也不想这事发生。”
“不想?不见得吧。”归晚哼声,冷道。
云氏尴尬,而一旁的江老夫人似乎听出了什么,敛容,让乳母把孩子抱出去了。她盯着云氏道:“到底怎么回事?归晚为何如此问?”
“真的没什么。”云氏有些慌了,眼神无措。“锦湖是被梦华罚跪,天寒地凉的,所以动了胎气罢了。本来她身子骨就不好,吴大夫也说,她这胎根本没坐踏实,留着也是难养……”
“我没问你锦湖,我问的是归晚!”江老夫人冷呵了一声。
云氏吓了一跳,瞧样子,老太太是真的怒了。“归晚……也不在我二房,我如何知晓……”她咕哝道。
老夫人深吸了口气,沉着道:“二媳妇,便是归晚今儿不提,我也会问你。我老太太还没糊涂到什么都瞧不出的程度,两个孩子,同时出事,症状是一样的,这是巧合?再者三十那日发生了何事,你都忘了?严梦华咄咄逼人,冲着的是谁?还有……那晚的山药紫薯糕,到底有何问题!”
话一落,云氏登时吸了口凉气,脊背发寒。原来她们都发现了,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以就这么过去了。
云氏左思右想,想不出圆和的办法,只得咬牙道来了。是她二房丢得丑,可她宁可不要这张脸皮了,也不想再未严梦华遮掩。
“是,那糕是有问题,我也是去了锦湖那才察觉的。吴大夫说她二人都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而她二人并未同餐过,唯一都用过的,便是云熙院做的山药紫薯糕。所以我让人查过了,那糕确实有问题,尝着无味,里面却有烈性的催产药……”
老夫人摇头,冷叹了声。“果然啊,果然。”她看了眼归晚,归晚却淡定如常,盯着云氏似在沉思。
云氏对上她目光,也不躲了,坦然笃定道:“严梦华能做出这些事,我也有责任,是我太宠着她了。我原以为她知书达理,是个德容兼备的闺秀,却不知她妒心这般重。妒锦湖便罢了,竟然连归晚也要妒忌。老夫人放心,我必给侄媳妇讨个说法,绝不姑且!”
说罢,她目光决绝再次望了眼老夫人,揖礼后,连个犹豫都没有,匆匆离开了。
江老夫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又叹了口气。“得亏你母子平安,不然以璞真的脾气,这家就要翻了天了。”
归晚还没缓过神来,表情凝重。老太太以为她还在怨方才的事,于是转了话题,道:“初三那日我便给武阳侯府去了信了,你祖母和舅父都很高兴,还说待你和孩子稳一稳了,来公府看你呢!想必你也思念他们了吧!”
江老夫人笑着,可归晚依旧望着云氏离开的方向,没应声。老太太心有点乱了,颇是茫然,只觉得她可能是怨恨太深,不肯原谅,于是劝慰道:“我知道你母子二人险些连命都没了,你怨他们。可你二婶母这个人,只是太软弱了,她总是逃避,能团和绝不对峙。其实她一点要害你的心都没有,怪只能怪那个严梦华。不过瞧样子你二婶母此次算醒悟了,她会为你做主的。”
“不对!”归晚总于开口了,她缓过神来望着老太太,一脸严肃地摇头。“不对,祖母,要害我的不是严梦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