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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蓝见他滴溜溜乱转的眼珠,顿感不妙,咳嗽一声抢先说道:“皮尔逊先生,拜托你不要瞎想,这个孩子绝对不是陛下的私生子,当然也不可能是王后的私生子。”
皮尔逊哈哈大笑,“我还没说什么,您就误会了。”
戚蓝肚子里暗骂,却无可奈何,流言传来传去,早就变了味道了,戚家的受宠,不光是因为*人的关系在哈国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陛下有多少另眼相看的。要不是戚蓝知道那几位“姨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估计也会像这些人一样胡思乱想。
家父督执一省,自己为一舰队司令,都算是王国高级官员了。最幼的弟弟一出生,就受到陛下的关注,还屡次颁赏册封,这种恩荣已经大大超过了一般意思上的爱宠了。
有一次甚至索尼娅会将戚蓝也召进宫去,不为别的,她只是担心塞拉弗不同寻常的表现是否为了这个女人……
也许是王后陛下的意图太过明显,此后戚蓝无论是授衔,或是再组舰队,都没有受到过任何阻挠,所有相关部门都大开绿灯,仿佛那是塞拉弗陛下本人亲自交办的事情一样。
尤其是在听说,当年卡蜜拉公主殿下竟然在戚蓝舰队服过役,这更是无限助长了某些人发挥想像力的空间。
“将军,安全局和情报处的人来了。”
戚蓝点点头,转身往舱室方向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罗德尼?佩恩上校,他穿着白衬衫,红色圆裤,宽头鹿皮软鞋,头发乱乱的,看上去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乡村贵族。他的身后,是三个身着军服的,但臂章很说明问题,看样子两个是第一情报处欧洲司的人员,另外一个则是安全局的人。
在他们的中间,簇拥着一位像教士打扮的年青人。
这个人一头中世纪贵族般的黑发,不长也不短,蓬松垂下;鼻子尖挺,眼眶凹陷,深棕色瞳孔,嘴唇削薄,两撇胡须浓密,有种骄傲、固执的感觉。
众人至近前立正敬礼。他只是微微欠身,手捻着银制的十字架,不言不语。
“欢迎您,来自奥尔良的约翰?加尔文先生。”
“我很奇怪,不是一位主教或神甫在我的面前欢迎我。”他的嗓音柔和但不失严肃,说话很有条理,稍一谈吐,便令人明白,站在面前的不是个普通人,至少也是个饱学之士,应当受到尊敬,“您是谁,还有,以蜜特拉大主教的信件将我诓骗至此,究竟有何目的?”
远处,突然轰然炸开,仿佛海啸一般,炮火轰鸣,摧帆折桅的声音不绝,这位叫做约翰的年青教士不禁脸色大变,嘴唇颤悸,连连划着十字不止。
他似乎明白自己搭乘的那艘法兰西商船的命运了。
“对不起,加尔文先生,我想告诉您的是,我们并无恶意,不过一切都源于您的配合。相信您也拜读了大主教的信件,知道吾主的心意。教廷的腐败并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们严重阻碍了社会的进步,阻碍了文明的发展,如果不想退回到黑暗世纪的牢笼里去,则必须改革。当然,我们有得是时间讨论这一问题,不是吗?”
她撇过头,淡然一笑,“皮尔逊先生,各位,早餐时间到了,这种冷冰冰的天气,及时补充点营养是很必要的。”
旗舰的大副是米琛中校是舰上唯一被批准与客人们共进早餐的。他毕业于新墨西哥海军学校(现校址移至首都蜜特拉,并改名为王家海军指挥学院),并在阿瓦哈军官学校进修了两年。只要资历足够,随时都能升职为船长。
在艉楼上层舱室的末端,是一处窗户足够的明亮小舱室,出于女性的特点,窗棂外的托架上,牢牢捆扎着几盆翠色宜人的植物,赏心悦目;只有一个厚重方形大木盆装盛蔷薇,才有幸被放在室内。也许是温湿度足够、阳光又好的关系,现在盛开得异常繁茂,一股清香袭来,更让人心旷神怡。
仆人很快端进了各种食物和饮料。
加尔文在惊疑不定中坐了下来。
他是在被好友邀请参加“蜜特拉大主教”于巴黎召开的沙龙集会中认识来自新大陆的教会人士的,令他大吃一惊的是,那些神职人员不同于以往他所见到的那种不入流的货色,而其无不拥有堪称渊博的知识及优雅的谈吐,他们不会故弄玄虚,不会哗众取宠,言之有物,对天主教经义尤其是圣经的熟悉和理解,更是那些只知道征什一税、放高利贷的愚蠢家伙们拍马也赶不上的!
加尔文出生于巴黎北部的瓦兹省,父亲是名律师,其于1523年入巴黎大学学习法律,获得文科硕士,随后又赴奥尔良大学进修,取得法学博士学位。
他对于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思想很感兴趣,同时也深受文艺复兴以来人文主义思想的影响。此时他正研读神学专著,撰写论文,同时准备回巴黎专攻神学。他的教士服装,便是这种目的性的体现。
这位学者型的神学理论家,一旦进入哈国的视线,便得到主教等人的高度重视。这样的人才不要说欧洲,就是王国内也相当罕见,毕竟哈国没有太牢靠的天主教基础。而教会在欧洲的影响力,则要比特立尼达家族在哈的影响力巨大得多。
在塞拉弗看来,对付尼德兰,则需要双管齐下,以政治和军事两记重锤同时打下。军事不消说,比拳头大;政治上,除了团结无产者和中小有产者以外,也需要将封建制残余彻底清除出去。这时候,就需要祭起“宗教改革”甚至是“新教”的法宝了。
教会不是在16世纪才开始腐败的,自从他们建起三位一体的理论,建立神权至上的权威之后,绝对的权利已经导致了绝对的腐败。而为什么马丁?路德在1517年才开始反对教会呢?
文艺复兴开启了人们尘封已久的思维,而新航路的开辟,更加速了资本主义在欧洲的萌芽。
德意志首先发生的宗教改革浪潮,最主要的原因是教廷统治触犯了他们的核心利益。
**的德意志王国是教皇的奶牛,年均30万古尔登的收入,相当于神圣罗马帝国皇室年金的20倍!
当奶牛日益瘦弱奶源干涸的情况下,那些德意志雇佣军的出现,那些帮人打仗收钱的苦力工种,就很容易理解了。
加尔文有着丰富的学识和敏锐的眼光,他拜读路德大作的同时,也有自己独到的想法。他认为天主教之所以禁锢人民的思想,是因为他们企图永远愚弄上帝。不读过圣经,不知道上帝的谕示,怎么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教徒呢?只有崇拜上帝,信仰上帝,并从圣经中得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虔信根源”,才是唯一的出路。
加尔文的这些激发出闪亮火花的思想,使得王国教会大主教兼改革教派会长的巴托洛梅神甫非常震动,他立刻写信给塞拉弗,求得他的支持。
塞拉弗立即批准了,这才有了将约翰先生全家“绑架”到哈国来的行动。这次行动仍属军情局特别行动组的策划,全程非常顺利,直至今早向戚蓝舰长“交货”为止。
戚蓝是少数一些知道其中详情的人。对于陛下的安排,她自然是信服的,因此对于加尔文简单震慑之后,便立刻转为怀柔。
早餐有水果、燕麦稀饭、蒸玉米、蒸香肠、肉饼、腌鱼条和清淡的果酒。
这种丰盛,以致于加尔文误以为今天是某个重要的日子。
再说,眼下还是在海上!
除了皮尔逊双手合拢,在餐前进行了简短的祷告外,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大吃起来。
加尔文显然有些举止无措,好在仆人为他倒了浅浅一杯果酒,并盛了大碗的稀饭。表示感谢后,他也祷告了一番,才开始吃起来。
饭后,当一套套精美的茶具被摆上桌子时,加尔文在摇摇晃晃的船舱里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将一只杯子紧紧抓在手里,观察上面的图案,果然,有如黛般的远山,湖水和船,还有中文组成的诗句,意境悠扬。那鲜红的印章与欧洲的戳记用法并不相同,至少贵族们很少会在自己的作品后面打上纹章的。
加尔文并见识了一番他前所未闻的泡茶方法。
首先杯子被开水猛烈地烫过。随后那些扁尖的茶叶(注意,那不是茶砖或压碎的末末)被撒进杯中,所有人都端起来,一脸陶醉地深嗅了嗅。加尔文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哦,上帝!这是多么可爱的味道,清、醇、香、透,如同漫步在清晨的茶山之上,那无数带着银铃般笑声的采茶女……仿佛那细嫩的叶芽已触手可及。
之后,杯子再度被注入开水。那些绿油油的叶子在宽口瓷杯中旋转着,像是在翩翩起舞。皮尔逊迫不及待地端起来,浅浅抿了一口,并朝好奇打量过来的加尔文笑道:“有点烫,您要慢用,不要大口的喝。*人有一句话,‘心急喝不了热茶’。”
加尔文的确是对那些遥远古老帝国中的人物颇感敬畏的,他忽然意识到哈布拉德王国的主人,便是一个正宗的*人。难怪他能够在十几年功夫,便建立起一个以新大陆为主体的国家,而且还不断压制着欧洲的诸多强国。
他点点头,带着善意的微笑,便两手捧着茶,轻啜了起来。
说实话,这种不加任何调料,尤其是没有盐、生姜和胡椒的茶水,初喝起来的确怪怪的。在第一口喝下去后,加尔文还以为那是水,淡而无味,无法接受。然而,他看见那么年青的女船长以及那几位哈**官都表现得非常满意,仿佛那又不是水。
他继续着啜饮。这时候,终于咂摸出了别的一些滋味。茶果然是茶,不愧为这个世界上最贵的饮料,那种滋味初时有点苦涩,初时淡若雾花,但细品后却又实实在在,回味无穷。尤其是从舌头上直到喉咙里那种茶香,几乎浸透了整个肌体。两杯下去,浑身毛孔张开,更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他的样子被戚蓝看在眼里,女船长笑了,“您是个相当有见识的人,加尔文先生。我见过许多白人喝茶,不过他们都不像您这样,很快就能感悟到茶的真谛,并发现其中真正的美。茶叶并不需要其他的调料,它是高贵的,又是谦卑的。它有着独特而不可模仿的滋味,仿佛平淡,却又升华。如果考证起来,这恐怕是对人的*最有益的补品。每天喝茶的人一般都很长寿。”
看着对方若有所思地沉吟着,戚蓝继续说道:“*人之所以爱茶,就是因为茶叶中浸透着他们的思想。中庸之道,并不是懒惰的借口,而是对这个世界的深刻认识。很多时候,事物发展到最高点时,就会下落,而在接近最低点的时候,又会再度转折。就像圣经说的,耶稣传教极盛时有门徒十二,教众无数,可是在情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他却被逮捕并钉死在十字架上了。这就是极盛而衰的表现。不过,三天后耶和华令他复活,这意味着即便是被宣告覆灭的事物,在一定条件下仍可以重新来过。这才是中庸的道理。”
不光是加尔文,连皮尔逊等人都是一脸惊愕地看着她。
戚蓝笑道:“别这么看我,这些话都是听陛下说的。”
加尔文不禁感慨万千,“虽然您的有些话我不能苟同,但是,将军阁下,我仍不能不向贵国的特立尼达一世陛下表达最深切的崇敬!”
“的确,我们的君主是开明而负责任的王上,在他的慷慨赞助下,蜜特拉圣母大教堂才得以建成。他还要求各大区、各省的教民通过投票的方式选择各级教士,只有王国主教的任命是必须经陛下同意的,这样也最大程度地避免王国教会被罗马腐朽的气息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