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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巴拿马城。
大胖子乔凡尼担任巴拿马省的省长之后,就一直非常关注大运河工程,他和运河区的总监工艾文尔蒂辛一起负责数十万印第安工人的生活保障问题,此外他加紧建设前任乔伊先生规划好的地盘,在巴拿马城外一共建立起十六个印第安人定居点和三座卫星城,为此,妻子蜜妮安从本岛迁来,他都没去迎接。
由于清楚地知道巴拿马运河的重要性,加上很长一段时间兰特舰队都在海上,除了贝伦城附近的“阿基米德要塞”以外,胖子又签署命令,在巴拿马城面朝太平洋的南岸,又增设了一个要塞,此后陆续在巴拿马湾里的诸多岛屿上也架设了炮台和永久性兵站。
比起乔伊来,乔凡尼·达·维拉扎诺先生只有一个比较明显的优势,那就是他属于塞拉弗公爵阁下的嫡系亲信。他的手头还有个“主信爱我们”探险队,由他兼任队长,副队长就是著名的冒险家达里欧先生。在最初的那些公爵舰队的船长之中,胖子无疑是除了彼得之外,最得塞拉弗欢心的一个。
因此,巴拿马省最近上报的建设计划中,很大一部分比例的工程都得到了财务局撒姆尔局长的签字拨款,这位撒姆尔还遵照公爵本人的意思,在运河工程款的账目中增加了两笔非正常性支出,每季度增加拨款330尼尔。
印第安人的生活待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他们不再睡着简陋的草棚,不再吃着不干净的东西,每个定居点都有干净的饮用水以及其他重要的卫生保障设施,公共厕所遍布城乡;而医院,也由最初城市边上的一座小型教会式福利医院,变成现在所在地不同的5家大中小型医院。
乔凡尼因此也在很短的时间里培养起自己身为省长的威信。
当然,这是勤奋而努力的乔伊先生所没有想到的,这位前任的巴拿马主官为了这片土地殚精竭虑,但最终却意外地失败了。也许是运气不好,也许是他像传统的中式纪欧洲人一样,低估了或者说是刻意漠视了疫病的危害,直到造成了难以想像的结果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执政方向上的错误。
“大人,珍珠群岛陆战队的传讯兵有紧急情况向您报告!”
“哦?让他进来!”
乔凡尼推开那堆小山般令他有些反胃的待批文件,揉了揉太阳穴站了起来,随后,一个气喘吁吁的骑士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乔伊总督派遣阿塔瓦拉姆船长为前来拜见公爵阁下的*客人护航,他们已经抵达珍珠群岛了!”
“什么?”乔凡尼跳了起来,“*人?不不不,他们不是客人,他们都是我们伟大的公爵阁下的子民,上帝保佑,这条黄金商路仍然存在着!”
骑士也面现喜色,“圣母在上,我们都以为这些*人是……”
“好了,你去领取奖赏吧!”乔凡尼和颜悦色地打发了他,随即摇铃召来了自己的侍从,“来人,用最加急快马向首都报告这一消息!”
事实上,当乔凡尼的使者还没有到达特立尼达岛的时候,公爵阁下乘坐的“好望风”号已经快要接近巴拿马省的首府了。
船上已经多了几位尊贵的女士了,身穿一件紫色罩裙的索尼娅公主殿下,此时显得额外明艳动人。她的那双略带忧郁色的宝石绿眸子,配合着那稍显纤瘦的面庞,以及光滑细腻的肌肤,都使得她成为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童话公主。她的气质特殊,任谁也难以不把自己的目光投向她。这件为她量身订做的罩裙,更是衬托出她那优雅而独特的姣美身形,甚至连一向不弱于她的玛丽娜女王都显得嫉妒万分。
更重要的是,索尼娅此时正坐在公爵的身边,两人亲密地交谈着,她的脸上带有甜蜜的笑容。
梅加尔魁克戴着面具,穿着金红交织的醒目王服,她的身边站着卡卡玛辛和特丽依索奇辛两位心腹,以及十多位身穿黑色战甲的卫队士兵。
她马上就要亲临视察运河区的工程,因此这套繁琐而又令其难受的行头便得时时刻刻地穿戴在身上。她在面具下的眼睛直盯着塞拉弗和索尼娅看,心里一肚子怨气。
好在埃莲娜小姐也在旁边,她谦和的微笑以及从容的态度,多少化解去女王陛下的一丝不快,玛丽娜更是与她谈论起有关公爵衣食住行的保障问题,看样子她对于索尼娅娇生惯养不太懂得照顾男人的弱点看得一清二楚。
“远处发现船只,怀疑是舰队,船长!”
“伍德洛,带上望远镜登桅!我们的方向是什么?”
“我们在北纬12.1°线上,正往南偏西方向2.5°前进,船长!”
公爵不慌不忙地终止了和索尼娅公主的私语,他抬起头,仍然坐在那张软和的大椅子上,“出了什么事,布莱尔?”
“我们发现了一支舰队,公爵阁下!”
塞拉弗点了点头,在这片海域,尤其是接近巴拿马省和北安第斯省的附近海面上,应该是没有成编制的公国海军舰队了,屯驻贝伦的第2舰队已经北上跟随塞索斯将军封锁海路了,在墨西哥湾活动的第6舰队也不在,那么这里出现的舰队,就很难确定是否己方成员了。
难怪布莱尔显得异常谨慎。
不过没有人会感觉紧张,虽然塞拉弗拒绝了海岸警备队和海军正规舰队的护航,但他却乘坐着这个世界上最快速的一艘帆船,没有谁能在大海上抓住它,除非进入无风的区域。但眼下的情况是,加勒比海面上风力充足,而布莱尔船长已经命令降半帆,并且把船头调整到顺风的位置,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便立刻准备开溜。
“他们正处在我们航线上,船长,看清楚了,是一支舰队,悬挂着金色的旗帜哦,是*海军,戚提督的舰队!那艘是‘正德’号,非常漂亮的大船!”
“这些家伙突然穿越地峡,想前往哪儿呢?不会又是清卿那个调皮捣蛋的家伙干出的坏事儿吧?”塞拉弗自言自语地说道。
索尼娅微笑,“徐才不会!她是调皮了点儿,可是公爵府上下,谁不喜欢她?”
埃莲娜也笑着帮腔,“小公主又漂亮、又机灵,非常招人疼爱呢!”
“你把她赶到亚吉尔拉群岛去了那么些日子,我都已经想她了。”索尼娅微微撅起了小嘴,“说好了,这次她回来不允许再把她赶走,别老说要磨磨她,跟在你身边,不一样能锻炼人吗?”
埃莲娜弯下腰,为公主殿下倒茶,她的动作显得很娴熟,在摇晃的甲板上,她一点也不显得紧张,那杯茶更是沏得又快又好,没有一点洒落出来。
看样子她已经完全挣开了前段时间的精神枷锁,削瘦的脸颊上也重新浮现出笑靥,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公爵,“老爷对孩子的要求太高了!”
塞拉弗哈哈大笑,用手轻轻在埃莲娜的漂亮的臀部上拍了一下,惹来几个女人一致的嗔怪,法兰西女仆不禁羞得满面通红,“那个小丫头可是个人精。玉不琢不成器,你们不明白我对她的重视!这将是个非常优秀的海军战略家,以后的成就不会比彼得、塞索斯将军更低。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让她不停地进行实践,让她能适应海上枯燥乏味的生活,让她能逐渐培养起自己的权威,当然,也要让她能真正进入到船长的角色。一艘军舰可不是女人能轻易掌握的,她们要比男人付出百倍的艰辛,才能最终品尝到胜利的滋味。”
众人默默无言,过了片刻,玛丽娜鼓起掌来,“我亲爱的,您的话说得真是精辟极了!”
梅加尔魁克在墨西哥,是整个国家神权和君权的最高掌控者,具有无上的威严。但玛丽娜在进入这个角色的过程中,也的确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辛苦。一个从未接触过部族以上高层事务的**隶,突然需要面对一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和外交事务,她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索尼娅轻轻地蹙起好看的眉头,她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悦。
她以为玛丽娜是当着她的面在与公爵调情,殿下心里难免不会醋海生波!
“继续接近,升公爵府铁十字旗,下尾桅三角帆和所有外挂,航速控制在8节以下!”布莱尔船长大声命令道。
“升公爵府铁十字旗,升海军军旗,下尾桅三角帆,下外挂,保持航速,发讯号给*舰队,要求接近!”
船尾甲板上的下级军官们,忙着从固定在尾弦上的格子柜里取出一条条已经被卷好的信号旗,这些信号旗所放置的格子下方,都用油漆写有信号标识,便于查找。展开的信号旗足有一张双人床那么大,上面的颜色最多只有三种,不过却表示着不同的意思。
不一会儿,三面信号旗被升了起来,这些外行看起来五颜六色奇奇怪怪的东西,在海军通讯兵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文字信号。按照排列和固定的顺序,对方舰队的士兵读懂了该讯号的含义,“请求,向你方,靠拢。”
大概2/5沙漏时之后,“好望风”号收到了*舰队的回讯,几面旗帜非常亮眼地在旗舰上升起了,“同意靠拢,接近时保持1节低速。”
从近处看到这支*舰队,令船员们感觉到无比地兴奋。这些大家伙们非常威武,船头不像欧洲船一样尖细狭长,他们的船头方方正正,并且奇异地向上翘起,这些船的重心位似乎都很高,但却感觉不到它们有航速方面的问题。从正面看才能发现,这些船只的长宽比很小,船体受力均匀。巨大的龙骨从船身正中往水面下穿过,那些最大的船上,四爪的大锚狰狞地挂在艏艉,每一个都要超过公爵旗舰“维多利亚”号的配置。
除了外围的几艘*式大船悬挂着公国海军的标识旗,其余上百只船的庞大船队上,统统悬挂的都是没见过的你怪兽旗帜不过塞拉弗却是一眼认出那是大明国金色腾龙大旗,还有一面却是大明帝国海军的北斗七星军旗!
这些船只上全部都带着海上的长途跋涉后所留下的累累伤痕,所有的船帆都打着密密麻麻的补丁,有些还残留着撕裂的孔洞;这些船只非常讲究队形,一眼望不到头的舰船,存在着某种明显的运行规律,也许这就是帝国海军最喜欢用的“飞燕阵”。
“好望风”号往“盛世正德”号靠拢过去的时候,两只差不多有己方一半大小的30人大桨船一前一后飞速地往这里靠来。只见徐清卿在其中一条船的船头上跳跃着,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大喊,“干爹,干妈”
索尼娅不禁掩嘴笑了起来,“真是我们的小公主!”
不多时,已经得知公爵阁下就在船上的大明远洋舰队指挥官们,加上护航的大明特派舰队的主官戚蓝船长等人,一起乘坐小艇赶到“好望风”号上拜见塞拉弗。
徐清卿正坐在塞拉弗的腿上撒娇,“干爹呀,你上次答应我的!我不管,你一定要给我一支舰队了啦!”
塞拉弗看了看各自掩嘴偷乐的女人们,脸上带着戏谑调侃的笑容,“你连一艘船都管不好,还想统率舰队?”
“谁说人家管不好啦?”徐清卿跳了起来,嘟着嘴,“人家在训练的时候可认真啦,戚姐都说我船长当得有模有样,完全胜任一支舰队的指挥任务呢!”
“哦,有这么说吗,那我得问问她。”塞拉弗微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怪重的,快下去吧,和索尼娅、埃莲娜说说话,她们很想你,还有玛丽娜女王。他们还等着我召见呢,我办完公事再来和你讲。”
“好吧,干爹。”徐清卿听话地点点头,跳下他的膝头,又开心地一蹦一跳着跑向索尼娅,和后者抱个满怀,“干妈!”
索尼娅开心得都不知如何是好,在徐清卿脸上亲吻不停,“我的宝贝,我可想你了,你怎么像是瘦了一圈?下巴上都没肉了……”
几个女人和墨西哥女王的随侍们在公爵的示意下退开,甲板上马上有两名公爵卫队的士兵左右站了过来,他们身披金属礼铠,手执长矛,威风凛凛。
“臣等,叩见武定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距离塞拉弗还有十步的距离,一大群身穿大明文武官服的家伙便统统跪倒在甲板上,他们的见礼方式十分肃穆而郑重,让甲板上还在下锚的几个欧洲水手都看得呆住。
“免礼,平身。”
“谢王爷!”
塞拉弗一眼就瞧见这群官员中的戚蓝,她杏眼柳眉,原本是一副佼好的女儿态,不过穿着盔甲却显得英姿飒爽,让人眼前一亮。
“戚蓝。”
“末将在!”
“你来说,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多船只到达公国?距离我们规定的第二次军士轮换的日子不是还差好几个月吗?”
“禀王爷,汪总兵他们是奉刘贵妃之命,提前从日本出发而来的,在海上已经漂泊了四个多月。据说史阁部主掌商业局以来,贸易数字激增,至年半已逾四千万两!故海军都督府亦加快造舰步伐,年初便备齐了王爷要求的百艘大舰,并有一只宝船将要下水。然因圣命之故,诸事毕、即东来,不及编入总兵舰队之中,望乞王爷恕罪!”
塞拉弗摆了摆手。那名官服的补丁上绣着狮子的总兵见他的眼神瞥了过来,立刻振衣跪倒,“臣,钦差委派东洋总兵官、海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指挥汪鋐,见过武定王!”
“你就是汪鋐?抬起头来!”塞拉弗仔细地看了看此人,这已经是个知天命年的老家伙了,头发胡须略有杂白,脸上皱纹道道,看得出风吹日晒的痕迹,的确像惯于海事的人物,“上次你在茜草湾击败葡萄牙人,活捉他们印度总督委派的舰队司令西芒·德·安德拉德,立下大功!不过你急着回南京上任,我们因此而没有来得及见上一面。”
“臣些许微力,惭愧,惭愧!”
“起来吧,来,给汪大人看坐!”
汪鋐谢过之后,在侍丛端来搁在主座侧首的椅子上小心地坐了,随后微微一笑,“臣得见王爷天颜,亦是感沛五内,兴不自禁,与殿下左右天下之力相比,臣等所得足以称渺。”
“你不用这么贬低自己,我又不会怪罪你立功多嘛!”塞拉弗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良女最近怎么样了?”
汪鋐微微一怔,随即才从一头雾水中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良女”正是大明国贵妃娘娘刘氏。微微出了身汗,连忙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高举,递了上去,“有谕,着王爷亲自过目。”
塞拉弗迫不及待地拿来拆过看了,他的表情慢慢变得非常复杂,有时高兴,有时悲伤,有时憧憬,有时追悔。他的手有些发抖,以致于信纸都发出瑟瑟的振动声,看完了信中内容,他的眼眶湿润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地将信纸重新折好,塞进厚厚的火漆信封里,随后,他把这封信郑重地放在了自己上衣的大口袋里,扣上一颗铜扣。
“最近王相、成奉等人如何?大明国如何?”也许是受到了信中文字的影响,塞拉弗在良久后重新开口,就变得文皱皱了起来,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稍稍不快的情绪。
“丞相督行吏制改革,已大见成效,又命迁流民及战乱无家者30万户实边,广种玉米、土豆,近载大熟,百姓皆称其德。其体健如昔,逢祖母104岁高龄仙去,表请守孝,不过娘娘即下旨夺情,嘉赏例如旧。成建威统大军西进,采取离间、疲兵、围迫之法,一年内连克陕西诸府,斩敌总兵、副将以降十数,于榆林城生俘名将周尚文、王效,随即在武威府逼降大将梁震,平定西陲,功威赫赫。前番已与马金吾、周锦衣等会师于北京,想必今已克复旧都矣!”
“好,好啊!”塞拉弗一拍*,笑了起来,“那阵子我率军东征日本国,心里有点放心不下的就是北方之乱,我还嘱咐过成奉等人,让他们务必不使一寸土地被外族占去,现在看来,他们的任务完成得相当不错。继续说!”
“是,托王爷洪福,日本国已经于正德十九年冬十月戊午递上降表,钦差总兵何卿、沈希仪等,计发兵56万余,舰船8229艘,遂定一统。着撤国名,改扶桑承宣布政使司,计原九州、四国、本岛、虾夷诸地,钦命谨身殿大学士杨一清领钦差巡抚;原巡抚山东等处地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陈凤梧为扶桑承宣右布政使,原提督山东学政副使王廷相为左布政使;何卿、沈希仪暂兼扶桑都司正副都指挥,扫清山贼寇党,复我王道秩序。至3月,闻说户部已上表朝廷,两年内迁徙中原300万前往扶桑,另有诏迁其倭民实边,户不限。”
“王守仁已经深得我之三昧!”塞拉弗喃喃自语,这件事不用想,一定是丞相府出面处理的,处置得当,可以说完全终止了日本此后可能的变化。强制迁居汉族人口充实扶桑,虽然在短期内不可避免的会产生阵痛,但从长远来看,实在是利远大于弊的方法,“说下去!”
“是,前安民厂掌厂太监延公公参照佛郎机,又制‘神威大将军’、‘武威大将军’二铳,可以车牵引,上有铁制炮槽,以锚钉着地,可左可右,可高可低,实为行军作战之利器也。娘娘赐名之后,着各地工坊大量铸造,现已为各地都司换装。前次鞑靼来犯时,于城上百铳齐发,敌亡无数,不得不惶惶遁走,真是天佑我大明!假以时日,诸夷谈笑可定。”
“延吉丰老是老了点,但头脑还是很灵活的,有他的赏赐吗?”
“回王爷的话,娘娘命赐丹书铁券,赏其宗族子弟一人同进士出身。”
“把他的事迹也写到功臣录中去,另在各地祭祀郑和之时附祭之。”
“是,臣领命。”汪鋐暗暗羡慕不已,人活在世上就被祭祀,这在大明国可是无上荣耀的事情,值得青史大书一笔。
“还有吗?”
“有,近两年大明内外安定,海上贸易繁荣,史阁部治理有方,大明商业税收一岁数增。如今不但松江卫、双屿诸港车船攒集、经贸兴隆,连带着北方济州港、麻湾港,南方宁波、杭州、福州、泉州、鸡笼、蠔镜澳诸港都得以大盛,松江卫去年三度修扩,泊位逾千犹自不足,四百料以下船便只能转往太仓驻泊。由于江船繁忙,南北贡物进京都曾受到了波及,好在相府及时下文,专辟贡船水道,又开挖了两条东西向的运河。去年岁赋之高,洪永以降未之有也!因此即便贵妃娘娘仍下旨暂停修缮宫室,群臣却更上进表,此后成建威等带头捐了一年俸禄,朝野大震,官员捐款踊跃,连丞相都卖了自己一处私邸连同俸金共筹了400两银子。臣离京之时,据说海内沸腾,各地共计捐献折银300余万两。”
“这个死胖子真是胡闹!”塞拉弗一听完便皱起眉头,喝斥了一声,随后慢慢的想了想,又不禁失笑,“也就他敢挑这个头了,王相本身非常清廉,家财多半都用在接济乡亲上了,哪有余力来做这种事呢?真是难为了他!史兰峤倒是挺会办事的,把商业局弄得红红火火,非常好,这种人才要多多奖赏!”
“是,是!”汪鋐连声喏喏,随后微一欠身拱手,“去载癸未年春二月,南京、凤阳、山东、河南、陕西五处地震;至七月壬申,浙江定海诸卫地震,城堞尽毁;今岁正月丙寅朔,两畿、河南、山东、陕西四地又同时地震;二月辛亥,苏、常、镇三府地震,南京复又遭灾。幸刘贵妃指挥若定,祭天地、告太庙,着削国中品性不端有爵者257人,减宫中用度半,释当年入宫仆婢215人还乡,省陕西、山西、云南、广西、贵州、奴尔干都司、朵甘都司和乌思藏都司等八方当年贡物者半。又着下旨申斥相府、六部诸臣,命反省自咎,相互检告。至大军出发时,诸地大抵已恢复生产,流民毁家者发给盘缠,尽迁扶桑。锦衣卫军代天巡戍南北二十六府,凡抓获山贼流寇、劫私偷盗、奸辱妇女、残害老弱、心怀歹念者,尽数发配虾夷开荒牧马。如今民间富足有粮、人心思定,朝廷吏治清明、官员勤奋,虽连遭天灾,却无大难,实属天幸!”
“两三年内连遭地震,这也真是倒霉,按理说这些地方不应该频繁出现地震的啊……”塞拉弗微微皱紧眉头,他当然知道地震和大陆构架间隙摩擦不无关系,例如扶桑就处在危险地带,地震是常有的事,然而南京并不在地震活跃带之中,两年发生三次地震,的确有些可疑。
其实,在大明国的历史时期中,自然灾害似乎是别的朝代的数倍乃至十数倍,这正是一个地质灾害的高峰期,算得上是倒霉的时代。永乐年间还好,常年备着巨大的储备粮,一有灾害就拨款拨粮,倒也无所谓了。可是到了正德时期,国家、官员、百姓都不富裕,灾害又猛烈得吓人,一到受灾,往往政府只能提前支敷下一年度的税收来渡过难关,天长日久,就变成了一个难以弥补的大窟窿。
*人一向对地震这个东西非常忌讳,认为是天降惩罚。古时候,一旦有大的地震,政府高级官员如丞相一级就必须引咎辞职,皇帝也必须三省其过,还要用最厚重的九牲之礼祭祀天地,告拜祖宗太庙,祈求上天的原谅。
因此,刘良女对相府六部的惩罚措施,在大明国人看来还是轻的,那些被惩罚者一边在暗呼冤枉的同时,一边也甘之若饴地接受了现实。因为财税数字疯涨,国力强盛,所以并不在乎这些小病小灾,有些地方政府甚至早在遭灾奏折到达京师之前,就已经从容部署好了灾民安置和灾后重建的工作。
不过,从这件事情上,塞拉弗更感受到刘良女的政治角色已经完全转变过来了,她的手法更加成熟老到,做事果断而有魄力,在王守仁要求守孝的时候,她下旨“夺情”;直隶连遭地震,她立刻采取一系列补救措施,变被动为主动,借天灾的机会,反而“削国中品性不端有爵者”数百人,为吏治改革又开辟了一条更深入的道路。至于削减用度、宫人等等措施,也使百姓看到了皇家欲做天下表率的良好姿态,大明国之大船平稳疾速,已经一改往日衰颓的模样。
塞拉弗不禁又想到刘良女的来信,其中的绵绵柔情,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要动容,就算是万年坚冰也会融化。她还提到他们的孩子,朱载栋,他健康可爱,已经会站起来走路了。一点也不像朱氏皇家子弟那样孱弱。她更说,这个孩子像极了父亲,皱起眉头来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个小小的九郎!
塞拉弗咬紧了牙关,唇角露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意。
“……此次臣奉谕东来,主要带来10万移民,其次便是送补军船、大铳及弹药。随行商队由8艘军船护送,略迟一二日可达。另,海军都督同知阿卡辛提,商业局右侍郎斯波克特等,皆有奏表呈上。”
“唔,知道了。”塞拉弗朝旁边点了点头,卫兵便将那些人取出的一大盒子各种信件收了下来,“还有商团随行吗,不怕路上的风暴?”
“禀王爷,商人趋利,但闻瓷器、丝绸、茶叶等物,在这里能卖十数倍价钱,无不争先恐后,除此前得到《海外贸易许可证》者,商业局另加卖100份前往东洋的临时凭证,仍供不应求。”
塞拉弗失笑,“史兰峤倒会现学现卖!不过太平洋可不是普通的内海、内湖,要想成功横渡,没有大船和最老练的水手根本不成。”
“这是自然,史阁部早有安排,他在发售凭证之前,已命人检查前来报名的商家资质,那些商帮大贾们自然无虑,其他有意开展海外贸易者,便只能各行其是。据说之前南京诸地船行料钱、工费都涨了几倍,一艘四百料新船便要600两银,千料船已经涨到快1500两了!就是这样,至扶桑堺港最后整备和补给时,持临时凭证前来会合的商船中千料船便有137艘之多!”
塞拉弗闻言感慨万千:大明国的国力实在不是公国本土能够比拟的,137艘千料船,在短期内说造便建造出来,恐怕这一趟商团船队总数要在六、七百艘了!加上眼前的这百余战舰,恐怕全公国的所有舰只数量也没有这么庞大!
再想想看拥有70多艘大小军舰的西班牙海军,已经被称之为海上霸主,甚至奥斯曼人,他们拥有船舰的总数也超不过200条,其中大部分是桨帆船。这些数字和明国初次前来新大陆拜访的庞大团队相比,是何其微不足道!
塞拉弗又询问了一番,这才知道因为刘妃坚持要早点把10万移民送来,所以商业局不得不多办了一些凭证,那些商船除了要装货物以外,还得无偿帮忙输送人口,怪不得一下子来了那么多。
看起来北太平洋总督领的几个重要岛屿上,都必须开始建设大型的储备仓库了,水源和粮食,这是从海上进行大规模移民的重要保证,凭现在状况仅仅只够敷衍,想来这10多万人光是几个月路上的吃喝问题,就足以让这位钦差总兵官掉一半头发!
“让安蒂冈妮马上到这里来。”公爵立刻向旁边吩咐了一声,随后看了看一群站在那里腰酸背痛的官员们,微微笑了笑,“汪大人,我们还是先到戚提督的船上,换个地方再做详谈吧,这艘船实在太小,连客舱都没几个。”
“是是是,是臣等疏忽!”汪鋐连声抱歉,赶紧吩咐放小艇。
“盛世正德”号与“好望风”号不是一个级别的船,舷帮高度差了将近15米,只能先换乘小艇,随后再用牵引绳索,拉扯到与干舷齐平,乘员再从小艇上由跳板登上大船甲板。
这艘排水量达到1170吨的主力舰,沿袭了*式帆船的风格,船艉楼的二层官厅面积超大,足以与一个篮球场媲美,这里平常还兼负着水兵操练的任务,满眼可以望见搁置在场地边上的兵器架,所有的器械无不锃亮,地板光滑洁净,看得出船长的治军有方。
塞拉弗一到,先吩咐给各位大人看座,随后叫来忠于自己的希腊美女,“记载我的命令,安蒂冈妮。第一,编制海军后勤部下属战略运输船队,由彼得将军负责。需要制造的大型商船数量和型制,由海军部上报枢机秘书处,原则上每支运输船队拥有一型船不低于2艘,二型船不低于10艘。”
“隶属于商业局的船队需要在调配计划之列吗?”
“不,那几支船队不用加入编制。”塞拉弗看了看她,“去年期末预期多出来的那批粮食,也不着急入库,让农业部做好报表,直接划拨到行政院,作为战略储备物资登记。先期准备输送一批到北太平洋总督领,具体调拨的数量、时间和地点由秘书处制订计划。”
“好的。”
“从我的私人产业里征调一批水泥和钢筋,还有需要用到的全部建筑材料,动用我的私属船队运送到乔伊那儿。仍然要他重申,所有的岛屿上尽量保持原始生态,燃料由我们免费提供,不得砍伐当地植被。岛屿毁坏容易,再想重建就难了。”
“是,我会把您的命令传达下去。”安蒂冈妮不停地记录着,“但为什么要动用您的私人产业?”
“从*移民并非完全符合公国的利益,这只能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塞拉弗淡淡说道,“不过您并不需要了解,照办就是了!”
“明白!”似乎美丽的女士丝毫没有被责怪的懊恼,反而在唇角上展露出点点微笑,铅笔在纸板上快速地划动着,“还有吗?”
“这件事对于乔伊来说意味着另外一项工作以外的任务。”塞拉弗说着话,露出沉吟的表情,“这样吧,以行政院的公文方式,批准北太平洋总督领中的珍珠港为正式交易港,行政院将派驻相关机构,准备兴建一个中型的商贸兼中转口岸,该地可以进行包括香料在内的东西方货物贸易。想来这已经足够补偿乔伊总督的辛勤汗水了。”
安蒂冈妮噗哧笑了一声,她在文书板上刷刷写完,“就这么多吗?好的,我立刻去办。”
通过行之有效的通信网络,包括快船、信鸽、马匹、岛屿间的镜子反光等等,巴达达里基地最快可能在两三天内就能收到公爵的指示并且做出快速的反应。
安蒂冈妮临走的时候,塞拉弗也让汪鋐的副官把船队的编制和人头详表拿去给她,履行必要的手续。
“汪大人,今后我们这里除了推广汉语以外,你们也都必须学会几门外语,以便于双方的交流和合作。”塞拉弗看了一眼显得有些雾水满头的老家伙,微微一笑,“刚刚我在和下属布置工作,我打算在沿北太平洋移民的必经要道上设置充分的补给站,这样以后你们的路途将不再难走。”
“王爷仁厚,臣等惭愧!”
“这样吧,命令‘好望风’号往北安第斯省卡塔赫纳港行驶,船队转向跟随,你们通过巴拿马运河的时候,乔凡尼省长没有指点你们路径吗?你们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哪里?”
“禀王爷,据戚提督说,乔凡尼大人让我们直接前往新墨西哥,他还说只有帕里亚湾才能停泊如此多的船舰。”
塞拉弗淡淡一笑,“他有没有派遣快马通知首都?”
汪鋐见问,目光便转向了戚蓝,后者连忙起身一抱拳,“回王爷话,乔大人同时派遣快船和快马,向新墨西哥进发,他还命令在巴拿马城外施粥,好让随队商团成员和百姓们吃顿饱饭。现在移民情况堪虑,有好些人死在路上,加上粮蔬难以全面供应,他们大多体瘦饥馑,足有千余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塞拉弗摇了摇头,虽然早有预感,但情况如此糟糕,也让他多少有些措手不及。思忖半晌,他觉得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公国现有诸省之中,口粮最多、医疗条件最好的除了首都,就只能是巴拿马省了。这样吧,将这些移民暂时安置在巴拿马湾的珍珠群岛,那里有充足的淡水,另外粮食也可以从巴拿马城暂时调拨,最近一段时间让移民们好好休养生息,等到稳定了之后,再做迁徙的打算吧。”
“多谢王爷。”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挥了挥手,吩咐了卫兵几句,稍顷,安蒂冈妮重新走了进来,她和公爵阁下拊耳交谈了几句,塞拉弗点了点头,示意知晓,于是安蒂冈妮也同样坐在了众人的最后面,参与谈话。
“此次臣等舰队所携部伍一万一千零九人,皆是从各部精锐中捡选出之精勇,按王爷吩咐,各种兵种齐全,俱由平戎卫指挥使俞大猷督率。此人乃海军都督府推荐,言其陆、海战皆能,同知大人对此子尤其看重。”
“前一批随船而来的陆军只有3000兵,且多是骑兵,眼下正屯扎亚吉尔拉群岛训练,他们的指挥官江彬,现在正在阿瓦哈军官学校学习。你们打算让这批人回国呢,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一凭王爷安排。”汪鋐连忙起身揖礼说道。
俞大猷此时也赶忙过来参见,塞拉弗见他生得年青,*高大强壮,眉目间颇有英气,不禁大感投缘,笑着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俞指挥使曾在海军就职?”
“正是,末将曾在都指挥佥事达乌德大人的第7舰队任百户参谋。”俞大猷抱拳道。
“哦,是达乌德!”塞拉弗恍然大悟,“对,我是听他说起过你,说你很有悟性,也很有才干。”
“多谢王爷夸奖!”俞大猷不卑不抗地说道,“末将此来,亦是遵照王爷的吩咐,准备练出一只既能称雄陆地,又能制霸海上的强军来!江总兵乃是末将之前辈,末将愿意听其调遣为副!”
“不错。”塞拉弗赞许了一声,“志气高,心态也好,是个人才!指挥使职务,是临时给你加上的吧?”
听着对方突如其来的问话,俞大猷不禁一呆,随后马上正色抱拳,“正如王爷所说,但末将情愿重新做回百户,只要让我掌兵,末将甘愿放弃指挥使之职!”
塞拉弗不禁大笑,用手指点着他,“看来你还是嫩着点,你若不是指挥使,又怎么能掌这么多兵马呢?何况汪大人已经说了,这些人无不是一时之精锐,你小小百户,又能指挥得动吗?”
俞大猷微微一笑,却说出一番让塞拉弗不能不为之震动的话来,“王爷容禀,末将只是想告诉士兵们,我靠的不是朝廷青睐,也不是靠的贵人相助,而是凭着自己的一身好本领,如果不服我指挥的,尽可以来挑战我。但若我凭着真本事赢了他们,我即使是个职位低小的百户,也当呼喝来去,如臂使指了!”
“嚯,好一个凭着真本事做事的汉子!”塞拉弗对他的赞赏又多了三分,虽然心里掠过一丝疑问,因为不晓得眼前此人是否又是传统意义上个人魅力型的将军,但他仍然决定要提拔重用之,“好,我现暂时升你为副将,自己去往阿瓦哈军官学校去找江彬,和他一块儿多学学吧,只要你能顺利通过各项考核,你就可以多带兵,带好兵!”
“是,末将必定不负王爷厚望!”俞大猷语词铿锵地回答道。
“海军嘛,汪大人,你和戚提督各领半数船只,分为两支舰队操练,驻地改为佛罗里达半岛的蜜特拉港,如何?你们要在巴哈马群岛演练攻防、登陆、海上伏击等等战术,为我们日后的作战计划打好基础。汪大人,您意下如何?”
汪鋐与戚蓝望了一眼,虽然他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即使统率全部舰队也需要直接听命于武定王,不如老老实实呆上一阵,只消时候一到,攒得功劳就回国去,也算是不枉此行。于是,他故作欣然地抱拳领命。
戚蓝却是又感意外,又感埋怨,武定王信任她是好事,不过无形之中,她却得罪了自己在海军中的上级主官,这真是无奈万分。可见天上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掉下大馅饼!
“另外……”塞拉弗语声一冷,“此次来的船只,我需要征调25艘最好的进港改装,不要问为什么,汪大人应该不会舍不得吧?”
汪鋐也知道自己刚刚那副表情肯定引起了对方的不快,现在见问,不禁背后一凉,连忙赔起笑脸,“哪里,此来娘娘多次叮咛,要臣忠心辅卫武定王,不得肆妄、怠慢,臣牢记在心,凡海上行驶126日夜,战战兢兢,不敢稍懈,如今总算不负娘娘圣恩,安全抵达王爷驾前。臣,又岂敢存有半点私心杂念?”说着这番话,他离座跪倒,叩首于地,久久不敢抬起头来。
塞拉弗却是感觉到一阵头疼,大明国人个个都是人精啊!徐清卿这小朋友是,俞大猷是,连这个半打老头也是!
又想到此位仁兄当年在蠔镜澳快速学习葡萄牙人火炮技术及海军战术,并且依靠这些经验所得取得胜利的时候,塞拉弗不禁了然:虽说是军事人才,但大明国终归是政治优先的国度啊!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为了政治服务的,哪怕是现在穿越千山万水千辛万苦来到公国本土,为的又是什么呢?不过就是国家现在的主人刘良女这位贵妃娘娘的私心罢了!
但要说她的私心是什么,我们的公爵阁下可就不能不偷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