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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雪夜之中奔跑,丁一依然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呼吸,保持着一个高速而又平缓的快奏。高速,是指他的速度;平缓,是体力的消耗。而在完全奔入黑暗之中时,丁一从背后的那卷羊皮里,抽出了两块滑雪板,至于雪杖,他有刀,锋利的刀,随手修两根树枝便是。
他的后背负着两把刀,一把是百炼秋水雁翎刀,是竖着负在后背,刀柄就在后顶处;还有一把大马士革弯刀,横着挎在后腰,这把刀在离开云远的时节,他的弟子把它送了回来,只因京师风云莫测,而自家的先生却又喜欢以力破会,手里终归是不能没有刀。
百炼秋水雁翎刀长,交错在后腰的弯刀上,如是一个倒悬的十字架。
丁一抽出了刀,秋水雁翎刀在手,这是一把好刀,手工锻造出来的刀,工匠郑重其事在吞口镂出的百炼两字,因为工匠的地位越来越低,这个年代的工匠,已不可能如干将莫邪一样,留下自己的名字,所以他只留下了这把怕是耗尽了心血的刀的工艺:百炼。
这不是流水线工场里,制作出来的钩镰枪头可以相比的,据说按现代的标准,出土的勾践剑,质材也不过是t7碳质工具钢的水平,这种钢,通常用于制作锉刀和起子。但锉刀和起子,不是名剑,它们或者钢质远比古剑更好,但它们永远只是工具。
丁一握着长刀,毫不犹豫的斩出。只两刀,就把那两块滑雪板斩成碎片,谁也不能把它们拼凑复原。他并没有疯。之所以毁去自己逃生的希望,并不是因为他神功大成,能不凭仗滑雪板,依靠双腿就能逃得出去。
而是他听到了马蹄声,马蹄踏入积雪的声音,许多匹马,至少有一两百匹。
就算有滑雪板。他也根本没有把握,在两百骑的围追堵截里,地拐着s形轨迹逃亡。滑雪是需要一个启动的速度。一开始不可以马上就很快,而后面的马,却已提起速了。他不打算把这个秘密留给蒙古人,所以这就是他出刀的原因。
然后丁一遁入阴影里。一动也不动。他在黑暗里看着手持火把的骑兵奔驰而来,百夫长高声调拔着,五十人一队的骑兵,分成了四队,交错着搜索四周。当然,两百骑不足以把这雕沟出口完全守着密不透风。但又有一百骑奔出,到了这沟口,分成十队。各自奔向四周的部落去,丁一想要悄然无声。籍着夜幕躲进那些部落的帐篷里逃生,明显是不太可能了。
过一会,那些部落的四周就会点起大量火把,照明边缘,防范着丁一,也撇清着自己。
于黑暗之中,丁一缩在山石的间隙,负于背后那两张原是用于包裹弩弓和狙击步枪的羊皮,此时覆于身前,就算持着火把奔骑而过,也难以察觉到这片雪白与雪地,在这黑夜里的差别,尤其是小雪仍在轻飘着,过不了一阵,便是混然一色。
只不过,丁一总归不能这么躲下去,便是天不会亮,雪地里的寒意也让他无法长久地这么保持伪装,这只是一条缝隙,他甚至不能和张懋一样蜷曲起来,缩在那张大伞下,以减少体温的流失。
“阿剌的儿子死了?”也先在大帐之内,听得伯颜帖木儿的禀报,不禁一下子坐直了身体,饶他是草原实际上的统治者,任他兵锋一时无二,就连脱脱不花这大汗,不愿成他傀儡也只能一战而溃、仓惶南逃,但这一刻他真的震惊了。
只因着他是绝世的枭雄,所以他才知道轻重,十万铁骑人吃马嚼,又是天寒地冻,看起来损失颇大,他不在乎,因为瓦剌的常备军马在这里的损失十分轻微,都是有粮草供给着的,损失的都是应召诸部的军马;有部落不满,不愿派出青壮来应召,他也不在乎,正好有个由头,一举扫平;脱脱不花逃窜南下,寻求明朝庇护,明朝可能会给他提供武器装备等等,说实在的,也先并不是真的很在乎,他能控制这傀儡大汗十数年、轻松击败脱脱不花,等到脱脱不花重返草原,他残存的势力,也先早就扫荡得差不多。
他出兵,是为了震慑明国,夸耀军力!
宣大防线和安西都督府,在石亨、孙镗、丁如玉这样大明将领的振作之下,都有着不少零碎的小胜,明军之中,对于鞑虏的那种畏惧,已在渐渐减弱;特别是阿傍罗刹这个名字,更让明国的军队似乎找到了主力骨。
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所以也先要出兵,他并不太在意脱脱不花,也并不太在意原本的兀良哈三卫这地盘,他要把明军胆气打下去,教明国的军兵,看着瓦剌军队,便想起土木堡之役,便想起这一回的安西之役,让明军的军队,十年之内,就算明知道不过小队蒙古人在打草谷,坐拥大军也不敢来救!
但是当听着伯颜帖木儿回报的消息,几乎略为思索了片刻,也先就向赛刊王和伯颜帖木儿问道:“此时退兵,是否显得我们外强中干?”他想了想,摇头道,“雪晴之后,派人和结缚罗叉私说话,教她出让点好处,我们有个台阶好下,然后就回去吧,这天气太冷了。”
天气自然是寒冷,但绝对不是他想退兵的理由。
也先之所以史无前例的提出退兵这个选项,是因为阿剌知院儿子的身死。
“那颜,已派了三个百人骑军,去封锁沟口,死者的那些亲卫是无法逃逸回去报信的。”赛刊王有点吃惊于也先的话,连忙进言,“此时便提退兵,是否为期太早了?不若雪晴之后,再攻上两日,教明人知我利害,然后再教人去寻那结缚罗叉私分说……”
伯颜帖木儿听着摇了摇头道:“你能瞒多久?今晚没有回去,阿剌那老狼,总会使人来寻的,连来人也一并的拘了么?我们安排的军马,这雪天,都没法怎么运动,要等到雪晴,才能按那颜所说的,和其他部落换了位,将那老狼围住。”
也先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必须做一个选择了。
阿剌知院的儿子,不单是这一个,连那两个带兵的,他都想杀掉,从而来削弱阿剌知院的实力,特别是那天,那剌知院的儿子来问,能不能让阿剌当太师的时候,更加坚定了也先的这个想法。只不过不在这个时候动,更不是这个地点来动手。
堡垒最怕从内部爆发,尽管也先没有听过这话,但他很清楚如果阿剌跟自己发难的话,将会是多大的麻烦。而当伯颜帖木儿对他说:“不如就和那老狼实话相告,说是阿傍罗刹做下的事,他若咽不下这一口气,便自去跟阿傍罗刹算账就是!”
坦诚相见,不见得不是一个办法。至少把事情说开吧,破解了丁一的离间之法。
也先听着却就笑了起来,他还没有开口,赛刊王就在边上冷笑道:“特知院,你读了明人的书册多,是不是把自家读傻了?你去跟阿剌那老狼说,他便会信么?若是这样,你去把他另外两个儿子也都一并杀,全推到阿傍罗刹头上就是!”
“从哨卫所说发现阿傍罗刹的地方来算,离得足有二百步,就是科尔泌的神射手,也不可能保证,这么远的距离,一击毙命!”箭能射多远,会多远的有效瞄准杀伤距离,是两回事,“又是一击碎颅,这等本事,除了阿傍罗刹,又有谁能做得到?”其实不过一百三十米左右,但丁一成功地引开了注意力,人的眼睛,总是会注意移动的物体,所以他们以为丁一是在二百步外,也就四百米外把阿剌知院的儿子干掉的。
赛刊王不以为然:“只怕那老狼会说,是在边上被用铁骨朵,一下把头砸烂。然后再托词说出二百步这种不可能的事来。特知院难道想教那老狼崽子所亲卫作证么?他们若是聪明,自然是推到那颜身上还有一线的生机,就算他们肯实话实说,也要那老狼肯信才是!”
“你们不要争了。”也先用力一拍案几,招手示意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过来,却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阿傍罗刹把阿剌那老狼,另外两个随军出征的儿子也都杀了,你们说,那老狼会怎么做?当然,若是阿傍罗刹把那老狼也杀了,自然最好,不过那老狼倒是怕死,身边众多人手拱卫,只怕是不易得手……”
“便是撤了沟口的军马,阿傍罗刹又不肯现身,如何与他谈得这交易?”赛刊王有点想不明白,“阿傍罗刹又如何会冒险去杀那老狼的另外两个儿子?”不过一瞬之间,他却就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那颜,便这般办吧,那老狼要是一夜死了三个儿子,必定会气得发狂,要来求那颜帮他报仇!”
也先听着大笑了起来,阿剌来寻也先帮他报仇那不过是场面上的事,实则上如果一夜死了三个儿子,阿剌实力和威望大减之下,他就是有千般苦,也只能往肚子吞!他兵马本就比也先少,听他号令的部落也远远比听也先号令的部落少,若再一夜连死三个儿子,他凭什么作乱?(未完待续。。)
ps:虽然牙还是痛,但没有提前请假,还是坚持二更吧,这是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