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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冰雪(上)
天气很好,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蔚蓝蔚蓝的天空中,干净地如同被油老鼠啃过的人骨头,不见一丝云彩,偶尔挂过一阵小风,也不会带来那些已经让人麻木的奇怪味道,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放眼望去,一片寂静,既没有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异生物,也没有随时会从任何方向飞来的人为武器——无论是一颗子弹还是一块石头,就算这些只是表象,也会让人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只是很冷。
冷,真的很冷,无论是饥饿造成的还是冰雪造成的,都冷的让春来无法忍受,他已经将除去给老婆孩子之外,所有能找到的布料和塑料布都裹在了身上,却还是无法节制那种可以渗透到骨子里的寒冷。
刚开始的时候,冷不过是某种令人感到烦闷的刺痛,它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春来的四肢,尤其是手指和脚趾,寒冷正在侵袭着他的肢体末端,而这时,春来所能做的,就只有握紧拳头,弯曲脚趾,让掌心残留的温度尽量确保手指的温暖,尽量蜷缩身体,又要保证那只该死的雪老鼠出现的时候,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内拉动陷阱的触发绳索,如果是春天,春来还可以制作几个触发型的陷阱,现在却不行,冬天雪太大,这种陷阱很容易被雪压塌,失去作用。
随着等待时间的延长,春来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四肢乃至身体皮肤由刺痛转变成剧烈疼痛,最终麻木的过程,趴在雪地里,尽量把自己想象成一块石头,而且是一块吃饱了,被太阳晒的浑身暖洋洋的石头。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抓到那只躲藏在雪窝子里雪老鼠,填饱他和婆娘、孩子已经饿了三天的肚子。
早上出来的时候,婆娘想趁着两人还有力气,走上半天去附近的过冬地伺候几个男人换点吃地回来,被春来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这时候去做生意,风险很大。
两人被杀吃肉的可能性要远远高于成功换回食物,为此他与婆娘狠吵了几句,春来被吵的不耐烦,丢下句不准婆娘卖肉换钱不然就如何如何的狠话,转身出门。
出门的时候春来对自己说,如果今天还没有收获,恐怕真要带着婆娘去过冬地伺候几个爷们换吃的了,虽说婆娘不会少几块肉。
可是上次不得已去伺候人,婆娘足足躺了小半天才能勉强下地走动,那帮爷们可不是光舒坦就会放过婆娘的,换回来地食物也不过是够三人吃上两顿。
春来收回思绪,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猎物身上。 这种老鼠依靠各种草根树根为生,并不冬眠,它只有中午最暖的时候才出来觅食,其它时间都呆在冰冷僵硬的地层下。
依靠粪便发酵所产生的热量以及自身厚实的皮毛脂肪层抵御寒冷的侵袭。
春来盯着它已经有两天了,早已经摸清楚这只狡猾的小东西地行动规律,它的洞穴就在那片松树林中,最粗的松树下面,东北和西北两个出口,东北那边的不大,很隐蔽,西北这边的就比较明显。
如果不是这两天春来用那架破旧地望远镜观察到它分别从两个口子进出。 还真的无法发现这只雪老鼠竟然如此聪明,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
忍受着寒冷的折磨,夕阳日落,漫山遍野地雪白色早已经被阳光渲染成了淡淡的金色,苦苦等待了一天,春来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等不下去了,先不说日落以后雪老鼠绝对不会再出现。
就是这样在雪地上持续的趴下去。 铁打的汉子也坚持不住,何况春来只有十七岁。 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自己的肚皮已经没有了感觉,下身也是木涨木涨的,回到家里,还需要用火烤一段时间才能将身上的雪壳子脱下来,估计那层皮肤也会随着雪壳子一同剥落吧。
令春来沮丧地并不是即将体验到的剥皮痛苦,只要手脚利落,趁神经还没恢复痛觉的时候将冻死的表皮剥离,总体感觉还可以让人忍受。
而是他再一次让自己的婆娘和娃子失望。
食物,能吃的食物,这是全家人的希望!如果明天还找不到吃的,恐怕这一家人就要饿死在这该死地雪天里!如果不是入冬地时候,那群混蛋自称是遵从什么叶首领的指示,强行抢走了春来耗费小半年积攒地食物,一家人何苦被逼迫到这步田地!
要恨,就恨那个姓叶的!
可是,自己有凭什么去恨他们呢?就凭父亲留下来的那把火药枪?春来叹息着,将眼睛上的两片塑料片摘下,这还是他父亲的父亲流传下来的好东西,春来藏的很隐秘,没有被那些天杀的混蛋抢走,也是靠着这个,春来才能在长时间的雪地潜伏中保证自己的眼睛不被雪地的反光刺瞎。
春来努力从雪地上爬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几乎被冻成冰块,因为趴的太久,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有些昏,满脑袋乱哄哄地,象开了锅的豆腐汤。
就在这时!少年突然浑身僵直!离自己五十米远的老松树根下似乎有东西!不,应该说有什么东西在雪层下活动!
如果不是它的动作比较大,带动了成块的积雪,春来不可能注意到它!
不管了!反正左右也是死,饿死之前拼一拼!春来一咬牙,掏出了挂在腰上的火药枪,这种前装枪的最远射程也就是五十米,幸好混在火药里的钢珠所造成的散布面积足够笼罩那片地方!
该死!趴在雪地上的时间太长,春来这才发现火药枪的连动打火轮被冻住了,自己的手也早就冻的没了感觉,短时间内找不到办法点火,一家人的希望很可能就会飞掉!
情急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年轻人直接外露的齿轮部件含在嘴里!
柔软的舌头立刻发麻,没了感觉,在确保不打湿燧石的情况下,春来还用牙啃了两下齿轮,眼光却始终放在那片还在微微掀动的积雪上,很明显,有什么东西在雪下活动,而且就快要离开树根的位置,进入到树林里了!
春来顾不得已经被拈在冰冷齿轮上的舌头,猛然一拽,硬生生将枪身从舌头上拽了下来!嘴里立刻弥漫起浓烈的血腥味,齿轮上明显粘连着一小块舌皮,剧烈的疼痛如同针扎一样直接刺入春来的大脑!再加饥饿寒冷,可怜的年轻人只感觉浑身发软,脑袋发昏。
眼前闪过婆娘与孩子的面容,春来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可是眩晕感仍然如同潮水一样不停地袭来,春来忍不住挥起拳头狠狠地给了自己脑袋一下。
感觉好多了。
春来这才抬头去看那片雪地。
一片寂静!
无论这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多么镇静,此时也慌了神,难道自己饿昏头了?或者那个东西被吓跑了?
他只能保持不动,希望那个东西再次展现行踪。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天色也逐渐昏暗下来,就在春来发现自己对五十米外的景物已经看的不太清楚的时候,离原本那片雪地不远的地方,又出现积雪起伏的情况!
这一次,少年当然不会迟疑,略微瞄准后,扣动扳机。
轰鸣声与一股呛人的烟雾在四周弥散开来,春来顾不得擦擦被火药枪熏黑的脸庞,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刚刚雪块掀动最厉害的的地方,雪地上被打出一大片筛子孔似的地面,承担了太多重担的年轻人迫不及待地用手开始挖雪。
没挖几下,春来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失声痛哭。
婆娘和孩子有救了。
那是一只小兽,春来从来没见过同样的小东西,差不多有十多斤的样子,短耳、短足、修长地全身,还有一条长长的,毛茸茸地大尾巴,浑身淡灰色,如果凭借这样的颜色躲避到树林的阴影里,再多几个春来也看不到它。
受伤后的小兽只能躺在那里,肚子、后背、与脖子都被钢珠打中,其中脖子伤势最重,微微有一些喘息,看到春来,强打精神呲出那几只小兽牙表示威胁。
春来只是呆滞了几秒,接着就如同饿汉子见到了花魁一样,猛扑过去!完全忘却了他还在流血的舌头,一口咬住小兽脖子,这时的他已经顾不得兽血的腥膻味道,这种带有微微热度的血液如同琼浆一般,流过少年的喉咙,流进少年的胃里。
等到春来意由未尽地停止吮吸,小兽早已经向属于它的天堂报道了。
这时的春来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他连忙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身体活动开,把小兽背起来,向家走去。
春来的家就在附近山后的小镇废墟里,自打食物被抢之后,他们就换了地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些家伙如果不是缺少过冬食物到一定程度,是不会拿这些荒原人贮藏的‘垃圾’来果腹的,如果食物还不够,下一步就该制作人肉干粮了,当年春来的父亲就是舍不得那个老家,结果连骨头都被熬成了浓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