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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明鸾飞快地驳了回去“我就是怕会出现这种事,才会再三要求底下人把东西点算清楚。大姐姐,你要看清楚,如今清点的人可不只有张爷爷和这府里的管事,还有你们家的人!”
元凤脸一红,知道自己方才那话说得急躁了,容易叫人拿住话柄,见老张面露不愉之色,知道他是祖父跟前的得意这人,忙补救道:“三妹妹,张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所有东西都是原样送过来的,圣上赐下的是什么,我就拿了什么过来,哪怕是当中有母亲陪嫁的首饰,已经让母亲拿回去了,父亲和二娘也为了表明诚意,仍旧让母亲拿了出来,放回原来的箱子里送来这边,因此东西不可能会有差错。会不会是……会不会是妹妹手里的单子有什么不对?”
明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大姐姐这话真有意思,单子是跟着圣上的赏赐一并发下来的,那天搬过来之前,袁姨奶奶又亲手交到了我们手里,怎么可能会有不对?你要是不信,就亲自照着那单子把东西再点一遍好了。我就算有本事假造一份单子,上头的官府印记可造不了假。”
元凤脸色更红了,而老张则板着脸主动将清单奉上:“大姑娘,还请你看清楚了。这是当日袁姨奶奶交过来的单子,若你不信,大可以请姨奶奶过来认一认。即便真有错,那也不是在咱们府的人手上出的错。”
元凤只扫了那单子一眼,就知道他们的话属实。她随袁氏一同管理家务,这份单子也见过几次了,只不过不曾细看而已。这种特制的纸张,还有上头用的特制的墨水,都不是寻常人能拿到手的,自然也不可能造假。若是五年前的南乡侯府,正处于最显赫的时期。又在宫中有人,兴许还能造得了假,可现在?这一府的人也不过是空有个爵位而已。
但若单子是真的,那东西又怎会不对呢?元凤忍不住叫过自己带来的管事细细盘问。那管事小声跟她说了几句话,她顿时恍然大悟,松了口气,转向明鸾笑道:“三妹妹,我明白了。虽说圣上好意将咱们家当年被抄没的物件都还了回来,但东西那么多,又是几年前的事了。怎么可能一一寻回呢?当中有不少物件都已下落不明了,圣上只得让底下人照着单子拿差不多的东西代替,可单子却是照着咱们家当年被查抄时的册子订的,自然会对不上,至于其中偷工减料的部分……这也不难猜出来。圣上才登基不久,朝中人手不足,户部的人中有不少还是前朝留下来的,当中有一二不用心之人。用次等的物件滥竽充数,自然就跟单子对不上了。”
明鸾笑笑:“可是……当初皇上把东西赐还咱们家时,你们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元凤道:“这怎么好说出口呢?无论东西多少。都是皇恩浩荡,能还回来就不错了,难道咱们家还敢嫌弃东西不如原先的不成?三妹妹,那可就是不知感恩了。”
不等明鸾回应,一直静坐一旁的玉翟就忍不住冷笑道:“大姐真会说话,咱们还不曾说什么呢,你就把这天大的罪名往我们头上按了。咱们几时说皇上赐的东西不好了?皇上赐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样样都齐全,不然你们长房的姨奶奶清点时还会不说出来么?可那时候你们不说,直到现在送回到祖父手上了。才说东西差了数量,又有次一等的东西充数,还说这都是皇上干的,就你们最清白。这种话换了我可不敢说!”
元凤吃了一惊:“二妹妹,我可不曾说过这种话!还请你慎言!”
玉翟撇撇嘴:“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既然你们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送过来了,如果跟单子对不上。那就是皇上赐下来时就对不上的。把责任往皇上身上推,大姐姐也太大胆了!”
元凤生气地转向明鸾:“三妹妹,难道连你也是这么想的么?二妹妹说出这种荒唐的话,你为何不制止她?!倘若这些话有只字片语传到了外头,长房因而获罪,难不成章家脸上就有光了?!”
明鸾用眼神制止了要继续发作的玉翟,冲元凤笑了笑:“大姐姐放心,二姐姐只是觉得你的话说得不对,才好意纠正而已。这东西跟单子对不上号,也许真如大姐姐所言,是户部的人偷工减料,滥竽充数,皇上仁厚,一定是不知道的。但这种事咱们又不好跟皇上告状,况且时间都隔了这么久,要告也是当时就告,现在再说出去,倒显得大伯父无理了,对不对?”
元凤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虽然明鸾的话是对的,但不知为何,听起来总有些奇怪。
明鸾笑得更欢了:“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换个法子。大姐姐,你也知道,我和二姐姐只是代祖父接收东西而已,这些都是祖父的,如果差了东西,我们也没脸见祖父。万一以后闹将起来,我们二房、三房被人说偷拿了祖父的财物,那不是冤枉死了吗?不如这样,咱们重新照着东西写出清单册子,然后在上头注明事情原委,哪些是跟原来的单子不同的,都一一注明,然后一式两份,你带一份回去,我们保留一份。日后如果有纠纷,也有据可查。你觉得怎么样?”
元凤重新露出了笑容:“这是正理。就照三妹妹的话去做。”
明鸾满面笑容地看着她带着管事与老张一同前去重新清点物品、订造名册,玉翟不解地扯了她一把:“你今儿是怎么了?明明是长房昧下了咱们的东西,你怎的不追究?”
明鸾笑了笑:“追究有什么用?况且这件事长房还真有可能是冤枉的。他们如今不差这点财物,昧下几匣子零散珠宝,一件半件家具,有什么意义?咱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就算闹到祖父跟前,祖父顶多就是生气一番,却不会为了这点东西就真的恼了大伯父,反而有可能觉得我们姐妹小家子气。长房又不会承认,两边扯皮久了。我们就没法子拿那些财物贴补家用,那不是更吃亏了吗?如今账上的银子不多了,几个庄子、铺子又还没有顺利交接,倒不如饶了他们这一回。叫大姐姐出面将事情白纸黑字地说清楚,省得将来大伯父拿这个为难咱们。再者,无论他们怎么说,东西总是他们交到咱们手上时才缺斤少两的,咱们容忍了,不代表长房就没了吞掉东西的嫌疑,以后长房待咱们客气还好。要是他们不长眼,咱们就拿那册子去告官,恶心死他们!”
玉翟这才勉强接受了。
元凤这一清点,就足足huā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又让人将新的清单册子整整齐齐地抄写好了,然后亲自在册子末尾用簪huā小楷说明了原委。明鸾将她写的字看了两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笑说:“大姐姐辛苦。”然后让老张叫人抄写副本。
在抄写副本期间。元凤重新拉着明鸾坐下说话,神态已经轻松了许多。一会儿只等副本抄写完毕,她再亲笔补上几句。然后带回自家,事情就完事了。老张带着人将东西一一入库,其中宫氏、陈氏与林氏的嫁妆部分,则另行分出来,各自送往玉翟与陈氏、林氏处。明鸾又做主将沈氏的部分抽出来,交回给元凤,笑说:“祖父只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可没打算贪了儿媳妇的嫁妆。大伯父也太小心了些。要是叫外人知道了,只怕反而会说祖父不对呢。”
元凤干笑了声,叫丫头把东西收下了。心下倒觉得明鸾虽然脾气大一些,行事刁钻一些,对长房敌意也浓一些,但总的说来还是个明理知分寸的姑娘,看向明鸾的目光就柔和亲切多了。
玉翟没心情留下来演姐妹情深的戏码,便直身道:“三妹妹。事情既然办完了,一会儿你去向祖父复命吧。我先把我母亲的东西带回去。”
明鸾忙应了,送玉翟出门,再回来跟元凤说话。其实她也没什么兴趣陪元凤,只是元凤拉着她不放,嘘寒问暖的,她又不好马上赶人。
元凤问了些他们搬回来后的生活琐事,便开始有些心不在焉,明鸾察觉到了,猜想她定然有心事,不过//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也没打算多嘴。不一会儿,元凤忍不住了:“三妹妹,事情既然办完了,不如咱们一起去给祖父复命吧?”
明鸾看了她一眼:“祖父先前不是说了吗?叫咱们拿主意就行了,用不着问他。”章寂分明就不想见元凤。
元凤却笑说:“我不是有事问祖父,只不过是多日不见他了,想在他老人家跟前多陪一会儿,和他说说话。”
明鸾打量了她几眼,沉吟道:“这个我可不敢自作主张,祖父是一家之主,他想见谁,不想见谁,可不是我做小辈的能干涉的。你要是真想见他,就叫人问他去。若是他不肯,那也跟我没关系。”
“三妹妹说笑了。”元凤笑得有些不自然,但看见老张出现在门外,想必是已经把东西入了库,回来复命的,忙起身迎上去,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老张犹豫了一下,便去正院请示,不一会儿回来说:“侯爷让两位姑娘一同过去。”
明鸾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也知道章寂与长子一家分离多年,又一向偏宠嫡长孙和嫡长孙女,绝不会因一点小事就真的疏远了他们,便不再多说,随元凤一同过去了。
到了章寂面前,元凤就主动将方才发生的那点小风波详细告诉了他,这让章寂心里很受用:“这没什么,皇上是好意,但有许多东西丢了这么多年,早就找不回来了,只能拿别的代替。那时又正好是新皇登基,百废待兴之时。皇上仁厚,记着咱们家那点微末功劳,才会赶着将东西赐还,有什么疏漏之处,也在情理之中。我们为人臣子的,不敢说为圣上分忧,也不能给圣上添麻烦。东西少了就少了,次一些也没什么,先将就着用,等日后家里宽裕了,再添新的就是了。”
元凤欢欢喜喜地起身向他行了礼:“多谢祖父体恤。”明鸾跟着行了一礼,笑说:“孙女儿也是这么说的,因此让大姐姐不要担忧,就照着送回来的东西重新订了册子。将事情原委说清楚。那将来后人看见东西跟册子对不上,也不会疑东疑西了。”
章寂笑着点头:“三丫头想得很是周到。这样做很好。一家人没必要为了这点子东西争吵,你大伯父虽不肖,却也不至于眼皮子薄。贪那一两匣珠宝。”
元凤听得脸略红了红,明鸾倒是满面笑意,知道自己赌对了,便又说:“财物都交割完毕了,不过几个庄子要再派人去接手,还请祖父示下。”
章寂挥挥手:“让老张去吧,就带先前我指的那几个人。”明鸾应了。
元凤又陪章寂说了一会儿话。只是绕来绕去,都是些家常。明鸾察觉到她又开始心不在焉,不由得挑了挑眉,仍旧闭口不问。倒是章寂看出了孙女的异状,主动开口:“凤儿,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接着脸色有些不好看:“是你父亲有什么话,要你对我说么?”
元凤吓了一跳,忙道:“不是的。祖父误会了!”踌躇片刻“其实……是孙女儿从母亲那里听说了一些事……”
原来是沈氏。明鸾立刻没了兴趣:“大伯娘又怎么了?这回是袁姨奶奶害了什么人,还是我们又欺负她了?”
元凤扯了扯嘴角:“都不是。是……是前些日子宫里来人看望母亲。告诉母亲一个……消息,说是圣上暗中派人去岭南,接回……沈家父女,如今已经快要到京城了。”因顾虑到章沈两家已经结了仇,她没说是舅舅和表妹,只以“沈家父女”称呼。
章寂听得脸色一沉,明鸾则面露诧异:“是皇上派人去接的?怎么没听人说过?!”朱翰之可没提过这一茬,难不成皇帝连朱翰之都瞒着?
元凤低下头:“听说皇上早就有意接他们回来了,还有心要封沈家爵位,只是听说了他家在德庆犯的案子。才打消了主意。可皇上不忍心见亲舅舅身陷苦牢,就不再恢复他的功名,以功名抵消了他的刑期,让人接他回来……就算他们父女回来了,也不会封他官职爵位了。我母亲听说后,十分担忧。有意让他们在府中暂住些日子……”
章寂勃然大怒:“若你父亲胆敢答应,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父亲!”
元凤连忙跪下:“祖父熄怒,父亲怎会答应?只是母亲说,人是皇上亲自命人接回来的,而父亲近日又做了些错事……”
“他要是担心那点错事,就更不应该接纳沈家父女!”章寂怒道“我说到做到,能容忍沈氏,已是看在你们兄妹的面上,但沈家父女绝对不行!若你父亲真这么做了,我就亲自到金銮殿上告你父亲不孝!”
明鸾忙起身去抚他的胸口,同时给元凤使眼色:“祖父放心,大伯父当然不会这么做了,这都是大伯娘自作主张,她在家里说不上话的,您就放心吧。大姐姐你说是不是?”
元凤忙不迭点头:“祖父放心,父亲一定不会忘记咱们家和沈家的仇。”
章寂脸色略缓和了些,又冷笑说:“你母亲仍旧执迷不悟,可是还打着让沈昭容做皇后的主意?你替我告诉她,早些死了心!否则,我就把她侄女儿做过的事宣扬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看沈昭容还有没有脸去见皇上!”
元凤有些窘迫,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母亲不知是听谁说起外头的事……知道朝上正议论皇上要立后了,她就犯了糊涂……”
明鸾道:“就算皇上要立后,也轮不到沈昭容。一来,她母亲是杀人犯,父亲又是从犯,古往今来可从来没有杀人现刑犯的女儿坐上后位的例子;二来,她母亲死了才半年,她还在孝期内呢,她想现在就去选皇后?连妃子都做不成!皇上一向知礼,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元凤的脸忽然涨红了,声音变得象蚊子哼哼般:“这些话二娘都跟父亲说过了,哥哥和我也是这般想的,可是母亲……不死心,她还说……若是沈家表妹不行,就让我去,横竖当年先帝与悼仁太子也看重我……祖父,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您老人家出面才行……”
章寂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要我出面做什么?你是不愿意?我倒是没听说朝廷下了选秀令的事,你若不愿意,那不去应选就行了。皇上也不会因此就生了咱们章家的气。”
“不是这个……”元凤吞吞吐吐的“孙女儿……早就有人家了,父亲也无意让女儿去应选,只是……”
“有人家了?”章寂有些意外“是哪家?怎么没人告诉我?”
“是两年前订下的。”元凤顿了顿“就是燕王妃的娘家,新封的武陵伯李家的嫡长孙李玖……”
章寂愣了愣,猛地睁大了眼,忽然好象明白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