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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开学前一天,留学生又组织了一次聚会,仍然在尹千言学姐的房间。不过这一次,尹千言学姐的丈夫也来到了迪拜,他平日里都在中国,趁着放假,迫不及待来看望他远在国外的妻子。
“好甜蜜啊,不带这么秀恩爱的,让我们在座的单身狗情何以堪。”有人打趣着。
在我的印象中,尹千言和严华的关系一直极好,可是今天的现场好像不太对劲,严华离尹千言站得远远的,默不作声。而嘉轶也不再缠着连翩,或许是追逐太久,心已有些累了吧。
格局换了一遭,短短五个月,与上次相聚的状况,已是大相径庭。包括我的心境,也与当日截然不同。
不过,也有未曾改变的。云宇树依然操刀大厨,而我在众人从撺掇下,充当了他的副手。
“你的厨艺还是这么娴熟,平时都自己做饭吗?”我盯着他上下翻飞的手指,觉得眼花缭乱。
“是啊,随时准备好,等着向你大显身手呢。”
我白了他一眼:“你天天做饭,哪来时间当学霸?”
“这不一样,学霸是任务,做饭是技能。”他盛起一盘麻辣牛肉,用筷子夹起,不由分说地喂到我嘴里,而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筷子气势汹汹而来,很自然地张开了嘴。
他展颜笑问:“味道怎么样,嗯?”
我“蹭”的一下面色绯红,也不知是被喂了牛肉丝的缘故,还是突然想起了别的什么。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囫囵地喂了穆萨一块牛肉,当时,他虽然微微蹙眉,却还是完整地吞了下去。
“好吃。”我有些怅惘地说。
云宇树皱眉:“好吃怎么是这个表情?”
“因为太好吃了。”我背过身,眼圈有些发胀,拿起一个洋葱,开始帮云宇树剥起来,一层又一层,剥得完完整整,切成零碎,放入碗中。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叮嘱道:“剥洋葱的时候,把手离远点不行吗?瞧你,眼睛都被熏红了。”
我冲他干笑了两声,揉揉眼睛,低声挑开话题:“严华学长今天是怎么了?看他完全不搭理尹千言学姐。”
云宇树随口猜测:“可能是因为她丈夫来了,怕引起误会吧。”
我点点头,瞥了一眼室外,由衷感叹道:“尹千言学姐还有老公过来探望,能有个人陪着,好羡慕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倒是想天天陪着某个人,只可惜她无动于衷。”
闻言,我垂下头,沉默不语。
“想什么呢?”云宇树定定地看着我,声音变得很是温柔。平日里,他说话都是平铺直叙,虽然关切历历在耳,却很少有这样的柔情。我有些慌乱,别过头,兀自掰着青菜叶。
半晌,云宇树伸出手,将我的手从菜叶上拿开,稳稳握住。我的手心冰凉,碰到他温热的手掌,有暖意缓缓渗透。可这暖意只持续了不到两秒,我便慌忙将手抽出,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那天问你的话,你至今没回答我。”他淡淡说着,并没有责怪的语气,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心里现在很乱。”我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助,“对不起……”
云宇树迅速打断我的话:“先别忙着说对不起,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太久,我不着急。”
他的话让我又一阵愧疚,气氛染上了几分尴尬,两个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云宇树淡淡一笑,捉襟见肘地解释道:“只是不小心碰到你的手,太凉了,就忍不住想暖暖。”
虽然这理由实在拙劣,我还是用玩笑挡了回去,笑道:“你又不是烤火炉,暖什么暖。”
云宇树的眸光微微黯淡,扯着嘴角笑笑,转身拿起菜刀切起菜来,动作比方才迟钝许多。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想让你慢慢升温,有一天能够回暖。”
我抽了抽嘴角,假装没有听懂他的意思,端起一盘刚刚做好的菜,离开厨房,放上饭桌,心底像是结了一团沉郁。
理智告诉我,如今应该当机立断地放下穆萨。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感情这回事,无法说断就断。我不是圣人,无法强悍到六根清净地快刀斩乱麻,需要时间的过滤和缓冲,才能渐渐将他留在我心底的印记冲刷干净。
饭席间,欢笑阵阵,学长学姐们提及了去年郊游的种种趣事,都是相当怀念。
“对了,你们开学不久后,学校应该也会组织一次郊游,去年我们的郊游就是在开学一个周后。”尹千言对我们低年级的学生说。
“是吗?那不上课吗?”我问。
尹千言笑道:“寒假放得太抠门,就用郊游来弥补一下啦。学校的安排还是很不错的,估计会在外面呆一个星期,行程的安排也很轻松。”
“那还不错,整天闷在学校里,我也心慌。”我笑着刚说完,心底又是一沉,声音也变得闷闷的,低声问,“是每个学生都要求必须去吗?”
“不是啊,这个全凭自愿。一般来说,不是太孤僻的外国学生都会去。不过那些本地学生很少有报名的,阿联酋这一片都被他们玩烂了,肯定没有兴致。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屑于坐学校的大巴,个个都是有钱的暴发户,哈哈。”尹千言话一说完,其余人都荡起了阵阵笑声,我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我在迪拜的生活很单调,没有理由不参加郊游,但我更害怕与穆萨同行。在这些决定告别的日子里,我盼望着能够尽量减少同他的接触,好让自己更加迅速地走出来。
阿联酋的寒假着实短暂,一转眼便是开学。这一天,我早早起床,坐在床沿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痴痴发怔。
这是一个新的起点,即是新学期的开始,也是感情世界的重新起航。我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今日,是生机勃勃,还是神态自若,或是安之若素?
犹豫了老半天,最后,我还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大方,如同平日一样。往常,因为我和连翩专业不同,上课的教学楼也不同,我都是独自去往学校。可是今天出发前,我专程敲了敲连翩的房门,等着她与我同行。
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提起从前遇到的趣事,或是抱怨某个变态的老师,笑声连连。这令我整个人生机盎然,暂时忘却其余的种种烦恼,感到神清气爽,与连翩挥别后,还持续保持着交流的快意。
我来得不凑巧,教学楼的电梯刚刚送上了一批人,只余我一个人还孤零零地在外等着。我掏出手机,一边上,一边等待,突然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抬起头,在电梯光滑的镜面里,看见穆萨就在我的后侧方,沉静地、缄默着。
我手指一抖,有些慌张,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早上好啊。”音调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听起来很是雀跃,却让我感到自己傻透了。
我对自己说,淡定,微笑,没什么大不了。看看周围,有两个学生正在慢慢朝我们走过来,等他们靠近,现在的尴尬情况就能得以解除。<e,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诀窍?”
“嗯?什么?”这话没头没尾,我错愕地转头,看向他。
穆萨的眼中有深深的血丝,看上去很是疲惫。他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幽幽问我:“怎样,才可以做到像你这样开心?”
开心?他居然觉得我过得很开心。我的嘴角牵起一丝苦笑:“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很开心的?”
“走在路上,你和你朋友说话,笑得那样灿烂。即使在你们分别后,笑容依然挂在你的脸上,看上去很幸福。”
“是吗?”我觉得有些嘲讽,他怎知夜深人静时我的伤心?克制住内心汹涌的涛声,我竭力用欢快轻巧的语调对他说,“你才应该开心啊,新婚燕尔,我在迪拜贸看到你们相处得很好呢。”
“你……看到了?”他有些错愕,垂下头,像是含着惭愧,低声道歉,“对不起……”
我别过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因为这时候,已有别的学生走到了我们近旁。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我走进电梯,穆萨跟在我身后,按亮了教室的楼层。紧接着,好几个学生着急地拥了进来,闹喳喳地把我和穆萨被挤到角落里。我一下子没站稳,将肩膀抵在了他的胸膛上,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顿了顿,我很快重新站稳,微微垂头,回避着他的目光。
电梯上行,这几个学生显然互相认识,嘻嘻哈哈地聊着天。我和穆萨被晾在角落,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这个时候,我的头只要稍稍一偏,就可以靠上他的肩。真想依偎在他的肩上啊,可我只是一边想着,一边面无表情站在他的身旁,沉默不语。
电梯停下,然后,我继续面无表情地从人群中走出,没有再看他一眼。在那群学生心中,我们看起来一定像是全然不相识的陌生人,匆匆离开,匆匆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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