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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桃包安然虽没怎么做过,却是现代时,安记速冻面食的招牌。随着生活节奏的不断加快,老百姓的饮食也发生了巨大变化,无论男女都要在职场中不断奋斗,才能在现代社会中得以生存,最直接的改变,就是没有时间再耗在厨房里。
便是节假日,也大都有应酬,速冻食品便应运而生,国外的汉堡刚出现的时候,给了大家很多惊喜,方便快捷又能吃饱,大大满足了老百姓的需求,而中国自己的东西却渐渐退化,这是相当令人遗憾的。
安然并不否认国外的美食有它的独到之处,却执着的认为,只有中国的美食才能称为文化,文化是需要沉淀的,而中国有着数千年的文化传承,这些曾经灿烂无比的东西,随着时光流逝,或许有些被掩埋,有些被遗失,但安然相信,只要有我们中国人,或者说,只要有华人,有我们的传承,终有一天会重新挖掘出来,再次站在世界顶端熠熠生辉。
就拿面食来说,汉堡的方便带给了大家惊喜,但中国自己的面食,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例如寿桃。
如今都知道外国人重视生日,殊不知在我国悠远的古代就已经开始重视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平均寿命低的古代,使得每一年的生辰都格外重要。
有钱有地位的,可以席开百桌,用来贺寿,平民老百姓也会做些寿桃寿面,寓意长久吉祥,尤其寿桃更可以馈赠亲友邻舍,讨个吉利。
用料做法都极为简单,跟蒸馒头差不多,只需小小的变化就会带给人不一样的惊喜,这也是最奇妙的地方。
面粉里适当加些糖,在现代的时候紧包入的馅儿料,安记寿桃便有十二种口味可供选择,在这里,目前也只有豆沙馅儿了,也就没得选了。
捏成水滴的形状,用刀背压出寿桃的纹路,静置片刻,便可放入蒸笼,大火蒸一刻钟即可出锅,已经问过干娘,那位过寿的俞大娘今年正是四十整寿,安然便做了四个寿桃,找了些青菜叶垫在下面,放进提篮里,上头寻了块碎花蓝布盖上,提在臂弯里,娘俩这才往大厨房行去。
安然穿过来有两个多月了,除了上回喝醉酒,跑去西过道儿惹了回事,就没去过别的地儿,天天就是外厨房,自己的小院,自己的小院,外厨房,两点一线,异常简单,大厨房了自然没来过。
大厨房距离外厨房不远,因要大老爷时常在园子里宴客,便设在园子边儿上,临近花园,上菜要吃食也格外方便,远不是外厨房那个破院子能比的,老大一个院子,一排齐整的房舍四通八达,婆子,小厮,丫头,管事,进进出出都是人,眼花缭乱的。
安然随着干娘是从后头小门进来的,一进来就看见好几个婆子正在院一侧的井台边儿上摘菜洗菜呢,当中有一个胖墩墩的妇人,小眼大嘴,一看便不好相与的样儿,瞧着像个管儿事的,正在吆喝着:“你们几个可别磨蹭,今儿咱们大老爷请的客人不得了,是咱们冀州府的府台大人,若因为咱们,菜没及时送上去,大老爷降罪下来,谁也担不起,小霜,你,说你呢,楞什么神儿,快着干活。”
小霜?安然听见这个名字,不禁看向那夹杂在几个仆妇中的小丫头,记得干娘说过,这大厨房的丫头统共就俩个,一个是前次发落出去的山柳,是账房的常贵的闺女,再一个,好像就叫小霜,莫非就是这丫头?
安然不禁底细打量她几眼,皮肤有些黑,骨架也不大,看起来瘦瘦小小,虽姿色寻常,却自有股子惹人怜爱的味道,坐在哪儿不知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安然正打量小霜,忽听干娘凑到自己耳边道:“那边儿那个丫头,瞧见没,穿绿衣裳那个就是小霜,你要是能进来记着别得罪她,别瞧这丫头不念不语的,却是二姨娘的远房侄女儿,门路硬着呢。”
安然心说,这大厨房谁没有背景,便是自己,不都得靠着干娘的门路才有机会进来试试额吗,可见门路无处不在。
那个管事儿的婆子瞥见柳大娘,眉头略皱了皱,以往是瞧着过去那些年的老情份,才给柳婆子弄些东西出去,加上柳婆子也会干事儿,每次弄东西都不会亏了自己,虽好处不多,好歹是个进项,却不想,前儿吃吃醉了酒,竟然答应帮她干闺女谋大厨房的差事。
醒酒之后别提多后悔了,慢说自己就是一个杂役的小管事,便是这大厨房的总管事安福,想塞个人进来,也得先问过府里的大管家丁守财才成,自己这醉酒之后大包大揽的应下这事儿,简直自不量力,虽说跟安福沾了些亲,到底远呢,这大厨房的差事轮的上自己说话吗。
可已经答应下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寻安顺垫了句话,本以为安福肯定不会答应,到时自己只跟柳婆子说安福拒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不想,也不知是柳婆子走运还是自己走运,安福听了,却说让过来瞧瞧,便去递了信儿,倒不想这娘俩是个没眼色的,偏赶在这个时候来,如今正忙着预备花园子里的席呢,哪有空理会这些事儿,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可人来了也不能往外赶,到底有些老情面,便走了过来,不咸不淡的道:“怎这时候来,正忙着呢。”
安然目光一闪,便知干娘跟这位俞大娘交情并不深厚,想想也就明白了,若当真交情好,这位俞大娘在大厨房大小也是个管点儿事的,便权利不大,大管事儿跟前说句话儿,把干娘调过来当个杂役也应不难,却干娘一直都在外厨房熬着,可见就是想图好处,即便干娘这儿好处不多,好歹也有些,大厨房虽油水足,可她一个管着杂役的恐怕也轮不上,自然要想别的法子了。
见干娘受了俞大娘两句冷言,脸色有些尴尬,却仍笑着讨好:“这不是怕来晚了,让别人抢了去吗,难得有这么个好机会,老姐姐可要多帮忙啊。”说着,一块碎银子不着痕迹的塞到了俞大娘手里。
安然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却明白一点儿,这个干娘自己是认着了,自己将来若能出去,一定要好好孝顺干娘。
干娘都这么帮自己了,自己也得努力才成,想到此,把臂弯里的提篮递了过去:“听干娘说,今儿是大娘的生辰,安然也没别的孝敬,亲手做了样儿吃食,给大娘添福添寿,图个吉利,您老莫要嫌弃才是。”
俞大娘倒是愣了愣,安然她是知道的,这丫头爬上了大老爷床还被大姨娘发落出来,成了满府里的笑柄,之所以不乐意管柳大娘这档子事儿,也是因为这丫头,就不明白,以前这丫头可没少为难柳婆子,如今落到柳婆子手里,不正得收拾吗,不收拾死她,都对不住以往受的那些冤枉气,可柳婆子倒好,不禁没收拾人,还认成了干闺女,一门心思的替这丫头谋划起前程来,心善也不是这个善法儿啊,简直就是烂好人。
就这丫头之前干的那些事儿,是个什么好东西不成,便以后得了机会出人头地,又哪会记得柳婆子的好处。
心里死瞧不上安然,刚才故意装没瞧见她,却不想,这丫头倒主动跟自己搭起话来,而且,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顺耳,跟之前那个尖酸刻薄的丫头,简直判若两人,不免仔细瞧了她两眼,这一瞧倒真有些惊诧。
这还是那个丫头吗?眉眼儿虽未变,可这气韵,怎么瞧着怎么不像一个人,之前的安然就是一不折不扣的狐狸精,妖里妖气的,成天就知道勾男人,如今这丫头大大方方站着,小脸儿不施半点脂粉,却更有红似白的通透,清清爽爽,过去的狐媚劲儿竟半分也寻不见了,噙着个笑容,爽爽利利的说话,叫人着实讨厌不起来。
便有些好奇这丫头给自己做了什么,揭开提篮上的碎花布,不禁怔了怔,四个白生生的寿桃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篮子里,趁着下头翠绿的菜叶,虽简单,却叫人忍不住喜欢,最要紧是寓意好,吉利。
瞧见这个,俞大娘早前心里那些不满,不知不觉便消了下去,胖墩墩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以往倒没瞧出来,你这丫头竟是个如此手巧的,这寿桃真不知怎么做的,瞧着就叫人喜欢。”
安然低声道:“没别的好东西贺寿,便只能做几个寿桃应景儿,大娘不嫌弃就好。”这几句话说得甚得俞大娘的意,笑了一声:“行了,你的心意,大娘领了,这就领你过去给管事过过眼,咱们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便我领你过去,此事也不一定就能成,到底如何还要瞧你自己的造化。”
柳大娘忙道:“这是自然,姐姐肯帮这个忙,已是我们娘俩修来的福气了,成不成都不干姐姐的事儿。”
俞婆子点点头:“你们明白就好,你且在这儿等着,记着别乱走动,大厨房不比你们外厨房,规矩大着呢。”柳大娘忙满口答应,靠着墙根儿规规矩矩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安然瞧着心酸,却也没法儿,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自从穿到这儿来,安然领略了最残酷现实的世情冷暖,却也收获了不一样的温暖亲情,有得有失,这才是人生,就像爷爷说过的,任何处境下都要保持心境平和,这样才有收获。
跟着俞大娘从廊子外头过去,大概为了传菜方便,大厨房的廊子跟花园是通着的,这样若是赶上下雨,从廊子过去上菜,也不会淋湿。
灶房在廊檐里,一间间灶房都是通着的,大灶小灶,有十几盘火,不管是哪里的厨房,都不会太安静,有风箱的呼呼声,有勺子碰到锅的翻炒声,还有碗盘相碰的清脆声,传菜叫菜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菜香,这是自己无比熟悉的环境跟味道,她属于这里,这里有她的梦想,有她的根儿。
正胡思乱想着,忽扑棱棱一条活鱼从那边儿蹦了过来,啪叽摔在地上,来回翻了几个翻,后头跑来个手忙脚乱的小子,瞧着也就十四五的样子,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浑身的衣裳都滴着水,连头发都湿了,看上去狼狈非常,跑过来就要抓鱼。
不想,那鱼虽离了水却仍欢实的很,院里铺了石板,沾了水更加滑溜,那小子一个没抓住,那鱼脱手而出,反倒那小子脚下一出溜,摔了个狗啃泥,手里的菜刀直直飞了出去,冲着不远一个身着管事衣裳的男人就去了,那管事忙往旁边一躲,那把刀插在了他后头的廊柱子上。
那管事吓的脸都白了,腿一软就堆乎在地上,指着地上摔的满嘴都是血的小子,气的直哆嗦:“我倒是跟你有什么仇啊,是杀了你爹,还是把你娘怎么着了,你这是杀鱼还是杀我啊,我们大厨房的庙太小,招不开你这尊杀神,该干嘛干嘛去吧,还不走等着管饭啊。”
那小子爬起来摸了把嘴,耷拉着脑袋走了。
俞大娘见安福这满脸怒意,心说,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怎么偏赶上这事儿了呢,这管事正在气头上,这会儿上前能有好儿吗,刚琢磨带着安然先回去,过会儿再来,不想,安福一眼瞧见了她,没好气的道:“你不领着人好好干活,跑这儿来做什么?今儿老爷宴请府台大人,若因为你们耽误了事儿,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发落你们一顿,几十年的老脸可都没了。”
俞大娘只得硬着头皮道:“管事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耽误不了老爷的事儿,这会儿过来是早上跟您提的有个丫头,想进大厨房顶山柳的差事,您说让我带人来瞧瞧的,管事还记得不?”
安福一抬眼看见柱子上那把明晃晃的菜刀,不禁抹了把冷汗,差一点儿自己这条老命就交代这儿了。
山柳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他还暗暗松了口气,就那丫头哪是个干活的人啊,成天涂脂抹粉穿红挂绿,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四处乱逛,浑身那股子香味儿都刺鼻子。
他虽是这大厨房的管事,瞧着风光无限,暗里却不然,即便是管事,这大厨房可也不是他说了算,最上头那位郑老爷子可是尊大佛,老爷重金从京里请回来的,伤了手腕子,也就偶尔上灶什么的,平常就在后头指点他两个徒弟。
郑老爷子的两位徒弟,高德明,赵永丰,那可也是有名儿的大厨,本来都能出师了,却因老爷子伤了手,都跟在身边儿,也就成了如今府里的两大主厨。
这爷仨可不好伺候,老爷子若上灶,打下手的自然是两位弟子,可两位大厨上灶,下头打下手的就得是大厨房的人了,本来这是难得的好事儿,给两位大厨打打下手,若让这两位看上眼儿,收了徒弟,学一身好本事,怎么不比当个小厮强啊,故此,这大厨跟前的差事,一开始恨不能打破头。
之前那几个,自己瞧着倒也伶俐,也在大厨房帮厨了几年,手上还算利落,前头几位主厨都用的好好,可到了这爷仨这儿,就死活瞧不上了,。
郑老爷子还好,不怎么在大厨房,高德明的性子温和,也算好说话儿,便不合意,说几句好话没准就能混过去,唯独赵永丰,挑剔非常,每天要不数落自己一顿,这一天都过不去,那话说的甭提多难听了,说,大厨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没用的笨蛋,能吃不能干,不如养一群猪。
这话可是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安福心里憋屈,可也没辙,就较劲脑汁儿的琢磨,怎么给这位挑剔的赵大厨,弄一个得意的帮厨来打下手,从此自己才能得个安生。
偏偏这事儿想着容易,做起来格外难,谁都知道大厨房的差事油水大,从大管家丁守财哪儿就紧盯着呢,只大厨房一空出个坑,没等自己找人,丁守财就把人填了进来。
也莫怪赵永丰挑剔,这大厨房的人个个都有背景,门路一个比一个牛,可就是手底下的活儿不成,这好容易山柳发落出去,自己得了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的挑一个好的进来,故此,才自己亲自出马挑人。
不想,这挑个杂役差点儿连自己的老命都搭上,这会儿哪还有心情,刚要挥手让俞大娘回去,却一眼瞧见跟俞大娘来的那个小丫头,微微弯腰,小手伸过去,轻轻松松就把地上那足有四五斤的大鲢鱼提了起来。
安然左右瞧瞧,见一侧靠墙垒着个大池子,探头过去,果然里头养了十几条鱼,便把手里的鱼放了进去。
安福目光闪了闪,这丫头倒是利落,只不知是不是凑巧了,不如试试,想到此,便开口道:“既来了就试试吧,先抓条鱼宰了。”
安然知道这是个机会,哪肯放过,再说,宰杀条鱼对她来说,着实不叫什么大事儿,过去从廊柱子上把那把菜刀拔了出来,见管事下意识站远了些,想起刚才那场闹剧,不觉好笑,却掂了掂手里的刀,钢口不错,份量也正恰好,虽比不上现代自己用惯的那把,却比外厨房的不知强了多少。
刀趁手了,手底下便更快了起来,抓鱼,放血,剥鳞,去腮,除腥线,不一会儿,一条鱼便收拾了出来,抬头看向安顺:“敢问管事,这鱼可是熬汤使唤?”
安然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真把安福跟旁边的俞大娘给震住了,俞大娘心说,真没想到啊,这丫头竟然有这般手艺,怪不得柳婆子认了干闺女呢,还拼了命使银子托人情的往大厨房里头塞,这样的人才在她那个外厨房可真是糟蹋了呢。
不用猜就看安管事这会儿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必然能留下了,而且,估计不会顶山柳的差事,她可是知道,安管事正寻给赵大厨打小手的人呢,虽说安然是个丫头,可这手底下利落,只要赵大厨瞧上眼儿,丫头小子还不都一样。
若是能跨上赵大厨,这丫头往后可就牛了,她若这次真能进大厨房,自己可要跟她好好亲极亲近,说不得就有好处。
安福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心里不觉升起希望,不说这丫头杀鱼的手法,就她这一问便知是个内行儿。
这鲢鱼用在大厨房也就是熬汤使唤,也只有内行才知道,就这一问,这丫头就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生瓜蛋子,不管怎么说,也得试试,万一赵永丰满意了,往后自己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想着,便道:“这些你先放下,跟我过去。”
说起来,安福也真是病急乱投医,哪有刚来的人,宰了条鱼就往大厨跟前领的,要知道,大厨跟前打下手的,大都是自己的亲传弟子,赵永丰如此挑剔,便是有心收徒,自然要千挑万选,还真不是故意为难安福。
好在安福运气不差,病急乱投医竟然找来了安然,所以说,很多事冥冥中早就注定好了的,半点也强求不来。
安然跟着安福往里走,还没进去呢,就听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怒吼:“你是猪啊,知道我要做什么菜吗?”
然后一个弱弱的声音道:“炒,炒牛肉。”
“既然知道是炒牛肉,你给我这切的什么东西,会不会,不会就滚,别在我这儿杵着当祖了,我这儿不缺祖宗,滚。”接着就一个小厮跑了出来,脸上还贴着一脸牛肉片子,狼狈非常。
看见安福,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管事,这个差事小的可干不下去了……”
安福瞪了他一眼:“还有脸哭。”心里不禁叹了口气,这大厨跟前的差事本来是人人打破头,如今倒好,都恨不能躲着。
那小子刚要申辩,就听里头那个声音又吼了起来:“安福,以后这样的废物少往我这儿塞,再来一个,你赵爷的脾性上来,没准活劈了他。”
安然不禁好笑,这脾气还真是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