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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酒楼,某个位置更佳,室内装饰更富贵豪华的临窗房间里,裕亲王正端坐在那里,默默倾听观察着江边的动静。
虽然他这处位置绝好,什么都看得到,但他身边的人还是一趟一趟的进出,不时给他报告着桥岸的各种细节。
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令他无比满意的情形——流言已破,美名已成。
并且这美名,显然比那流言将流传得更加广泛,更加深入民间,深得民心。
民心不可违。
不管是圣上,或者太后,谁再心里不来意,再不喜这个出身破落,名声破败,经历复杂的女子,也不得不在表面上,对人和煦三分。
当然若实在不喜欢,悄悄做掉就行了,皇家的手段多不胜数。
但上有侯爷痴情,下有儿子照应,这些人可不象乡间愚民那般好糊弄。如果不是关系到大件事,动她肯定是下下策。
何况还有这么些肯声援,肯力挺她的人在。这人脉,也不得不让人顾忌一把。
等她的事迹都传扬出去,朝廷没准还得大厮嘉奖她一番呢。
——说起来裕亲王爷也有些吃惊,他有经手帮她办过好几桩善事,但没想到在他所知道的之外,还有那么些善举。
平时默不作声,如今需要时集体暴发出来,这手段……
是的,刚才那些分析,加上她自身的容貌,才情,魄力,手段,身家……这个女子的以后,错不了。
裕亲王站起身出门,往益水桥走了过去。
锦上添花?他没那兴趣,锦上摘花倒是可以。
人们常想攀上高枝儿,也不想想高枝儿凭什么想让你攀,白给自己增加负累么?
但是若你够能耐了,能站得够高,和高枝能相伴相携,互增悦乐,高枝当然会高高兴兴的任你攀玩。
皇家的身份好使,但什么时候听说,皇家是开救济院的,随便谁都拉拔一把?
裕亲王一边走,一边对身边太监吩咐,“那二百万两银票收下,存去汇通钱庄吧。”
太监应诺,忙转身去办。
···
姜十一以为,事情到此,已经很圆满的结束了,真的,无比的圆满。
没想到还能更圆满。
向来颇有些江湖侠义的裕亲王爷,竟然亲自来了,来为姑姑主持公道,仗义执言。
裕亲王爷否定了市井传言,说他已着人一一查证,没发现传言有一处属实。
勒令一众人等不许再提,若有实证来寻他说话,否则一概严惩。
无人敢有异议。
然后裕亲王又亲证了益水河堤益水桥乃武梁修建的事实,接着又说了她别的善举。
什么修了孔家桥,建了烟雨阁,给工钱供食物请丁柳滩的村民开荒地,然后开的荒地分文不取全部又都给了村人自己……凡他知情的,一件件摆出来细说,顺便就一通夸赞。
裕亲王说,姜掌柜曾对他说过:人生一世,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君子当如是。
天下太大,她未必济得多少,但她一点点儿在做了。
她行的是君子大义。
裕亲王说,他常年爱深入民间,深知民间疾苦。也因此偶然识得姜掌柜,极佩服她这种仁心仁行。
人常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但她这么行善四方却无人彰表,倒引得不少人非议她的抛头露面,真是天理何在。
若长此以往,谁还去做善事,谁还肯存仁心?
裕亲王说,本着鼓励扶持帮护的原则,本着敬重欣赏爱护的本心,他郑重决定,认姜掌柜为义女!
希望这身份,能护得这仁义女子一二。希望大家以后都记住,她是我裕亲王爷的义女……
姜十一听到最后都有些晕,记不太清这桥那路,这里的河堤,那里的水渠,挡风的房屋,求知的书塾……
他只记得,姑姑要成皇亲国戚了!不,不是要成,是已经成了。
这是裕亲王爷啊,亲王啊,他亲自说,要收姑姑做义女!
观众们一阵阵的欢呼。这位姜掌柜,是一直默默帮护着穷人的,是他们刚刚还帮腔护着的,是他们拥戴的,和他们一头的。
就象自已慧眼识出了英雄,还跟随了英雄,并取得了什么丰功伟绩似的。
姜十一就在这欢呼声中,眼泪直流。
他拽着燕南越的衣襟,因为使劲儿太大,把他衣裳拉得歪歪斜斜的。
他说:“哥,这是我姑姑!”
燕南越点头,“嗯,那是你姑姑!”
姜十一又道:“你知道吗,我姑姑和我一样,都是孤伶伶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但她最后却能帮护很多人,姑姑好了不起。”
“嗯,她很了不起。”
“她一直帮护着我。”
“嗯,一直帮护着你。”
“她也帮护着你。”
“嗯,也帮护着我。”
“好在现在,终于有人肯护着她了。”姜十一抽着鼻子吸鼻涕,哭得很难看。
“嗯。”燕南越答,“真好。”
其实燕南越知道,小十一其实想表达的意思不是单指“护着”,他想说的是她终于有能扬眉吐气的身份了,再不会因为身份被人无端诟病了。
至于护着,很多人肯护他。程侯爷,他们,那个来过又走掉的柳水云,陶远逸。甚至还有些并没有过来这里,但肯定也愿意护着她的人。
但是他不想纠正这个。想起不久前,还有人对他说,你如今是举人老爷了,她一介商贾原也配不上你……
配不上……燕南越轻轻嗤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嘲笑谁。
他知道,之后肯定又会有人说他:中了举就瞧不上人家,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高攀不上了吧?
燕南越又哼笑一声。
管别人说些什么,他现在,只觉得小十一说得对极了:她真是了不起。
还有,第三阶段也很圆满。
···
不管裕亲王在外面说得多花团锦簇,武梁自己心里明白,拨去那些花里胡哨的表相,内里其实特简单。
二百万两银票,口头上的义女。
皇家玉牒啥的,和她没半毛钱的关系。郡主县主乡主村主什么的,也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连皇族中其他人对她客气以待,都不太可能,更别说谁承认她。
这就是个唬弄市井小民的假大空情节而已。
就为这么个“口头”,得用她两百万来换。
并且在一开始,裕亲王还不肯痛快答应呢。
他还先进行了一番调查。
裕亲王先是见了唐端谨,因为唐端谨一是实权,二是世家,个人和家族,整体的能量,在京城还是不容小觑的。最主要是,他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表示过对武梁的好感。
自家亲妹夫的旁的女人,按理说,两人不会是什么友好的关系。
裕亲王想听听唐端谨怎么说。
裕亲王表示自己也是听了坊间传言,对唐家兄弟与武梁的关系很好奇,因此叙闲话一样的问他:“你跟那女子,果然有些首尾?人我见过,那也不是怎么绝色的女子,怎么流言就传成那样,好像一个两个的,都瞧上她去?”
唐端谨一听王爷过问流言的事儿,就知道武梁大约是把这事儿通气到王爷这儿来了。
程侯爷曾亲自把王爷请到成兮去喝酒,然后成兮姜掌柜在王爷修府第时出过力,后来王爷园子里的某个亭子名还是那女人取的。再后来,王爷又先后光顾过成兮酒楼好几次,虽然都只是纯吃饭,但至少是照顾她生意了。
所以,不说两人交情多深吧,至少是有交情的。
这些事儿零碎,但偏那个地方他也有关注,唐端谨多少都听得一耳朵。
如今别看王爷一副八卦的语气,但却不会是八卦的意思。
唐端谨忙连连否认,顺道就把人夸了,他笑道:“王爷,实话说,她是不绝色,但人有主见有胆识。就算我能瞧上她,她也不一定瞧上我呢。”
“哟,瞧不上唐副统领,这么高心气儿?”
“王爷想,从前侯爷的宠妾,宠得没边儿了都,我两个妹妹都曾说起过她。结果宠来宠去,人家还是离府去了。你说这样的人,心气儿高不高?话说回来,人家不就侯爷,凭什么就我呀?何况人家现在和侯爷,是正经婚约。”
“听起来,唐副统领还是对她很有好感的?”
“好感说不上,但对她印象不差是真。之前内人羡慕她的生意头脑,拿私房跟她合伙儿做点小生意。如今合作愉快,内人说她是个睿智的合伙人。”
王爷点点头,又道:“毕竟都是亲戚,闲话传成这样,以后与侯府走动起来,见着面难免尴尬吧。唐副统领就没想想办法,平息了这流言,把自己摘清了?”
唐端谨摇头,“王爷知道的,这种流言,对男人家有个什么所谓。至于说帮她,一来有定北侯操心呢,暂时没发现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二来我身为当事人,还真不好去乱掺和,免得越帮越忙啊。并且,我相信她自已也不是团软泥,定有法子挺过这关的。”
说到最后笑起来,“至于说尴尬,人家算得上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我才去过几个地方啊。若真见了面,没准我才是害羞尴尬的那一个吧。”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把话题当笑话揭过。
夸赞,好感,夫人与之交好,合伙人。怎么看,都是对她有信心有兴趣的那种人,也是会相帮不相难的那种人。就象他说的,如果有必要,让他现身说法破流言,显然也是肯的。
裕亲王爷对调查结果满意,转头又去询问邓隐宸。
邓隐宸对和武梁的关系,只有两个字:朋友。
他说,“我这个人向来有些自负,平生极少佩服旁人,她算一个。”
得了,这位是在成兮酒楼大张旗鼓支持她的人,看来这些年来也没有变化。若需要他出面,没二话。
那就行了,这两位对流言这么坦荡,程侯爷也对流言不以为然。他们都没把流言看在眼里。
——那她说的流言为虚,她能搞定,当是真的。
裕亲王最终断定,这一把,值得他拉。
···
武梁能知道这些,便是唐端谨夫人亲自告诉她的。
约辩定下来后,武梁便约唐大夫人观看,说会替她订好包厢,邀她到时过来瞧个热闹。
毕竟两人是生意伙伴,程唐两家又是拆不散的亲戚,以后肯定会有不少来往,却跟人家老公传绯闻什么的,得负责给人去去疑。
再者,到时候身临现场听听那些胡说八道,没准他们夫妇一气之下,谁就出头自辩,顺便帮她证清白了,多好。
更重要的是,她回头还有大事相求,关系必须处好。
结果唐大夫人遣了身边贴身妈妈亲自来回话,说唐大夫人说了,她们一帮姑嫂内眷,已经订好了包厢了。还取笑道:“你这么大的热闹,这么大的排场,你当谁不急着去瞧么?只怕沿江不管什么店面,二楼三楼能看到的好位置,都被人包下来了。”
语气亲热随和,跟闺蜜聊天似的。
那妈妈说,都是她们家大夫人的原话。
然后还顺便的,把裕亲王爷和唐端谨见面的事儿,一字一句告诉了她。
唐大夫人如此示好,是因为她男人说:“这个女人,若能平息掉这次流言,就值得我们唐府深交,不会错的。”
唐大夫人想,可不是,程家那还有两个外甥女儿呢,人家以后嫁进程府了,看她脸色过活的日子多着呢。
唐端谨却摇头,道:“不只这样。”
唐端谨很早的时候,就觉得武梁不是个省油的。这次流言欺人太甚,把他们母子全搁进去祸祸了,这女人恼火起来,没准能把程府的天给翻天。
但这事儿,纯属猜测,他却不好说出口。
唐大夫人一向跟武梁相处不错,现在男人都发了话要深交,那何必等以后,现在就热络起来,到时更自然而然。
这种递闲信儿不要钱的事儿,随手就来。
而邓隐宸那里,因为他当时和王爷交流,又没避着旁人,说话又掷地有声的高腔调。武梁想知道也很容易。
她递出橄榄枝后,当然时刻紧盯王爷行踪反应。那可是二百万啊,她除了现今的产业铺子,那几乎是她如今能动用的全部票子了,都一把递给人家了。她能不关注着不成。
那是无比上心的关注着。
所以今天她坐在酒楼里,还是相当笃定裕亲王最后会出场的。否则,他何必劳动自己到处打听呢。
一边也感慨,堂堂王爷呢,也谨慎算计成这样,标准的谁赢帮谁。
若你自己战趴下了,没准人家就上来踩上一脚。
所以,庆幸吧。二百万两也好,一切顺利就好。
千金散去还复来。
···
程向腾在看到裕亲王爷出场的时候,就跟着过去了。
在裕亲王说完之后,程向腾上前,当场行了晚辈礼,唤了岳父。
脸都不带红的。
裕亲王亲切地拍他肩,说我这个义女就交给你了。你也当早日完婚,好生照拂她,才让人放心啊。
程向腾顺杆就爬,说领王爷命,出孝就成亲。还当场招呼人去请钦天监的人来,让他们推选个最近的好日子。
当然两个人也不能在岸边站着干等,于是一起移步到了旁边酒楼,吃着喝着聊着等着。
后来钦天监真来了位什么神人,象模像样掐掐算算的,说了个日子。于是程向腾又当场交待人,把“王爷选的”日子送回府给程老夫人过目,等着小厮回话过来定下日子。
就那么来回回话,折腾挺长时间,最后这义岳父和女婿,到底就现场把武梁的婚期愉快地决定了。
作为当事人,流言现场没她什么事儿
武梁:……所以认义女什么的,第一要务是包办婚姻吗?
···
武梁修了益水桥,又平整修缮河堤,就图今儿个这名声是真的,当然能赚钱也不放过:她一早买了河边不少地。
那边河堤修好,这边沿河就建了不少房子。
如今这一片儿,客栈茶肆酒楼棋社,玉器古玩鲜花香粉……这许多的铺面,不是她的生意,就是她租出的房子。当然也高价转卖了不少地,由着别人家盖别院深庭,住风景美美的河边。
之前的人气不算旺,不过经过这次的辩论,这处应该会被许多人熟知,会越来越旺的吧。
总之桥上事儿完之后,己方队友,由姜十一作东,燕南越作陪,也领着饭庄里吃喝去了。饭庄是自家的,早就交待过姜十一,只管尽心款待,胡吃海喝去。
临走时一帮人少不了想要痛打落水狗,被燕南越拦了,说他们灰头土脸的,穷寇莫追吧。
实际上反方那群匹夫,有气节挺到现在的没几个,其他能溜的早就悄没声溜了。
反正裕亲王爷和程侯爷都没有针对他们说什么,尤其裕亲王爷,明白说了,以后有证据找他说话,没证据乱说严惩不怠,可那说的是以后。
——那之前,应该就是过往不咎了吧?
留下来的几个,大约就是文人抠字眼儿,想到了此处。再者,也想保留一点儿气节,输人不能输阵。
但围观群众没那么好性的,围堵住这几位好一通推搡嘲弄,到底把人推到岸边浅水里湿身,弄得披头散发极尽狼狈了。
后来是武梁那边派了人来,说今儿新得义女,裕亲王高兴,因而见者有份,前面饭庄相请。
白吃谁不吃,何况亲王相请。大伙这才蜂拥着转移阵地。
——这当然是武梁掏腰包,本来是可以让姜十一他们出面一同请了的。只是后来想想,表达心情可以理解,万一被人传成是先请了围观群众吃饭,然后才胜了辩论,那多糟心。同理程向腾出面也不合适,还是归功到王爷身上算了。
这家饭庄只在一楼,走中低档大众路线,二楼三楼是观景茶座,有专门的室外楼梯上去,与一楼算是完全隔离的两个场合。
唐家的女眷便是在这里的三楼。
本来热闹看完,她们便该撤了的,奈何下楼却不方便。
楼下饭庄忽然来了这么许多人,里面坐不下,有些人便等在外面,贩夫走卒什么的也不讲究,一层层的就在楼梯台阶上坐下来等,一边高谈阔论着,把今天的事儿再嚼一遍。
唐家的下人去清道,奈何下面人太多,有点儿法不诛众的有恃无恐,又想着是亲王请我们吃饭呢,你谁呀要撵我们,你推我搡的偏不肯让。
等他们报出唐家的名号,立马有人嚷嚷开了:“哟,唐家呀,没听那些酸子们说嘛,唐家两兄弟,和,和亲王义女,也有什么瓜葛来着?”
有人回应,“是啊是啊,说得多难听啊。唐家人既然在这儿,为什么不出面解释解释,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纷纷要一个解释。
结果楼梯上的人没撵开,下面反而还又围拢过来不少瞧热闹的,于是楼上成了高台,唐家女眷们不好下来了。
唐端谨也在,打头阵出来,倒也大方,站在那里语声朗朗,说唐家和程家是世交,他本人和程侯爷亲如兄弟,其夫人与姜姑娘也是私交甚密。
大家来往密切,外间便有人闲嚼舌,十分无聊可耻……然后还就他所知道的姜掌柜,说了不少。结论说“她真是一个极善的人”。
武梁对唐端谨这份“声明”十分满意。
她是想在程熙的事儿上,求唐端谨帮手的。因此她一直比较关注他们,也是故意让人将他们堵在那儿,先试探一下唐端谨对她的态度。
如果他真不想沾上她,唐家人可以悄没声的走后门。或者走前门也可以,但只要唐家人板上个脸耍点儿厉害,便也没人敢当真拦着了。
偏生这两样都不是,唐端谨大大方方的在众人面前给了她声援和赞美。
唐端谨说和程侯爷亲如兄弟,却没说他们就是姻亲兄弟,这是给她这准夫人留的面子。说其夫人与她私交密切,这是对她身份另一种方式的承认与支持,要知道那个傲娇的贵妇圈,可是相当排外的。
武梁事后总结,说这场辩论能顺利收关,主要是男人给力。当然她是泛指参与的男人们。
但程向腾对号入坐了,还谦虚:“哪里哪里,是夫人威武。你老实说,那些反方的文人中,有没有你安排的人在里面?有几个,都谁?”
要不是怀疑这个,他得把人都收拾一遍。
问题还真多,武梁:“……木有。”又反问:“侯爷为什么这么想?”
程向腾笑,“说是双方辩论,但这种事儿,说着说着常常就会跑题儿。反方那伙人,会叫嚣叫你这正主儿出来解释,这才正常。你若出头认了,他们直接胜,还有什么好辩的?纵使你不认,也正好可以羞辱于你。你不出来,那就是心虚,总之都有说法。但他们竟然从头到尾没人提起过这茬,肯定其中有人极力反对,否了这提议。”
武梁:“……可能是他们忘了吧?或者他们找不着我,我都躲这么久没在人前现身了。”
程向腾哼了一声,道:“不只我这么想,你知道唐副统领怎么说么?他那天一脸洞察一切的神气同我讲,说正方,反方,观众,你搭得一场好戏。
哼,唐家那些人,从来无利不起早,这种事儿牵扯不到他们,他们倒不至于跑出来坏事儿。但也没必要深交,平时保持个热情客气就行了。”
武梁点点头。
洞察也无所谓。
以为找几个起哄挑头的,弄出个草台班子来黑她,容易吗?
总之这整场辩论的意义,就在于借台宣扬好人好事,老子实打实拿银子砸出来的,怎么的?
至于唐家,无欲无求的人才可怕,无利不起早的人有什么好怕的。以前大小唐氏在时他们才可怕,现在人都没了,他们有什么可怕的。
这次能这么示好,显然都是懂事儿的。
程向腾把人揽过来一些,“欠了谁的人情,我好替你还去。以后你就老实歇着,这种事儿我去办就好。还有,要加速置办嫁妆了啊,婚期很快就到了,哪怕装装样呢,也动手绣两件嫁妆。到时要是连小衣裳也用店里绣娘,我可不穿。”
武梁:……切。从没给他做过什么小衣裳,不信他这些年都没穿?娇情劲儿。
武梁不理他后半句,也没什么好瞒的,只管回了他前一个问题,“拿钱办事儿,两清,没什么好还的。”
“不过侯爷,其他那些真黑子,也挺不容易的。十年寒窗,甚至有的读书几十年出不了头。这剑走偏锋靠论人是非挣名声,已经够寒碜的了。结果这一跤又栽那儿了,只怕一时半会儿且爬不起来呢。虽然挺贱的,但侯爷别再为难他们了,现在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程向腾点头:“果然善人哪……最后小半句才是重点吧?”
武梁笑。
处理完了流言,现在程向腾一身轻松,又喜欢逗了。现在一切平顺,以后就只剩好好过日子了。
不管怎么想,他们的日子都会过得让人羡慕。程向腾心里美滋滋的,又想起一个人来。他决定回头就去找找那人,取取经,说说事儿。
武梁也惦记着一件事儿。流言事件就这样完了么?不能够啊。
···
对于程烈,武梁想过用贱招对他。
就说他喜欢她,喜欢上叔父的女人,求而不得才编排各种坏话,指望着叔父厌弃了,自己好金屋藏娇。
武梁连细节都想过了,想法取他的随身佩件,就说是他硬塞给自己的订情信物。然后当众摔还给他,指责他明明是自己心怀不轨,偏生四处编排别人。为了逼叔父放手,连自己的亡父都拉出来垫背……
就这样逼程向腾,让他选,选和她取消婚约,还是选放逐程烈出京。
反正这样的两个人,肯定是不能一府里共处的。
但是事到临头,武梁犹豫了。
之前总觉得程向腾心慈手软,肯定要对程烈,对大房轻拿轻放,所以不准备理会他的意思。但真要自己动手,却也是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妥。
撕破脸一时痛快,之后呢?怎么想都是后患无穷。
以前甩郑氏巴掌,她也是豁出去就当订亲没这回事儿的。但现在似乎一切平顺了,更应该做的,似乎是和大房修好,而不是决裂。
否则程向腾会愧疚,大房会反击。总之将来长长久久的日子中,大家都得一起难受。
武梁最后很逊的很了求和服软的方式。
她现在名声响,好吧她经常名声响,连带着成兮酒楼更是生意爆棚。武梁终于从昭明寺回了成兮,知道很多客人慕名而来只为瞧她,所以她但凡露脸,就无比的庄重了起来。
她很少露出这种,端正到了有些威严的一面,所以不但店里见过未见过的客人,连厨师伙计都有些愣。
这样的女人是任谁都可以调笑取乐的吗?可远观不可亵玩吧。
武梁正式下了贴请了程烈,就约在成兮见面,大家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关于流言,武梁没给程烈不承认的机会,但也没有怪罪,倒软软地说,从前就算了,毕竟大家不算熟,也谈不上交情。但以后不同了,终究是要成为一家人,他们窝里斗,徒在外人面前落笑柄,何必呢。
还好如今总算尘埃落定,大家能不能以后别再生事儿了,过些安生日子多好。
又说你是大哥呢,你二叔还指望你将来多帮扶着兄弟呢。熙哥以前不懂事,是我没教好他,以后会好生管束,请你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一开始程烈似乎也是有点儿紧张和戒备的,但是武梁的态度比他还紧张,他反而就坦然了。
想想也是,他是老大,侯府将来总是他的天下,她就那一个儿子,到时还得在他庇荫下生活呢。
程烈慢慢又放松了。
可是,他听到武梁接着又道:“西北军中有人,前段时间在京城出没过,最近又回了西北去,是大少爷你的人吧?其中有几个中途回家探亲,如今尚未归队,大少爷可知道这事儿?”
程烈一愣,确有这么回事。参与流言的那队人,在流言过甚时候,就被他打发回西北了。表面上,他们本就是以探亲为名离开的,所以其中几个就想顺路回家看看,他当然允了。
只是不知道武梁是什么意思,刚刚才说“过去的就过去了”,这又想干嘛,拿下他的人,屈打成招给他安罪?
“是吗?”他淡淡应道。他还没得信儿,不过他相信他的人才不会乱吐。再者,程向腾也拿住了他几个人不放呢,也没把他怎么样。这个女人,又能奈他何?
“听说,是禁卫军拿的人,说是那几个人造了他们正副统领的谣。”武梁又道。
“什么?”程烈心里一紧。
想想也是,只有禁卫军拿人,才可能那么神不知鬼不觉的。
禁卫军可不是小掌柜,那动刑的手法……程烈不敢说他的人是不是真能扛住。
并且禁卫军正副统领可不是他二叔,打他一顿屁股就行了。
可是他冤枉啊,他真没传他们的闲话呀。
怪只怪传言太没谱,那些市井小民,说着说着就乱了套了,越说越夸大,什么都敢乱喷。
武梁道:“你够心狠,连亲爹都编排利用,还真让人开眼。你也够胆大,禁卫军统领也一锅炖了,不怕惹事儿,不愧是侯府的公子。现在好了,连自己都编排进来了。”
程烈叫:“我没编排我爹我叔他们,也没编排邓统领和唐副统领那些。外间那些市井小民的浑话,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这些给我说没用,你去你爹坟前说,你去给邓统领唐副统领说。你也知道,邓统领和我算有些交情,所以拿了你几个人的事儿,给我透了透。并且人家说,既然有人会编故事,人家也会。还给我讲了故事情节。”
“什么?”
“说是我当初蜀中贩粮,是得了你这征粮官的庇护,才能赚了些钱。说蜀中后来粮价高得那么离谱,你这征粮官却不露面,只不过是躲在暗处披波助澜——据说还有不少人证。
并且还推算了离京日期,说你是在我离京去往蜀中后,才追随而至的,很是痴情一片。
还有关于我从前受伤,你来成兮后院探病的……都有人证。
所以人家说,是你觊觎于我,所以刻意造谣,坏我名声,为的是断你叔父亲事,好偿自己私心!包括传邓统领唐副统领的闲话,都是这个原因。”
程烈面红耳赤,心说这女人脸皮真厚,这当着男人面说的这是什么东西。有心骂几句“老子才瞧不上你”之类的,又觉得于事无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怕被人家当恶人惦记上,结果还是来了。
忽然心里一动,忙问道:“你不是说跟邓统领有些交情么?怎么他会把你扯进来?”
“一是他觉得我的名声曾被污成那样,多不多你这桩并不要紧,再者,有这则流言,正好让前面的流言有了解释。并且,你应该听出来了,正是因为有些交情,所以整个说法中,我无辜,你全责,都是你一厢情愿你作孽。”
程烈嚅嚅了下嘴,说不出什么来。
“无论如何,我再不希望闹出这样的事儿来了。人家既然没有直接放流言,而是先打了招呼,那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你堂堂小将军,快些想办法解决吧。”
程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