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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有日头不算太冷,林杏去了御药房一趟,过去自己住过的院子,如今归了万全,院子的大致格局没动,还是原来的样子,让林杏颇有些怀念。
万全笑眯眯的迎了出来:“今儿什么风把林老弟给吹来了,快请进,请进。”让到了里头。
如今万全可不敢提吃酒赌钱的事儿了,万岁爷可盯着呢,除非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不然,还是少往上头找的好。
东拉西扯的唠了几句,才弄明白林杏是要挖墙根儿埋的坛子,忙让林鼎叫了俩小太监顺着竹根儿底下掘了一通,掘出两个坛子来,一坛子是刘玉积的梅花雪,一坛子是去年酒醋房的翟大用送给自己的玉泉春,刘玉怕走了味儿,就埋在了竹根下,后来事一多就忘了。
万全瞧了瞧那坛子道:“这可是三十年陈酿的好酒,只不过陈酿劲儿大,不可多饮,林老弟还是悠着点儿,喝多了可不舒坦,咱家这儿泡了些药酒,补身子,壮筋骨,昨儿还说给林老弟送几坛子过去呢,今儿正好。”叫林鼎去搬了过来,送着林杏出了御药房。
瞅着林杏没影了,林鼎低声道:“二总管,如今万岁爷可在林公公院子里歇着,回头瞅见您泡的药酒,岂不麻烦,那酒里可放了几只上百年的老山参,更别提鹿茸海马了,万岁爷要是瞧见只怕不好。”
万全瞥了他一眼:“水至清则无鱼懂不懂,这个道理万岁爷比谁都明白,咱家这是借花献佛,借着林公公的路子给万岁爷送礼呢,这送礼可有学问,不能瞎送,得送到褃结儿上,才有用,您没见孙济世最近给万岁爷配的御药都是助阳养肾的吗,说起来,林老弟还真有本事,咱万岁爷之前那个冷性,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招寝一回,即便招寝,也不过应付差事,草草了事,就让太监把人送出来了,如今到了林公公这儿,整个变了个人,成宿成宿的折腾。”
林鼎脸有些红:“您老可别哄奴才了,万岁爷跟林公公关上门干的事儿,您老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您老在外头掐着钟点了了。”
万全嘿嘿一乐:“说你小子没见识吧,还不承认,咱万岁爷是天子,那一行一动,吃饭拉屎都有太监一笔一划的记着呢,更何况房事,你当敬事房是干什么吃的,万岁爷一晚上干几回,每一回多长时候,那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咱家跟敬事房管事是换庚帖的兄弟,有什么事儿瞒得过咱家,你当孙济世做什么紧着开助阳养肾的药,就是怕万岁爷折腾的太狠,掏空了身子,咱家这药酒送的正是时候。”
林鼎:“您老莫非惦记着荣升大总管呢。”
万全嘿嘿一笑:“咱们当奴才的虽不能跟外头那些当官的比,好歹也得有点儿追求不是,咱们御药房大总管可空着呢,要总这么空着也还好,就怕哪天忽然来一位,咱家这些日子不白忙活了吗。”
林鼎:“您老就放心吧,凭您跟林公公的交情,咱们这御药房的大总管就没别人的份儿,要说您老还真有前后眼,一早就跟林公公套上交情了。”
万全嘿嘿一乐:“你小子知道什么,当初咱家一见林公公就知道是个能人,那聪明劲儿,就你这点儿心眼子,十个加起来都比不上林公公一指头,只可惜这位是个太监,要是姑娘,这般得圣宠,生个皇子早晚能成大事,可惜可惜啊。”
林鼎也觉得可惜,心里更羡慕,做奴才能做的比娘娘还体面,也就只有林公公了,别人想都别想:“说起来,林公公弄了那么多酒回去做什么?”
能干什么?喝呗,林杏觉得酒真是好东西,能让人忘了所有烦恼,尤其这玉泉春陈酿,入喉有些辣,再品却有种香醇甘美的味道,喝下去觉得浑身都热乎乎的,微侧头见窗外簌簌的雪影,猛地跳下地往外走。
柳嬷嬷急忙:“外头落雪了,公公这么出去着了寒可了不得。”忙拿斗篷要给她披,林杏挥挥手:“我不冷。”
事实上,林杏还觉得热呢,提了桌上的酒壶就晃了出去,柳嬷嬷拿着鞋追了出来要给她套上,好容易套上了,林杏往廊凳上一坐,就给踢了老远,推开柳嬷嬷:“你让我清净一会儿,老在跟前晃的我头都晕了。”
柳嬷嬷没辙的道:“咱们女人家身子娇弱,最怕受寒,这寒冬腊月的,您穿的这么单薄,受了寒可怎么好,您体内的寒气好容易祛出来,这么一冻岂不又坏了。”
林杏却不理她,靠在廊柱上仰脖喝了口酒,忽然想起那年跟刘玉跳舞的情景,踩着廊凳一用力跳到了院子里转了圈,举了举手里的酒壶低低念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念完自己笑了起来,不应景,不应景,今日既无花也无月,只有这漫天的风雪。
柳嬷嬷知道这位醉了,刚要把人拖回来,就见万岁爷从外头走了进来,吓的脸都白了,忙跪下请罪:“奴才没伺候好姑娘,请万岁爷降罪。”
皇上看了林杏一眼,挥挥手:“都下去吧。”
林杏看见他乐了,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朱三儿你来了。”
成贵汗都下来了,这位真是喝醉了,朱三儿都出来了,万岁爷是行三,可就算先帝爷也没这么叫过啊,这位真敢啊,真想看看这会儿万岁爷是什么表情,却又不敢抬头。
刚一进来就瞄了一眼,就忙低下去了,虽说已经知道林杏是女的,可平常林杏仍然穿着太监的服饰,倒不觉得什么,今儿这位穿着浴衣就出来了。
浴衣顾名思义就是洗澡的时候才穿的衣裳,大都是雪缎裁剪而成的,宽宽大大,根本遮不住什么,刚一进来就见这位青丝披垂,衣领松散,露出半截膀子,连鞋都没穿,微一走动都能看见雪白的腿,看了一眼成贵心里直念佛,这位真是个尤物啊,怪不得万岁爷这么放不下呢。
皇上的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膀子上暗了暗,微一弯腰把她抱起来就往屋里走。
林杏却踢蹬的闹起来:“不进去……”
皇上低头看了她一眼:“好,不进去。”抱着她坐在廊凳上,把自己的紫貂披风卸下来裹子她身上。
林杏把手里的酒壶递到他嘴边,也不管皇上喝不喝,直接就往嘴里灌了一口。
皇上没防备呛了一下子,林杏咯咯的笑了起来:“是不是男人,喝点儿酒都这么费劲儿。”
成贵的汗更多了,这位真是酒壮胆儿啊,什么话都敢往外扔。
皇上倒笑了起来,把她手里的酒壶拿过去,低声道:“小林子,美人在怀的男人喝酒可不是这么喝的,朕教教你。”说着,仰脖喝了一口,一低头堵住林杏的小嘴,缓缓把酒液哺给她,美酒搅动香舌啧啧有声,两人就在廊凳上亲热了起来,越来越火热。
成贵的脑袋恨不能埋裤裆里去,早知道刚才退到院子外头去了,这万岁爷要是在院子里上演一回活春,宫,回头明儿醒过神儿来,把他们几个灭口了可怎么办。
事实上,成贵想多了,即便林杏喝的烂醉没了理智,皇上却是清醒的,虽有些把持不住,却不想养了奴才们的眼,抱着林杏进了屋,放到床榻上。
见她酒醉之后双颊绯红,眼里水光潋滟春情荡漾,一张樱桃小嘴微微张开红润润的,仿佛邀请他一般,忍不住心猿意马,亲了上去,却忽听她呢喃了一声刘玉。
皇上顿觉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这种时候她嘴里竟然喊着刘玉那奴才,可想而知,两人之间并不像成贵说的那样简单了。
一想到刘玉可能亲过她,抱过她,皇上活剐了那奴才的心都有,一伸手捏住林杏的下巴,咬着牙道:“你真对得起朕啊,说,你跟刘玉到底什么关系?老实跟朕说实话,朕或许能既往不咎,若是再糊弄朕,朕可没这么好的脾性,由着你糊弄。”
林杏迷迷糊糊,觉得下巴有些疼,倒略清醒了一些,听见他的话,对上他冷厉愤怒的目光,不禁怒上来:“朱三儿你还真拿自己当盘儿菜了,我跟刘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皇上气得脸都红了:“你放肆。”
林杏嗤一声笑了:“就放肆怎么了,你以为当了皇上了不得起啊,也就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儿,换个地儿试试,管你什么皇不皇上,给老娘提鞋都不配,知道老娘为什么喜欢刘玉吗,因为他对我好,长得帅,还体贴,你懂什么叫体贴吗,你觉得给我几个肥差就是体贴了,叫人伺候着我好吃好穿,就是体贴了,狗屁,我告诉你体贴是心里时时刻刻都装着我,饿了给我做饭,渴了给我沏茶,天冷了就把我的脚揣在怀里捂着,一捂就是一宿,为了我什么都能舍得下,哪怕是他的命,知道我怎么活着回来的吗,是拿刘玉的命换的,他把我藏在了地窖里,点了把火,把他自己烧死了,他想用他的死换我自在的活,就算我林杏再没心,再凉薄,这样的男人如何能放得下,他是太监又如何,是奴才又如何,是杀手又如何,在我眼里,他只是独一无二的刘玉,我想着他,念着他,我后悔,我难过,我憋屈,我回来就是为了给他报仇的,我恨杜庭兰,不是他刘玉也不会死,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活活烧死的,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隐在火光里,就算到了那时候,他仍是笑着的,他说让我记得他,他说如果我忘了,他做鬼也不放过我,我有时总想,鬼不是可以随意游离的吗,他既然做了鬼怎么不来找我,或许他这辈子过的太苦,不是我把他忘了,而是他把我忘了。”说着闭上了眼,半天不吭声。
皇上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皱眉看着她,心里有怒意更有无奈,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吃一个死人的醋,而且是灌了一大缸,简直快把自己淹死了。
谁说小林子没心了,她有心,她的心都给了刘玉那个奴才,他想抓着她问,为什么心里没有自己,但皇上知道问了也无济于事,这是个凉薄的东西,没心没肝,刘玉能在她心里留下点儿影儿是拿命换来的,自己呢。
成贵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想在她心里扎根儿就得对她好,这丫头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跟她来硬,只会适得其反,如果舍不得掐死她一了百了,就只能对她好,好的她都过意不去了,好的她甘心情愿的留在自己身边,方是长久之计。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让她这么一顿搅合,倒没了别的兴致,又不舍得离开,索性躺下来把她抱在怀里,忽想起她刚才说的,把她的两只脚揣进怀里,大概在外头冻着了,这么半天还是冰的。
一开始还觉得这样有失体统,渐渐觉着怀里揣着这么一双小脚也挺舒坦,尤其,感觉林杏睡得更安稳了,竟萌生出一种诡异的幸福感,仿佛只要她睡得好,就比什么体统都重要。
细雪无声落下来,打在滴水檐下的料丝灯上,晕染出点点光影,成贵在廊下候着,刚林杏那些话听了个满耳朵,先头真吓坏了,敢对着万岁爷说心里惦记别的男人,哪怕刘玉是太监,也是个男的,万岁爷一怒之下把小林子斩了,也不新鲜,可就没动静,连以往两人在一处一折腾一宿的动静都没了。
成贵贴着窗户仔细听了听,像是睡着了,极安稳的样儿,琢磨这事儿闹成这样儿,就算过去了不成,依照万岁爷的脾气,就算不闹起来,也的拂袖而去,这怎么反倒睡上觉了,看来自己是老了,连万岁爷的心思都猜不着了。
外头细雪落了一夜,天一亮雪便住了,日头出来打的琉璃瓦的积雪上,亮闪闪的像一颗颗细碎的钻石。
林杏起来的时候已快晌午,坐起来仔细想了想昨天的事儿,有些模糊,就记得皇上来了,然后,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没印象,真是好多年没这么醉过了,亏了酒好,虽后劲儿大,却不上头,喝的那么醉,今天也没觉得头疼。
帐子拢起来,柳嬷嬷服侍她换衣裳,林杏低头看了看,对自己跟变态睡了一宿,还能衣带整齐,有些不可思议,一般只要皇上过来,不折腾一宿是决不罢休的,今儿却仍穿着昨儿的浴衣,不免有些奇怪,莫非自己糊涂了,昨儿皇上没来。
想着,不禁问了一句:“昨儿皇上来了?”
柳嬷嬷好笑的道:“公公真是吃醉了,连万岁爷来了都不记得。”
林杏眨眨眼:“那个,昨儿我说了什么没有?”
一提这个,柳嬷嬷可不敢说,万岁爷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不许提,便捡着不要紧的道:“公公就是站在院子里念诗来着,奴婢就记住了两句,什么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什么人的,照奴婢说,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往后还是少吃些的好。”
林杏:“皇上呢?”
正说着,就听外头请安的声音,转眼的功夫皇上就迈了进来,见林杏洗漱过穿了衣裳,头发却没梳,开口道:“我给小林子梳头。”
柳嬷嬷忙把梳子递给了他,又把铜镜支在床下的炕桌上。
林杏盘腿坐在炕沿上,从镜子里打量后头摆弄自己头发的男人,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了,这表情太温柔了,温柔的林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尤其,刚才他还自称我,把朕这个专属皇上的自称都舍了,是抽风了,还是有什么阴谋?怎么一宿过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皇上倒没在意林杏的打量,而是专心致志的把梳头当成了事业,干的异常认真,可惜梳头是个技术活,光认真是没用的,尤其皇上这样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梳头发简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偏偏林杏的头发养护的很好,又顺又滑,不用怎么通,稍微篦一遍就顺滑非常,好梳却不好挽起来,皇上费了半天劲都没成功。
给他又揪疼了一回,林杏实在有些不耐了:“万岁爷,不然还是让柳嬷嬷来吧,您歇会儿。”
皇上却不依:“你别着急,就快好了。”终于挽了起来,林杏刚想松口气,却听变态说了一句:“有点儿歪,不好看。”伸手打散了重来。
林杏觉得,自己得坐了有一个小时,身子都僵了,身后这位的抽风的才终于满意了,高兴的左看右看,让林杏对着镜子照:“你瞧瞧,我头一次梳头发,还不赖吧。”
”
林杏瞥了镜子一眼,不敢说还有点儿歪,再重来一回自己非饿死不行,填饱了肚子,见皇上没有走的意思,不禁道:“万岁爷今儿政事不忙吗?”
皇上看了她一眼:“小林子莫不是想赶我走。”
林杏:“奴才不敢。”
皇上把她搂在怀里:“小林子,以后就你我的时候,别总奴才长奴才短的了。”
林杏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奴才,不称奴才称什么?”
皇上:“老百姓夫妻之间都称呼什么娘子相公,以后小林子就叫我相公好了。”
林杏打了激灵,探手摸了摸他的脑门:“万岁爷您不是发烧了吧。”心说这烧的不轻啊,都说起胡话来了。
皇上把她的手拉下来:“我没发烧,说的是心里话,小林子别把我当成皇上,咱们就当平常的夫妻,我是夫,你是妻,你要不乐意叫我相公,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我不是什么万岁爷,我的名讳是毓。”说着,摊开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了一字。
“还有,我给你也想了个名字。”
林杏急忙道:“那个,奴……”见他眼色,咳嗽了一声:“我的名字就别改了,都叫习惯了,回头改了也是麻烦。”
皇上笑了一声:“只改一个字,你是二月初六的生辰,二月正是杏花开的时候,你又精通医术,还姓林,倒不如就取一个杏字,林杏,杏林,你觉得如何?”
林杏有些出神,自己的名字是爷爷取得,正是取了杏林的寓意,还以为自己穿不回去,这辈子都得顶着林兴的名儿呢,没想到他给自己正名了。
“小林子觉得这个名字好不好?要是不好我在想想。”
林杏看着他,总觉得这家伙不对头,莫非自己昨儿晚上说了什么:“那个,我昨儿吃醉了酒没说什么吧。”
皇上目光闪了闪:“吃的那么醉能说什么。”
林杏松了口气,靠在大迎枕上,觉得有些困上来,刚要闭眼,皇上推了她一下:“刚吃了饭就睡,容易积食,亏了你还是大夫呢,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林杏打了个哈气:“我没睡。”
皇上好气又好笑的见她眼睛都眯缝上了,拉着她:“雪后初晴,御花园的梅花正开的好,咱们过去逛逛。”
柳嬷嬷听了,忙要拿鞋,皇上挥挥手,遣开她,自己拿起地上的靴子给她套在脚上,顺道还量了量她的脚,昨儿夜里揣在怀里的时候不觉得,如今看看,真生的小巧,瞧着就叫人喜欢。
林杏觉得这家伙抽的不轻,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真让人想不透。
两人拉着手出了乾清宫,门口值班的张三跟看见鬼似的,忙着跪在地上,等着御驾过去,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的哎呦一声,喃喃的道:“疼就不是做梦。”问旁边的小太监:“你刚看见了吗?”
小太监点点头:“瞧得真真儿,万岁爷牵着林公公的手,那个亲热劲儿啊,比跟后宫的娘娘们都恩爱,张三哥,你说咱万岁爷倒是怎么想的啊,瞧这意思,难不成真想封林公公当娘娘。”
张三白了他一眼:“还用封啊,如今万岁爷跟林公公这意思,哪位娘娘能比得上,这都光明正大的出来溜达了,往后出什么事儿也不新鲜。”
小太监:“可真给咱们当奴才的长脸,看往后谁还敢小看咱们。”
张三踢了他一脚:“有你什么事儿,宫里的太监多了,万岁爷瞧上眼的就一个林公公,长脸也没你什么事儿,当你的差吧。”
小太监嘿嘿一乐忽道:“不过,刚可瞧见乾西廊院那位出去了,听身边的嬷嬷说,貌似也去御花园看梅花去了,这前后脚的,一准赶到了一块儿,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张三撇撇嘴,能出什么事儿,廊院那个就是个赝品,万岁爷先头拿着当幌子的,如今太后薨了,慧妃娘娘也偃旗息鼓,剩下的那几个能有多大胆子敢找林公公的麻烦,太平日子过腻歪了不成,都这时候了,廊院那位还有什么用,如今万岁爷连提都不提,那位倒是有事没事儿的出来溜达,恨不能往万岁爷眼眶子里头戳,能有用吗。
万岁爷要真是心里惦记着,跑到天边儿都得弄回来,林公公就是例子,真要是没上心,就是天天在眼前晃也没用,这就不是混个脸熟的事儿,那位要是消停着,没准还能糊弄着过几天,要是非上赶着恶心万岁爷,就擎等着倒霉吧,前头多少例子了,跟林公公过不去的,哪一个落下好了。
皇上一到御花园,看见梅林边儿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嫔妃们眉头就皱了起来,都赶在一天逛来了,且一个个都精心打扮过,穿红着绿满头珠翠,日头下都晃眼睛,见了皇上齐齐见礼:“嫔妾给万岁爷请安。“
皇上本来还淡淡的,只微微抬了抬手,却侧头看了林杏两眼发亮,盯着对面的嫔妃们,眼珠子都不错一下,顿时脸色黑了下来,看着这些嫔妃越发不顺眼起来,哼了一声:“大冷的天儿,不再屋里待着,都出来做什么,莫非是嫌屋里头太暖和,想出来凉快凉快。”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就连成贵都替娘娘们冤的慌,要不是为了遇上万岁爷,谁大冬天儿跑御花园来溜达啊,慧妃虽说如今不掌管后宫了,却仍是后宫里的主心骨,目光在皇上跟林杏紧紧牵着的手上顿了顿,开口道:“难得雪后初晴,姐妹们在屋子里闷了这些日子,都惦记着来花园里散散,瞧瞧这些梅花,倒未想万岁爷也来赏花,真是巧。”
说着看向林杏:“林公公老没见了,这一向可好?”
林杏甩开皇上,上前两步躬身:“奴才给各位娘娘请安了,劳慧妃娘娘动问,奴才还过得去,虽说身上差事多,好在底下的小子们能干,知道为奴才分忧,瞧着娘娘可清减了,莫不是有什么症候了,正好让奴才赶上,不若奴才给娘娘瞧瞧脉吧,若有病症还是及早治的好,省的耽搁了。”
慧妃倒随和,伸出手:“那就劳烦林公公了。”林杏刚要伸手搭脉,皇上却一把把他拖了回去,冷声道:“既慧妃身上不爽利,就别再这儿吹风了,回头着了寒岂不更是雪上加霜,来人送慧妃回钟粹宫,传太医诊治。”
慧妃脸色微变,只得躬身:“谢万岁爷恩典。”跟着太监走了。
慧妃一走,别人哪还敢留着,都看见万岁爷的意思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说话都没个好声气儿,别说指望着招寝,不惹厌就的念佛了,留在这儿不定更讨嫌,纷纷寻借口撤了。
不一会儿功夫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梅林就剩下慕容婉婉一个人,倚在一株梅树前,咬着嘴唇含冤带怯的望着皇上,那个小摸样儿林杏看着心都扑腾,琢磨自己再修炼几百年,也没慕容婉婉这勾人的功力,这狐狸精真不是后天能养成的,这都是天生的本事。
仿佛没看见林杏似的,款款走了过来,这样的天竟然穿着单的,那婀娜的身段,纤腰一束,搭配脸上的清愁,看着就叫人心疼。
走到皇上跟前,低声道:“万岁爷好些日子没去瞧婉婉了,婉婉在宫里日思夜盼着,盼着万岁爷来看看婉婉,哪怕只有一眼也好,万岁爷,您忘了当日跟婉婉说的话了吗。”
简直就是一出痴情女子负心汉的苦情戏,林杏看的津津有味,琢磨这会儿要是弄点儿小龙团,再上一盘香瓜子就好了,一边儿喝茶嗑瓜子,一边看戏,才不枉慕容婉婉演这一出。
看来以往是高估自己了,自己演戏的天份比起慕容婉婉可是差远了,人家不用修炼,天生就是影后,只可惜负心汉不领情,反而紧皱着眉头,那表情跟看见蟑螂似的,恨不能伸腿过去踩上一脚才痛快。
冷冷开口:“婉贵人身子弱,往后就别出来走动了,好好在屋里养着吧,还不送婉贵人回去。”
慕容婉婉脸色一白,贝齿咬着唇几乎出了血,绞着手里的帕子,眼睛盯着林杏,恨不能喷出毒汁毒死林杏才好。
成贵忙道:“婉贵人请吧。”慕容婉婉恨恨的走了。
林杏不禁嘟囔了一句:“怎么恨上我了。”
皇上拉着她的手:“别让她们搅了咱们赏花的兴致,你瞧那一枝精不精神,我给你折下来插在案头可好?”
林杏眼珠转了转:“我瞧那枝更好。”抬手指着那边探到洒扫处院墙的那枝。
皇上笑了一声,一纵身就窜上了墙头,折了梅花下来递到林杏跟前:“是不是这枝?”
林杏笑眯眯的道:“谢谢,想不到你还会功夫。”
皇上深深看着她:“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呢,不过咱们不着急,往后一天知道一点儿,天长日久自然就都知道了。”
林杏忽然觉得这家伙脸上的笑有些晃眼,皇上摸了摸她的脸:“我们就这么过下去,跟外头的老百姓一样,好不好?”
林杏垂下头:“风凉了,外头寒气重,咱们回去吧。”
皇上脸色一窒,却听见她那句咱们,忽又心喜起来,牵着她的手:“你这身子受不得寒,是该回去了。”一直把林杏送到小院门口,看着她进去,皇上才往暖阁去处理政事。
林杏觉得皇上就是抽风儿了,才这么反常,抽一会儿就过去了,没想一抽就没完了,到了晚上,竟然端了盆水过来要给她泡脚,看着他无怨无悔的把自己的脚抱在怀里用帕子裹着擦,林杏真觉瘆的慌:“那个,万岁爷……”
他看了过来,不满的道:“叫我什么?”
林杏咳嗽了一声:“那个朱毓。”
皇上笑了一声,目光闪闪发光:“你要是不习惯,叫朱三儿也成。”
林杏激灵了一下,琢磨这是巧合吧,他应该不知道自己背地里这么叫他,再说,这也是当初在御膳房的时候,他自己亲口说的。
林杏小心的看着他:“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皇上把她的脚放到炕上,拉了锦被来裹上:“要说烦心事儿可多了,大齐幅员辽阔,上百的州府省县,上千万的人口,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指望着朕,朕虽在乾清宫里,却无时无刻不想着他们,想着会不会挨饿受冻?会不会被贪官欺上瞒下逼得没了活路?会不会有盗贼猖獗祸害百姓?朕是君父,就得忧心天下子民,这是朕该当的,不能烦,不能恼,得一件件的料理,其实这些都不叫烦心事儿,只要小林子能快快给朕生个皇子,就什么都齐全了。”
怎么又拐到这上头来了:“儿女是福报,该来的时候才会来,不该来的时候,再想也没用。”
皇上站起来吩咐人把水端了出去,坐到林杏身边:“林子妙手仁心,救了豫州数十万百姓,这份功德撼天动地,必然能多子多孙,只要咱们勤快些,说不定下个月就有了……”伸手抱起她往那边床榻上去了……
听见里头的声儿,成贵摸了摸鼻子,这刚消停了一天,又折腾上了,不过也怪,万岁爷如今春秋鼎盛,照孙济世说林杏的体寒之症也差不多好了,两人天天这么折腾,按理说早该有信儿了,怎么还没有呢。
成贵如今越发盼着林杏能怀上龙胎,一举得男,毕竟瞧万岁爷的意思,指望别嫔妃只怕没戏了,万岁爷如今整个一死心眼,就认准了林杏这一棵树。
朱毓心里也着急,眼瞧着林杏这个月的信期又至,颇为失望,把孙济世单招了过来:“小林子体内的寒气可祛净了吗?“
孙济世不敢欺君老实的道:”回皇上,林公公本就有些先天的症候,后在洒扫处当差,寒邪入内,加之,林公公只怕服用过养阴清热一类的药,更使寒邪内固,好在后来用药调理的渐渐松动,如今虽寒气并未祛除干净,经脉却已得温养,应不会影响坐胎。“
皇上来回走了两步:”既如此,怎么不见有孕。“
孙济世有些无语,自己管治病,哪管得了生孩子啊,只得含糊道:“或许还需调养,微臣这就去斟酌方子。”
从暖阁退出来出了一头冷汗,回了御药房,就开始翻阅医书,其实孙济世也纳闷,皇上早年是遭了太后算计,用雷公藤避住的皇嗣,如今早不用雷公藤了,又正值壮年,林杏的身子也健康,这正常男女天天在一处,怎么就生不出孩子呢。
正翻药书呢,马元之走了进来:“师傅怎么翻起了药书?”
孙济世先头对马元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后来他遭了宫刑,家里又出了那件事儿,心就软了,到底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心里仍希望他经了这些事儿,悟出做人的道理,潜心研究医道,将里能有大成。
观察了些日子,见他为人处世变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持才傲物目无下尘,便仍带在身边儿,悉心教授指点。
听他一问,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瞒的,便跟他说了。
马元之听了目光闪了闪:“那元之也帮着师傅查查。”拿了本医书坐在一边儿翻着,手里是翻着医书,心里却琢磨这是不是个机会。
林杏之前可是好几回都想出宫的,怎会甘心留在宫里,既然不能留在宫里,就绝不会生子,万岁爷膝下无子,若林杏生下皇子,这辈子就只能在宫里了,以她的性子,必然不会坐以待毙,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暗地吃了避子药……